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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闺中记-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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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上夜的人便道:“不错,方大人是常常会留宿的。”

卫铁骑将这几个人逐一问过,并没发觉格外破绽之处,最后才又回头看赵黼道:“不知世子又何故来此?”

赵黼道:“我是来找季陶然的。”

此刻季陶然却仍是未醒,赵黼看他一眼,叹道:“你想问他的话,今晚上只怕不能够了。”

这一会儿,方才派出去在书院内四搜的公差都纷纷回来,都说并未发现异样。

此刻夜渐渐深,卫铁骑命人先将尸首带回大理寺,又将所有在场之人的名单记下,暂且收兵。

云鬟是在次日近中午才听说季陶然之事的,这也才明白为什么半个时辰前,罗氏匆匆忙忙地带了丫头出府去了,只怕也是听闻季陶然吓着,故而过府探望。

这消息却是崔承跑来告诉云鬟的,云鬟听后,十分忧心,再问季陶然如何,崔承却只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学塾内听人说表哥昨儿被由仪书院的鬼吓病了的。”

云鬟心里虽烦闷,但看崔承亲跑来报信的心意,便叫露珠儿拿点心来给他吃。

崔承正要坐了吃点心,忽然看见云鬟枕边那只小牛,他到底有些胆怯不敢乱动,只瞅着云鬟出神,他便偷偷跑到床边儿,伸手摸了一把。

正好露珠儿进来看见,便忍笑轻轻推云鬟,示意她看。

云鬟回头,却见崔承想拿又不敢拿的模样……云鬟心里微微一动,便起身走到他跟前儿。

崔承忙把手背在身后,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云鬟将那牛儿拿起来,道:“承儿,这是姐姐心爱的东西,你可明白什么叫做君子不夺人所爱?”

崔承摇了摇头,云鬟道:“这话的意思就是,好孩子不可以抢别人心爱之物,就如你最喜欢的东西,姐姐也不能去抢的。”

崔承嘟起嘴来,小声道:“我并没有动过。”

云鬟看看他,又看看那小牛犊,便把牛犊放在他的手上,道:“姐姐其实并不是不愿意跟你,倘若你跟姐姐一样都心爱、舍不得它,姐姐自然愿意给你,毕竟你会同我一样善待珍惜它,可是你房中可玩之物太多,只怕你玩一会子,就把它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崔承睁大双眸,继而摇头:“我不会扔了它。”

云鬟笑笑:“总之,现在是不能给你的,不过倒是可以借给你玩耍一会儿,你可愿意?”

崔承喜得拍掌,云鬟见他喜笑颜开,便把小牛犊递给他,崔承捧着,便乐得满屋子飞跑起来。

云鬟复又落座,又自个儿忖度,心里已是后悔同季陶然说过那韩敏之事,如今别的且不想,只盼他平平安安的就是了。

正思量间,忽然外头小丫头们有些惊慌道:“世子爷……”

云鬟一愣,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见赵黼走了进来,脸色微微地冷。

赵黼身后,林奶娘跟院内的丫头们不知怎么样,也都跟着走了进来,云鬟淡看一眼,示意她们退下,才对赵黼道:“世子把这儿当成了你们王府么?如此来去自如?”

赵黼凝视着她,道:“你有话为何不跟我说,偏跟那个季呆子说,你是想害死他么?”

云鬟听到“害死”两个字,心头一刺,目光冷冷地看定赵黼,半晌才道:“表哥怎么样了?你不是跟他一块儿的么?如何放任他出事?”

赵黼啧啧两声:“你反倒怪我?若非我聪明知道去找他,他现在必然是死定了,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已经是便宜他了。”

云鬟关心情切,抬手撑在桌面儿上,才勉强站住:“表哥究竟怎么样了?”

赵黼听她口吻越发冷,道:“又能怎么样,我不在跟前儿就罢了,如今我跟着他,难道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这当真是句句戳心,一瞬间,前尘旧事,交相在她眼前旋转。

云鬟直直地盯着赵黼,竟不知要说什么。

赵黼皱眉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好生谢我呢?不然他怎能只受一场惊吓这样简单。”

顷刻,云鬟才又说道:“若不是看着世子跟表哥走在一块儿,我也不会多嘴让他去行事,没想到竟仍出个好歹。”

赵黼道:“好吧,你若真信我能护他,如何半点口风也不同我说?”

云鬟道:“我跟世子并没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赵黼道:“你我自鄜州相识,也算是识于微时了,居然抵不过你回京来跟季呆子见这几面儿?你就跟他无话不说了?”

云鬟冷笑道:“要不怎么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呢。”

赵黼听了这句,脸色顿时雪白,上前一步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87章

所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原本出自《史记》,整句则是: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

这话的意思,便是说人之相交,有相处到老却仍陌生疏淡,也有停车暂谈却一见如故。

赵黼自然深懂,但这也正是他深恼的原因。

云鬟见他猛然目现厉色,逼近过来,不由想起前世的光景来,两下里一瞬恍惚,竟本能地欲后退。

不料正在此时,却有一道小小地人影闪了出来,正是崔承,手中兀自抱着那小牛犊,便低着头,用力撞向赵黼身上。

赵黼一愣,不知他是怎么样:“你做什么?还不走开呢?”

云鬟也呆呆看他,便唤道:“承儿……”

谁知崔承站在云鬟身前,抱紧了牛犊,仰头瞪向赵黼道:“不许欺负我姐姐!”

云鬟闻言,低头看着崔承,竟有些怔住了,一时也忘了说话,只慢慢地睁大双眼,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崔承。

赵黼因也没想到,意外之余,便笑着恐吓道:“臭小子,还不走开?是不是讨打呢?”扬手作势预打。

谁知崔承虽然害怕,仍是不肯走开,只闭眸缩紧脖子,咬牙欲受。

云鬟见他扬手,想也不想,抬手便把赵黼的腕子握住,急道:“世子。”

赵黼本也并没想打崔承,不过是吓唬他而已,见状便挑眉道:“你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做什么,这会子却不知道避嫌疑了?”说话间,眼底又泛出一抹笑意。

云鬟情急了才如此,被他一句,猛然察觉手底下肌肤异样温热,忙便松开手。

赵黼目光变了几变,方含笑点头道:“可知你方才说的话,太过诛心了么,六爷到底怎么对不住你了,你跟我白首如新?”

云鬟见崔承仍杵在跟前儿,便把他往身旁揽了过来,轻声道:“并没对不住,只是我早就说过了,我原本就跟世子不是一路人,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又怎么样?”

谁知赵黼突发奇想,竟道:“什么井水不犯河水?比如……那井水底下,你焉知不是跟河水渗通着的?或者河水暴涨,又怎么知道不会没过河水?依旧难舍难分起来。”

崔承抱着那小牛犊,起初还防备着赵黼,忽然听他嚼出这一番歪道理来,他小孩儿家,认真想了回,却觉着有些道理,便忙仰头看云鬟怎么回答。

云鬟大皱其眉,尚未开口,便听见门外有人道:“小白公子来了。”

赵黼跟云鬟听了,都觉意外,两人对视一眼,复看向外头。

果然就见门口进来两人,当前一个,却是跟随罗氏身边儿的大丫头碧玉,身旁跟着一人。

碧玉才进来,见云鬟跟赵黼对面儿站着,便笑道:“给世子请安了。”又对云鬟道:“太太回来了,因小白公子寻姑娘有事儿,便吩咐我好生送公子过来。”

原来先前罗氏去看望季陶然,白清辉自然也在,因他得知消息的早,早在这儿呆了半晌了。

季陶然因受惊晕跌,竟伤到了后脑,幸而不算极重,大夫给看了,叮嘱叫静静地养上半个月。

季陶然死死地晕了半夜,在清辉来后才慢慢醒来,起初还有些糊里糊涂,渐渐地才恢复了神智,两个人私底下又说了些话。

待罗氏来探望之时,他看着却已是好多了,只头上仍裹着一层纱布。

罗氏见状,早心疼不已,就道:“昨儿是鬼节,本就不该你小孩儿出去乱跑,如何还在晚间去那地方呢?才死了人,自然不干不净的呢,好歹你福厚些,有天神菩萨庇佑,才没出大事。”

季陶然安抚了几句:“姨母,我没事儿呢,做什么也惊动了姨母呢。”

他母亲也在旁道:“这孩子近来有些疯魔了,只顾在外头乱走不着家的,也不知是怎么,今儿得了这个教训倒也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肆意妄为了,若然还敢胡闹,家里也不饶他的。”

罗氏忙道:“他毕竟年纪不大,玩心自然重些,不可过于危难。”

如此说了一阵子,罗氏见无碍,便欲家去,季陶然因拉着她的手道:“姨母,我有几句话要告诉鬟妹妹,已经说给了清辉,你可不可以顺路带清辉过去?让他转达?”

罗氏听这般说,不觉诧异,然而她因向来溺爱季陶然,自然无有不从,只当他们年纪小,或许有些古灵精怪的话,不便给大人知道,因此便笑说:“使得。不过你且也好生养着才是,不要只顾分心乱想,改日,我叫云鬟自个儿来看你就是了。”

季陶然双眼一亮,便喜喜欢欢地答应了。

当下罗氏才带了白清辉来到府中,又派大丫头亲送他过来,谁知正赶上赵黼也在。

碧玉禀明后,忽地见云鬟手搭在崔承肩头,崔承又抱着牛儿,依依地靠在她身上,他两个原先却并没有这样亲昵的时候……碧玉心里诧异,便笑道:“好少爷,方才奶奶还问你在哪儿呢,你竟在这儿,快跟我去吧。”

崔承听是母亲叫他,不敢耽搁,迈步欲走,却又停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牛儿递给云鬟。

云鬟想到他方才挺身而出之态,便将牛儿在他鼻尖轻轻一碰,道:“得闲就再来玩儿吧。”

崔承眉开眼笑,才要走,忽然问道:“姐姐,真的是他说的那样么?”

云鬟一愣:“什么?”

崔承疑惑不解地问:“井水真的通着河水,河水真的能淹过井水?”

云鬟大为意外,啼笑皆非,赵黼却大笑道:“好小子,你倒是机灵的很。”

不料白清辉在旁听了,他虽不知前情如何,只听崔承如此问,赵黼又是这个情态,清辉便正色道:“认真说来,是这样的不差。但自古以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一句老话,不过是说一个道理罢了,——意思就是两不相干,你可记住了?”

崔承眼珠转了转,道:“原来是两不相干,我知道了。”向赵黼扮了个鬼脸,方高高兴兴地跟着碧玉去了。

赵黼听白清辉冷冷清清地解释了这一句话,便暗中撇了撇嘴:“好没意思的人。”

云鬟却含笑问道:“小白公子如何这会儿来了?可是表哥……他还好么?”又请白清辉坐,叫丫头奉茶。

白清辉因知道昨儿晚是赵黼陪着季陶然的,见他在此,本以为他已经告诉明白了。闻言便道:“他伤了头,不过并没有大碍,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叫静静地休养几日便好了。”

云鬟听了他说,那颗心才慢慢地放下。道:“多谢告知。”

白清辉说完,又看赵黼,因问道:“世子如何在这儿呢?”

赵黼见他来,知道必然有事,若是其他人,这会儿早识趣走了,但赵黼正巴不得留下来,便故意道:“我正跟阿鬟说正经事呢,就是季陶然昨晚上忙的那件儿,我心里好多疑惑不解,正跟她说着……”

云鬟闻言,便侧目看他。赵黼似没看见般,又对白清辉道:“小白你这会儿来,莫非也是为了此事?”

白清辉竟道:“是。”

赵黼靠桌边儿坐了,自己举手倒了杯茶,叹道:“昨儿原本是我陪着季陶然的,谁知仍是害他受了伤,可知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恨不得快些捉到那凶手,替他报仇呢,季陶然常说你聪明难得,你对这案子倒是什么看法?”

白清辉不答,只抬眸看云鬟,云鬟知道以他的机敏,只怕也猜到季陶然不会无端端跑去由仪,故而过来问自个儿……可此刻当着赵黼的面儿,若他问起来……倒是有些为难的。

不料白清辉看她一眼,只道:“世子既然也插手了此事,就更好了,大家齐心协力,总比孤掌难鸣、单丝不线的好。”

云鬟见他不提,便垂了眼皮,略松了口气。

白清辉又道:“不知世子可否将昨夜的情形,详细地同我们再说一遍?”

当下,赵黼果然便把昨夜历经之事从头到尾说明了。

白清辉仔细听罢,忽然问道:“这样说来,陶然跟世子先听见惨呼声,然后才见到所谓鬼影,世子拦住陶然,一起去往案发之地,世子正又发现方督学离开现场?”

赵黼听他将这几件事梳理说来,便道:“说的不错,且我确信,那所谓鬼影子,跟方荏不是同一个人。”

白清辉点头,问道:“世子拦住方督学时候,他是如何?”

赵黼道:“看着有些慌张之意,不过还过得去。”

清辉想了会子:“那惨呼声可有可能是方督学发出的?”

赵黼撇嘴道:“不似,那声音听着……是临死的叫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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