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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闺中记-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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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两个人出来后,云鬟瞥一眼里屋,小声在他耳畔道:“表哥去侯府的时候,跟我屋里的林奶娘说一声,就说我……惦记鄜州的旧宅了。”

季陶然起初诧异,细想,只当她是离开鄜州甚久,故而有些“思乡”之意罢了。

当下便在去崔侯府的时候,抽空跟林奶娘说了此话。

林嬷嬷听了,呆怔半晌,又再三地问他:“姑娘果然是这么说的呢?哥儿可别哄我。”

季陶然笑道:“我哪里敢乱说这些,又不是疯了,原本是妹妹亲自拜托我转告的。”

林嬷嬷点了点头,又道:“多谢哥儿了。”

不料如今,竟是便同露珠儿自去鄜州了。

季陶然心想:“莫不是因我那句话的原因?姨母说林嬷嬷是替妹妹回去尽心了的……倒也说得通。”因此便不再掂量此事。

行了半晌,因想到近来并没跟白清辉碰头,便跑去由仪等候。

正赶上他们散了学,门口上阿泽正百无聊赖地跟车夫小厮等候,见季陶然来了,便招呼了声。

却见眼前学生们鱼贯而出,当中白清辉跟蒋勋两个并肩而行,季陶然先叫了声,他两个便快步走了过来。

白清辉因问:“你今日怎么有空来呢?”

季陶然道:“有两日不见了,过来瞧瞧你怎么样了。”

清辉道:“你明年就要科考了,还不正经上心?倘若名落孙山,可别哭。”

季陶然笑道:“我每日用功呢,且是好意来看你,如何反说我?”

蒋勋在旁插嘴说道:“我听说哥哥近来多在京兆府里头走动?是为了……先前那案子么?可有头绪?”

季陶然摇头道:“没什么特别的,原来那些案卷记录,多数都在刑部里呢,我所能看的,都是些寻常记录,很不足为奇。”

清辉道:“这么说,是没什么发现?”

因书院门口人来人往,当下阿泽替季陶然牵着马,他们三人便上了马车,且行且说。

正行走间,季陶然因往外看了眼,却见有几个京兆府的公差们从路边儿过,都是面熟的,末尾一人,身形偏瘦狭,很不打眼,却是卢离。

季陶然本没留意,忽然白清辉道:“那个人是谁?”

季陶然兀自没发现,顺着白清辉目光看过去,才见是卢离,却见他似乎早就看见了自个儿,四目相对,便有些腼腆地低下头去。

季陶然笑道:“我几乎没看见,那是小卢。”

蒋勋听他两个人说话,也探头看了一眼,这会儿因众捕快走得急,卢离匆匆一笑,便随着去了。

四个人在酒楼里吃了饭,季陶然因说:“前日有一份文书没找见,我今儿再去碰碰运气。”

清辉道:“不然我们直接去刑部罢了。”

季陶然道:“刑部的东西虽全,只是未必肯让我们去看。”

阿泽道:“有什么难为的,那还不是四爷一句话的事儿?”

季陶然笑道:“可不正是因为白叔叔么?他又哪里肯把那些机密给我们这些人看?除非是刑部正经当差的罢了。”

涉及白樘,连阿泽也不好多嘴。

清辉却道:“就如你所说,去碰碰运气也好。这几日父亲越发不着家,以他素来的行事作风,我觉着他定是查到了什么。”

季陶然闻言,不免心动,阿泽因近来一直跟着清辉,也正想着回刑部看一眼,当下众人一拍即合。

当下乘车来至刑部,往内而行之时,廊下有一人走了出来,垂着头仿佛出神,正是方才路上见过的卢离。

季陶然见是他,先紧走几步,笑道:“小卢?”

卢离抬头,忙行礼:“季公子。”

季陶然问道:“方才在路上见了你,也没顾上说话,你如何独自一个在这儿呢?”

卢离道:“白侍郎传了我们几人过来问话,他们先问完都走了,我是最后一个,便落了单。”

季陶然好奇道:“叫你们来问什么话?”

卢离有些迟疑,旋即小声儿道:“正是为了先前连环杀人案的事……”

季陶然心中一动:“是么?都有什么?”

卢离道:“季公子对这个感兴趣么?这个……说起来十分可怕,白大人就问我们,到的时候现场是如何的、有没有发现可疑情形……之类的。”

季陶然看着卢离的样子,便道:“把你叫了来,莫非你当时也在现场?”

卢离点了点头。

正在这会儿,白清辉等人走了过来,正好听见两人对话,清辉便问道:“你果然也在么?”

卢离微睁双眸,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季陶然道:“这是白侍郎的公子,你先前没见过么?他叫清辉。”

卢离方又低下头道:“依稀见过几次。”又回答清辉:“是,我当时也在。”

清辉问道:“是两件案子的都在?”

卢离迟疑,又点头:“是。”

清辉忽然想起上次去王家案发之地时候,曾见几个捕快忍不住在外吐的死去活来,便问道:“我听说现场惨不忍睹,好多人都吐了,可是如此?”

季陶然见他忽地说的这样,便扫了他一眼。

卢离沉默片刻,道:“是……有些怪吓人的。”说着闭上双眼,仿佛又想到那可怕情形一样。

季陶然也想起他在王家所见那血池一样的卧室,心有戚戚然,便道:“何止怪吓人,简直人间地狱一般。我都差点儿没忍住呢。”

清辉忽地看着卢离问:“你可也像是季陶然这般么?”

卢离呆了呆:“什么?”

清辉道:“你可也没忍住吐了么?”

卢离摇了摇头:“我并没有。”

季陶然虽觉得清辉问的过于详细,有些古怪,却也很同情卢离,便道:“看你的样子,莫不是吓得直接晕了过去呢?自然更顾不上别的了。”

卢离这才笑了笑,也并没有回答。

清辉看看他两人,淡淡地说道:“我们先入内去了。”

当下带着阿泽跟蒋勋两人,果然先走一步。

季陶然本要跟上,忽然想到一件事,便又问:“对了,你娘好些了么?”

卢离微笑道:“好多了,娘问我哪里来的银子,听说是季公子给的,很是感激呢,又说公子好心。她每天在家里念佛,求佛祖庇佑公子长命百岁。”

季陶然笑道:“这不算什么。”

因怕耽误他的事儿,正要告别,不妨卢离道:“公子也在查那连环杀人的案子么?”

季陶然道:“咦,你看出来了?”

卢离道:“我听府衙里,他们私下都在猜测。”

季陶然原本暗自行事,并未大张旗鼓,不料仍走漏风声,一时只是笑道:“不愧是府衙,瞒不过人的。”

卢离却又小心翼翼般道:“这案子如此可怕,公子还是不要沾手的好呢。”

季陶然见他有些担忧之色,心里承情:“知道了,我会自己小心的,再者说,瞧那杀手杀的只是成对儿夫妻,我可还未婚配呢。”

卢离听了这话,便也笑了。

作别了卢离,季陶然便往内而去,却见清辉三人再廊下等候。

清辉见他走了过来,便问:“你跟那卢离很熟悉么?”

季陶然道:“不怎地熟络,如何?”

清辉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道:“他身上有股血腥气。”

季陶然吓了一跳:“说什么?我怎么没闻出来?”一怔之下,又问阿泽跟蒋勋:“你们可闻到了?”

阿泽摇头,蒋勋迟疑地看了清辉一眼,才也缓缓摇头。

季陶然道:“看见了?”

清辉也不反驳,仍往内去。

季陶然跟上来,笑道:“好端端地什么血腥气呢?其实小卢有些可怜的,是个苦孩子,你大概不知道,他其实是养子,养父亲原来也是刑部的捕头,后来因为一案出了事,前两年又亡故了,家里有个寡母,身子又不好,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平日里吃汤吃药的,全靠他里里外外地照料养活呢,委实的良善孝顺。”

阿泽道:“这样也算是难得的了。”

清辉并不做声。

季陶然聒噪了会子,眼见要到白樘的公房了,才忙噤声。

话说在世子府中,赵黼因勉强装了两日的“伤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其实在季陶然来探望他那日,云鬟便有些猜到他是假装的了,却并不说破,只再不肯来安抚他。赵黼见状,知道露了马脚,才讪讪地爬起身来,云鬟也不曾奚落他,只一切如常而已。

这天,日色晴好,碧空如洗,静王爷忽地派了人来,请赵黼过府饮宴。

云鬟本不肯随他去,谁知赵黼执意如此,只得从命。

吃了中饭,虽然跟静王相处甚欢,但赵黼因怕云鬟不自在,便早早儿地要告辞。

静王爷十分爱惜他,便挽着手送出来,又说:“以后切莫再闹出那种事来了,有多少法子解决不了,非要动刀动枪的呢?圣上虽然喜欢你,可皇族子弟如此……总是不像话的。”

静王只大赵黼七岁,生得姿容秀美,气质高贵,谈吐文雅,正是皇室贵胄风范。

赵黼对他的话倒是很听,便说:“四叔放心,我都记住了。”

静王也并不多言,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云鬟,见她始终安安静静地垂首侍立,便道:“你的书童倒一表斯文,书童既然这样相应,你近来可也有好生看书?”

赵黼哑然,继而笑道:“有,每天挑灯夜读,没瞧我眼圈儿都黑了么?”

静王又拍了他一把,似笑非笑:“行了,你去吧,别紧着胡闹就成。”

当下才出府,乘车返回。

赵黼原本习惯骑马,只因跟云鬟同乘,便宁肯舍弃马儿,只在车上窝着。

如此车行到路口之时,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嬉笑吵嚷,竟是说什么:“什么狗屁高手,我看是一等脓包才是。”

赵黼听到“高手”两个字,有些忍不住,举手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却见在墙角边上,有几个地痞无赖模样的,正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地奚落着。

赵黼见只是地痞殴斗,不以为意,才要放下帘子,却听云鬟道:“等等。”歪头往外看去。

赵黼问道:“做什么?你爱看这个?”

云鬟不理他,只盯着墙边那人,忽然道:“是前些日恒王府的雷侍卫。”

赵黼一怔,这才复又看去:却见那被围在中间的人,身影被遮挡的七七八八不说,且头发散乱,又因蹲在地上,抱着头,狼狈的就如一个叫花子般……哪里能认出来?

正疑惑,目光一动,看见那人另一只手却无力地垂在地上,手腕上裹着一条看不出颜色来的布条。

赵黼跟雷扬交手过的,若说不认得他的脸,却也能认出这只手,当下皱皱眉道:“他怎么落得这步田地?”

却又听那几个闲汉笑道:“这会子怎么不似先前一样趾高气扬了?乖的跟龟孙子一样。”

另一个道:“想让我们饶了你,就学那狗儿叫两声。”

雷扬只是委顿着不动,赵黼心里不悦,也不愿再看,便把帘子一撂。

忽然听云鬟道:“世子……”

赵黼闻声便转过头来,盯着云鬟:“做什么?”

云鬟轻声道:“他是因为世子才变成这样儿的。”

赵黼瞪了她半晌,才笑道:“可知我一听你用那种腔调叫我,就必然是有所求的?只是他既然跟了赵涛那个不成器的,如今无用了被扔出来,也是活该他的命,谁又让他不知死活,胆敢对六爷下手呢。”

云鬟垂首,耳畔仿佛仍能听见拳打脚踢的声响,她虽也知道赵黼说的有理,却仍是难以忍心。

赵黼见她虽然不言语,脸上也似木无表情,然而双眉微蹙,却透出一股极淡的伤悒之意来。

赵黼不由喉头一动,便道:“你再叫我一声。”

云鬟抬眸看他,复又垂眸,只当他又故意调笑。

赵黼复道:“你再叫我一声,我就如你所愿。”

云鬟心里微动,长睫轻微抖了抖,终于唤道:“六爷……”

赵黼便笑起来:“停车!”

这会子,在街边上,那些地痞闲汉们因围着雷扬,见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越发得意戏弄。

领头的长脸汉子一把攥住了雷扬的头发,便要生生地将他揪起来,口中道:“倒是怎么,手断了,人也哑巴了?”

众人大声哄笑,不料正在这时,只听得“咔嚓”一声,那长脸汉子只觉得手腕剧痛,再也握不住什么,还未来得及反应,那手已经软软地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了下去。

长脸汉子看着这一幕,半晌才捂着手惊恐地嚎叫起来,周围众人均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身后竟多了一人。

一时纷纷倒退,就如同群雀见了鹰隼一般。

却见来者竟是个锦衣玉带的少年,面容秀美,气质超群,此刻正掏出一块儿帕子,好整以暇地擦手,那手指也生得甚好,修长干净,很难想象就是这只手,闪电般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同伙的手腕折断了。

赵黼见众人不退,眼睛一横:“都站在这儿等什么?等死?”

众人见他这般做派,如此气势,连挑衅的勇气都没了,当下一哄而散。

地上的雷扬闻声,缓缓抬首。

赵黼低头看着他,忽然一提袍摆,慢慢地蹲下身来,凝视着雷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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