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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不计其庶-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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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新人,我原想着你去东厢与周姨娘作伴。却又想周姨娘如今病着,倒不好搅了她。顺道儿你带带夏姑娘,教教府里的规矩。我病着可不得精神。”

来了新人,陈氏作为正房且不爽快,何况是失宠多年的孙姨娘。好容易陈氏病了周姨娘被打了,她寻着空儿,哪知偏来了个水灵灵的夏波光,早灌了一肚子醋,只不敢发作。乍听她还要为新人让屋子,心里恼的不行;再听她不用挪了,却是她与人分西厢,周姨娘还一个人独占东厢,更气。僵了好半晌,才勉强应了。

胡妈妈一脸鄙视,扶不上台面的东西!也不想想你与夏姑娘住对门,老爷走惯了脚,赶上夏姑娘不爽快的时候最容易就是拐道弯去你屋里了么?横竖太太且要养好半年呢!满脑子榆木疙瘩,怪道不招人喜欢。

说完孙姨娘,又说夏姑娘。陈氏又是一堵。通常而言送东西或送人,少有送单数儿的,这位夏姑娘倒不是人家送的丫头,而是添头。那人送了个花好月圆的玉台灯。镂空的图案,里头还罩了层明瓦。明瓦磨的极细极薄,一块一块不知用什么胶粘好,点上蜡烛正如水波光晕。外头再有层白玉灯罩。两层罩子下来当灯使是万万不能,然晚间点上做摆件却极好看。最妙是缝隙处有个放香料的小格子,竟又是个香炉。精致的东西容易坏,那人便想了个招儿,买了个使女捧着一并送来,灯没给起名,倒是给使女起名叫波光。站在男人的角度,那是风雅无边,站在太太的角度,人是必得收了,这灯是点也不是不点也不是,心里把那人记了个死,却发作不得。官场上没有傻子,他又没明着送妾,只不过使个人送灯,难道人还要回去?灯同古语的丁,添丁添丁,对于子息不丰的大老爷来说正是吉祥话儿。至于送灯的人爱怎么使怎么使。只大老爷最近正空,便连灯带人一起笑纳了。幸而庭芳不知内情,不然定要吐槽:就你那文弱书生的样儿,那么多女人,你行不行啊?

不管怎样,人进了门。夏姑娘清早与陈氏磕了头,陈氏照例赏了她一对镯子。夏姑娘名义上是送灯之人,自然不会带铺盖家伙。正是身无长物,连衣裳都只好穿昨儿那套。送礼的人打扮的娇俏,要娇俏便不暖和。不过几层薄纱,风吹着好看的紧,只把人冻的骨头缝都生疼。幸而是打小训练的,硬忍着不敢抖。如今在屋里还好些,想着待会儿还要搬家,更是想死的心都有。陈氏是个心软的人,若是那等硬肠子,庭芳怎么讨好都没用。既对庭芳软,对旁人也难狠。见夏姑娘光身一个人进来亦是可怜,怨她有什么用呢?被买来买去的又自己做不得主,只要日后不出幺蛾子,倒也无须怎么着。说来说去都是大老爷的不是!一面吩咐红梅替她配齐生活用品,一面心里把丈夫恨了个死!

虽说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三从四德。然当初她爹肯把她许给叶俊文,就是看叶家家风淳朴,老太爷与老太太伉俪情深,道他是个长情的。头先还好,进门生了个闺女,夫家没说什么。两年多她实在没生养才纳妾。为着子嗣计,实她不能生,怨不得旁人,娘家人都不好说话的。哪知后来越发没谱,她又反悔不得,更怕父母跟着忧心,多年来只管报喜不报忧。可又骗的过谁去?一屋子庶出子女当是死么?陈老太太早把老头子打的半死。完了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管捡好东西往京里送。母女两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把陈大嫂气的够呛。如今正在路上挽袖子预备胖揍妹夫,若再看到添个妾,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通房搬家还劳动不到陈氏,点了个大丫头陶菊看着,自己歪在床上闭目养神。才空了几日,丈夫便守不住。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保管她前脚死了后脚新娘子是谁家的都看好了。两女一儿从此落到别人手里,婚丧嫁娶由别人说了算,嫁了个这样的丈夫,真是连死都不敢死。都说练字最磨人,她往日烦了写上一两页便好;可练字也最累人,身子骨弱到如今的地步,再不敢动那些的。闲了更烦,不由道:“偏四丫头不在家,她在家里一个顶十个的闹腾。”

胡妈妈笑道:“我去请她回来便是。”

“耽误她功课。”陈氏摇头,“老太爷最重学业,虽嘴上不说,心里极疼她。往后嫁的好了,与大丫头守望相助,我也放心了。”

“看太太说的,”红梅笑道,“下半晌她在学堂里也是练字,咱们屋里炕上那面墙横竖叫她钉的尽是窟窿眼,在家练也是一样。正好陪您吃午饭。现在还早,不好搅了她,怕她又挂着。不如午间我去接她回来,下午您看着她练字,比在学里自己湖写还强呢。”

陈氏道:“我哪敢比康先生。”

“嗳,谁比他了。太太你或许写的不如他,看总比他强吧?我听胡妈妈说,打小儿您是老太爷亲教的呢。便是学不到老太爷的本事,眼光总有的。”

无聊的陈氏被红梅说服了。白日里睡不着,又不敢抱着儿子逗——怕过了病气,盯着桌上的西洋座钟发呆。好容易熬到午间,红梅正出门,哪知庭芳已蹦了进来。才到厅里头就大嚷:“有吃的没,我饿了。娘可好些?在睡觉么?”

陈氏顿时笑开了,嗔道:“还好我没睡着,不然早被你吵醒了。姑娘家回回那么大动静!”

就是知道你没睡着才嚷!一蹦三跳的冲到陈氏跟前开始叽叽呱呱的说话:“娘,你不知道前日三哥,哈哈哈哈,他把‘隆礼至法则国有常’写成‘国有方’;偏前日听说咱们那位大师兄正好反了,把‘尚贤使能则民知方’说成‘民知常’。把康先生气的呀!一状告到二叔跟前,二叔昨日憋了一整日,今日早早从衙里回来,在学堂里痕捶了他一顿。”

“啊?打伤了没有?”

“哪儿啊,他居然敢跑!”庭芳太佩服了,“二叔在后头追,他在前头跑,愣是把二叔气的忘叫人堵住他。竟叫他跑去老太太院里了。”

陈氏:“……”

“还有呢!”

陈氏忙问:“还有什么”

“三哥跑去老太太院里,想着老太太护着他。还没进门,就叫二婶给堵了。叫钱妈妈一根绳子绑了,拎到学堂里来。”庭芳强调,“是真拎哦,跟厨下拎鸡崽子一样。我们再忍不住,哄堂大笑。二叔一脸大仇得报的表情,同二婶来了场男女混合双打。”

“噗!”胡妈妈笑指庭芳,“你那是什么形容词。”

庭芳看了胡妈妈一眼,心道你没看过羽毛球,不然能笑的更爽快,继续道:“二婶好大力气,只把三哥打的鬼哭狼嚎。后头二叔都心疼手软了,父子两个一起求‘别打了,别打了,看伤着’!”

“真个打重了?”

庭芳大笑:“二婶凉凉的道:‘专使人做的藤条儿,保管痛的他撕心裂肺,却半点不伤筋骨。他今日就撞上了,恰好练手’。三哥是不是痛的撕心裂肺我不知道,反正是喊的撕心裂肺‘亲娘啊!你真是亲娘啊’!我们原是吓着了,给他一嗓子喊的全都笑趴下了。他现嚷着跟我们绝交呢。我实忍不住笑,又怕他恼我,就跑回来了。哎呀,别拦着我,我出去笑五分钟。”说完真个跑到门口哈哈大笑起来。

陈氏怔了怔,听她在门口大笑,不知怎底也跟着笑岔了气。胡妈妈一面笑一面骂:“再不许她中午回来,一回家屋子都要掀开了。”

欢乐是会传染的,陈氏笑的跟多的是气氛,而非事情的本身。待庭芳笑完回来,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会乐,还不给你三哥送药去。他往日最疼你的。”

庭芳摆摆手:“送什么药,就没伤着。我回头送他点吃的。哎哟,我笑饿了,家里有什么吃的没有?”

胡妈妈无语的摆饭,庭芳早等不及,跳上炕就大快朵颐,一边吃还一边说:“鱼好吃,娘吃点儿?”

陈氏见她吃的香甜,也看的馋了。叫人打了碗鱼汤,才喝干净,又听庭芳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好吃!娘尝尝。咱们家换了厨子么?我怎么觉得比往日的好吃呀?”

“这也能吃出来?”红梅叹服,“才换的,昨日大宴便是新厨子做的。特特买了一对夫妻,男的管红案,女的管白案。厨房才打官司呢。姑娘好灵的舌头。”

庭芳忙问:“那我们高妈妈没吃亏吧?”高妈妈亦是陈氏陪嫁,造的手好汤水,调去厨房了,日常并不在东院,只常来请安,家里的孩子都熟的。厨房乃重地,先让陈氏的人在厨房扎根,也是避免她将来掌家不便。老太太对儿媳还是很好的。抛开大老爷个不靠谱的丈夫,叶家确实是好归宿呀。妯娌两个都是好性情,最常见的矛盾都没有。大房二房的太太快成闺蜜了都。可见真真是十全九美,啊,不,最恶的是时代。不然她爹早给掐死了。

庭芳吃完一抹嘴,盯着陈氏喝了大半碗鱼汤,把她方才推荐的菜都吃的七七八八,心下大慰。不用人催,她自己就拿纸往墙上挂。陈氏吃饱笑足,迷迷瞪瞪的睡着了。庭芳写完字也困了。环视一周,发现胡妈妈在榻上睡着,平日她睡的炕摆了好些昨日收的礼,还不曾打包,想是陈氏无聊看着玩的。于是愉快的踹掉鞋子,往陈氏被窝里一钻,跟着睡着了。

第24章

陈氏一觉睡的极香甜。她病弱体虚,身体不发热,盖多厚的被子都觉得冷,汤婆子要么太烫要么就温了,只能舒服那一阵。恰庭芳健朗又是孩童,缩在陈氏的被子里只嫌热,睡着了后尽往冰凉的地方靠,不多时就如八爪章鱼一般把陈氏抱的严严实实。母女两个一冷一热,竟和谐无比。陈氏醒来时,看着庭芳呆了下,就开始使劲把她往下扒:“都猴到我身上了,看过了病气。”

庭芳睡的迷迷糊糊,坚决不撒手。胡妈妈早被惊醒,过来一瞧哭笑不得:“倒会找地界儿,就她粘人,便是炕上不收拾,她去东厢也睡得。再没见这样个黏糊劲的孩子。”又说丫头,“你们也不管管。”

绿竹道:“四姑娘手脚快着呢,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连衣裳都脱了。只得赶紧打发她睡下。她冬日里从不睡午觉,想是累着了。太太便由着她睡会子吧。”

陈氏道:“她自去睡,可我病着呢。”

胡妈妈知道庭芳跟个小火炉似的,看了看座钟,陈氏竟沉沉睡了大半个时辰。心里生出几分私心,道:“都说香九龄能温席,咱们姑娘正好九岁,将来那三字经要改成芳九龄才是。既是姑娘一份孝心,您就再眯会子。”

“哪有那么多觉睡。”陈氏心里一面觉得贴心,一面又觉得有些担忧,过了病气怎么办?这便是嫡母与亲娘的区别了,若是庭瑶扒着她,她早咋呼着要胡妈妈把庭瑶抱走。不见她最近连儿子都不敢看么?庭芳早知道其中区别,却毫不在意。刚开始的时候陈氏那才是嫡母范儿呢,不也给她弄成现在的模样么?再接再厉,让陈氏更亲点儿。她跑到陈氏被窝里,还不是十分做戏。至少有八分真疼陈氏的心。就算打会走路时起就有刻意讨好,陈氏毕竟给了她回应,比她意料的多的多的回应。横竖她是穿的,不管魏姨娘还是陈氏,对她而言都比不上亲妈。你待我如同亲女,我待你如同亲妈,皆大欢喜不是?

说话间大老爷回来了。先进来瞧陈氏,笑道:“咦?今日好多了。那孙太医的药对症的紧,只怕过几日便好了。到时候儿子满月好好办一场,咱们还得给庭瑶看婆家呢。”

陈氏笑的淡淡的:“那夏姑娘我打发她住进西厢了,叫孙姨娘照看一二。那花好月圆灯也摆她屋里去吧,恰好一套儿。”

大老爷笑道:“她还没灯值钱,你若是不喜欢便收起来将来送人。摆她屋里白浪费。”

庭芳终是被吵醒了,从被子里钻出头,揉着眼睛问:“娘,几时了?爹回来了!”

大老爷不知为何脊背一凉,总觉得庭芳那灿烂的笑容像偷了腥的猫。果然,只听庭芳道:“爹爹,好爹爹~我弟弟满月时的寄名符还没得呢,长命锁他们打的都不好看,我才说要新打呢。”

“然后呢?”

庭芳咧嘴一笑:“你带我去庙里求吧,我要亲替他求了,将来他就只同我亲!”

陈氏笑骂:“胡说八道!”

庭芳扭股糖似的撒娇:“我要去我要去,我还抄了经要烧呢。”

“你是想出去玩吧!关了一冬天闲不住你!等几日春暖花开了,你同你二婶上山看花去。如今残雪已化,春风又不至,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玩?”

“所以啊!”庭芳理直气壮的道,“我就不是去玩的。”掰着指头数,“要给弟弟请寄名符;要给烧了替你写的经;将要青黄不接了,总要舍点银子给庙里——哦,我没钱,你记得称银子与我;要把我画的长命锁花样子打出来;还请庙里的老和尚替弟弟起个小名。你瞧,这么多正经事,哪是下人办的完的?你病着,大姐姐忙家务,大哥哥要上学,二姐姐不如我会画花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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