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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与花共眠-第4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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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端详她婉柔含笑的神情,微微一笑道:“有什么不巧的。来的甚巧才是。”

敏丽只当没听出这言外之意,扫了一眼含烟跟怀真,又柔声道:“只不知这又是怎么了?必然是三少奶奶有什么言差语错的,得罪了太上皇,然而您老人家是个最善心仁慈的,自然不会仔细计较,且看在她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好歹宽恕了罢?”含笑说着,又行礼下去。

太上皇望着她,淡淡问道:“你是特意来给她求情的?”

敏丽并不否认,只仍是带笑道:“您老人家素来心清眼明,倒是瞒不过。”

怀真早在敏丽进来之时,就已经暗怀担忧,闻言心中一揪,便抬头阻止道:“娘娘!此事跟娘娘不相干!”

敏丽便走上一步,蹙眉悄声道:“你不许多话……可知但凡是你的事儿,就如同我的事儿一般?”

怀真面有痛色,皱紧双眉,摇头道:“不是……当真跟姐姐不相干的……”

太上皇眸色更暗,沉吟不语。

杨九公见是这个场景,心里掂掇,不知是不是要跟着略哄几句……忽听太上皇道:“你们着实都太大胆了,难道为了她,什么都不顾了么?”

唐敏丽跟应含烟两个,早就把自己的性命视作是怀真的了,如今见她有难,又哪里肯袖手旁观。

两个人心意相通,不约而同正要回话,怀真却忽地起身道:“静妃娘娘不必为我多话!我并不承你的情!”

敏丽心中一震,不知她为何说出这句,忙转头看来:“怀真,你说什么……”

太上皇却静静看着怀真,却见怀真略吸了口气,道:“先前太上皇问我……今日进宫,难道不怕连累家人么?我原也说过,自从我今儿出了唐府大门之时,就已经跟唐家没有任何干系,我不管做什么,都是我一人所为……”

敏丽胆战心惊,顾不得太上皇在侧,一把抓住怀真的手臂:“傻丫头,你是疯了不成,在瞎说什么?还不住口!”

怀真看她一眼,忍着泪,却转头看着太上皇,轻轻一笑道:“太上皇不必忧心我是仗着唐家的势力在此无礼,也不必忧心唐家会为了我而如何……可知道三爷是个最秉公严明的人,倘若他为了我徇私一些,我爹爹如今又哪里会在大牢里受罪?我心里虽也有些怪他,然自打认得他之时,我就知道他是什么样儿的人,他自然是爱我的,然而纵然再喜欢我,他也仍是唐毅,绝不会为了我更改他的性情行事,在他心中,但凡为了家国君上,则什么都可为,他三番两次出使遇险,那样鞠躬尽瘁,太上皇都也是知道的……”

怀真表明这些,是想让太上皇不去疑心唐毅如何罢了,然而说到这里,到底忍不住,泪扑簌簌落下来,复死死地攥着拳,说道:“我自然也是喜欢他、敬慕他的……但更不敢因此为难他,怎肯让他违背自己心意行事?……纵然今日他为了我相救了父亲,只怕此后一生……于他而言都是一根刺。我既然敬他爱他,便绝不会强逼他,——何况,人各有志,我同他的志,便是不同的。”

敏丽越发惊魂,却不知说什么是好,此刻眼前心中,竟是一团儿乱。

怀真说到这里,微微扬头:“早上我出门前,便留了和离书给三爷,我自愿同唐毅和离。故而我已不是唐府的人了,太上皇若不信,我这里仍也有一份自留的和离书。可以给您过目。”怀真说着,探手入怀,掏出折着的纸张来。

杨九公目瞪口呆听到这里,几乎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了看太上皇,半晌,才欲迈动步子走到怀真跟前儿……把那和离书取来。

不料脚步才一动,那边儿敏丽已经把那和离书拿了过去,展开来扫了一眼,脸色大变,越发不知身在何处了。

敏丽含泪瞪向怀真,无法置信,只道:“你……这丫头、好狠的心!”手上一抖,竟握不住,那一张纸便飘然落地,白纸黑字,如此清晰。

怀真泪落不止,待要说一句话,却哪里能够,嘴唇早就颤的不成言语。

太上皇见状,情知是真了。

杨九公犹犹豫豫,见那书落地,又看太上皇不言语,他便俯身过去,悄然捡了起来。

杨九公将那和离书递上,太上皇皱着眉觑了两眼,也不做声。

这会儿敏丽定了定神,终于看着怀真道:“你且不必想了,哥哥必然是不会答应的。”

怀真摇头道:“只有这般,才可以成全三爷跟唐家,也只有这般,我才可以自在行事,不必怕什么牵连。”说到这里,就又毅然看向太上皇。

太上皇闻言,目光从那纸上移开,看向怀真,似琢磨什么班,仍不说话。

敏丽却道:“什么成全!你可问过哥哥心里怎么想?倘若我是他,宁死也不会答应……”

敏丽说到这里,忽地一震,忙看向太上皇,道:“怀真是一时着急,昏了心智,故而说了这许多胡话……太上皇可别跟她小孩子一般见识。”

忽听太上皇道:“我看她倒是明白清楚的很,说的也不是胡话。”

敏丽心头发冷,太上皇并不看她,只凝视着怀真,却见她站在眼前儿,真真儿地跟那个在他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只是为什么,这样的好孩子,竟不是他的骨血?他心里多喜欢,就有多恨,先前尚能压抑,如今……真真儿恨不得把这一干人都杀了干净!

太上皇缓缓地吁了口气,把那和离书给了杨九公,道:“既然如此,朕不会计较你今日冒犯之罪,你且退下罢。”

怀真道:“太上皇,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话!”

太上皇紧锁眉头,眼神便又带冷。

杨九公会意,便叫小太监带怀真下去,那两人上前拉扯住怀真手臂,便要生生拽她下去,怀真挣扎不从。

敏丽跟应含烟见状,双双气上心头,应含烟即刻喝住那两个小太监,敏丽上前扶住怀真,心中滋味无法形容。

太监们见状,不敢用强,忙垂手退后。

含烟已经泪落不止:“怀真……你且……”现如今这情形,显然太上皇是不会改变主意了,含烟很不愿意怀真在此碰壁。

怀真却只盯着太上皇,知道此刻已经是山穷水尽了,然而……怀真忽地说道:“我还有一句话,要跟太上皇说,求您成全。”

太上皇抬眸看她,微微点头。

敏丽跟含烟只得放开她,怀真一步步上前,杨九公不由有些紧张,却见怀真走到榻边儿,手上一动,有一抹金光微微闪烁。

杨九公几乎惊呼出声,生怕她作出什么傻事儿……谁知太上皇却依旧面不改色,连眼皮儿也不曾动一动。

杨九公惊魂未定之时,才看清楚怀真手中握着的是一枚似曾相识的金簪,往前送上。

太上皇不接,只问道:“你还想说什么?”

怀真抬眼看他,低声说道:“太上皇一再说我像是德妃娘娘,不管脾气性情都是一样……倘若我果然像是德妃,脾性更是如出一辙,那怀真最清楚不过的是,——既然我嫁了人,心中眼里,自然便只有自己的夫君,绝不会有什么不守妇道、红杏出墙之举。”

太上皇微微一震,原本槁木死灰的脸色略有些松动。

怀真顿了顿,死死盯着耄耋老者的双眸,想要看进他心底去似的,又一句一句,清晰说道:“太上皇若明白德妃娘娘的性情为人,又怎会这样轻易疑心她,娘娘之死本就离奇,倘若再给她泼上这些污名,只怕娘娘九泉之下,也仍难以安心。”

他们两人近在咫尺,几乎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那个极小而黯淡的自己的倒影。

太上皇听罢,嘴角已是微微颤动,杨九公在旁也听得分明,顿时睁大双眸,如见鬼怪。

半晌,太上皇才又暴怒起来,竟厉喝道:“混账!……拉她出去,出去!给朕滚出去!”一句话未曾说完,便暴咳起来。

应含烟见状,忙对敏丽道:“静妃快带怀真出宫!”说着起身,便上前照料太上皇。

敏丽也顾不得,屈膝道:“太上皇且请保重龙体才是,臣妾暂且告退……”拉住怀真,便往外退了出去。

不提杨九公跟应含烟两人在寝殿内照料太上皇,只说敏丽拉了怀真出了寝宫,那颗心兀自怦怦乱跳不休,却不敢逗留,只死死地拽着她紧走几步,往自己宫中而去。

走到一半儿,才觉得力乏神疲,双腿发软,慢了下来。

敏丽微微止步,便看向怀真,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心中想说的话实在太多,却不知要说哪一句好。

终于想到一事,忙又紧紧地握住怀真的手,先说道:“哥哥如今在我宫内等着,你且随我回去!有什么话,你们两个细细地说开了……”

怀真本就在琢磨如何告退的话,忽地听了这句,便更是不想去敏丽宫中了,便道:“我不去……”

敏丽道:“由不得你!”攥着手便往前走。

怀真踟蹰不前,求着唤道:“娘娘……”

敏丽听她软软一声儿,眼中的泪不由自主又涌出来,因止住步子,回头道:“你到底在做什么!有什么大家一块儿有商有量就是了,何苦弄出这一宗儿来?怪不得哥哥先前来,脸色变得那样,我从来没见他那个样子,竟像是要杀人!”

怀真双眸之中也蕴了泪,只不敢看敏丽,扭头望向别处。敏丽深吸一口气:“你随我回去……”

正在拉扯之中,忽地听贴身宫女轻轻唤了声。

敏丽若有所觉,忙转头看去,却见前方不远处,正有个人站在那边儿,面如雪色,眸色沉沉,目不转睛地盯着此处,不是唐毅,更是何人?

而与此同时,在殿阁的另一侧,却正也有另外一个人,缓步而出,眉宇之间有一抹淡淡悒郁之色,忽听头前小太监低声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唐尚书跟唐三奶奶竟也一块儿入宫来了?”

这人闻言,猛抬头看见眼前是这般情形,当即止步。

☆、第308章

这人一袭青衣简装,腰间悬着一枚鱼符,另侧垂着玉佩,同一个半新不旧的香囊。

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容颜清俊,只神情略有些疏离冷漠,竟正是郭建仪。

前领路的小太监察觉他止步不前,回头唤道:“国舅爷……”

郭建仪一怔,旋即说道:“我自认得路,劳烦公公,就送到此罢了。”

那小太监闻言,只好从命,行礼之后,便先退了。

原来郭建仪今儿进宫,却是因皇后娘娘宣召,起因——却正是因为应兰风之事。

自打应兰风入了诏狱之后,起先也倒有几个素日交好的大臣为他进言,怎奈因是太上皇大怒授意,因此敢为应兰风说话的臣子,也差点儿尽数遭殃,有两人革职查办,数人降职……这还是因新帝宽和劝说之故,才并不曾坏了众人性命。

群臣知道了厉害,当下才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多嘴。

到了如今,只有寥寥几个敢于直言的,凌绝是驸马,因为有清妍公主的缘故,太上皇倒也不肯十分为难他,故而无事。程家因是清贵世家,程翰林又曾效力于成帝,深得青眼,故而倒也罢了;最主要的却是郭建仪,一来是个有真才实学之人,入了户部后又做的风生水起,委实无可挑剔,何况又加上郭白露一则……

只是太上皇虽然不能奈何,郭白露因听说,却很是动了怒,今儿便叫人把郭建仪传入宫中,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一番。

郭白露因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众人见了火,都知道远远儿地避开,哥哥为何却偏靠上去,死握着不放呢?岂不知这火烫手,若再不快些扔掉,只怕惹火烧身,悔之晚矣。”

郭建仪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道:“妹妹是劝我在表哥这件事儿上收手么?然而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我信表哥不是那种勾结扶桑的细作,故而才肯为他说话,若连我也不发声了,岂不是眼睁睁要他死?不管是于私于公,我又岂能置之不理。”

郭白露闻言,皱了眉:“哥哥倒是个有情有义的,然而若是别的事,哥哥如此倒也不妨,可是哥哥心知肚明,这件事非同小可,只看太上皇的意思就知道,且如今,就连是应家嫡亲的姑爷,尚且懂得趋吉避凶,哥哥何苦还要把自己套在里头?”

郭建仪听她提起唐毅,垂眸想了会子:“我不能管别人如何,且也管不了,只想自己问心无愧罢了。”

郭白露见自己说了这半日,他却仍是死心不改,便急道:“何为问心无愧,哥哥只顾胡闹,却不想我在宫内会如何?哥哥见恼于太上皇,我的处境可会好过?何况,只怕哥哥也不止是因信应兰风清白而如此,这其中,未必没有别的因由儿罢了。”

郭建仪拧眉看她,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偏不搭腔。

郭白露对上他平静的目光,自忖话说的未免有些急了,便转开头去,只道:“当初我一心入宫,哥哥生生拦着,我那时候尚且责怪哥哥,后来才知道,仍旧是哥哥高瞻远瞩、见识跟常人不同,如今妹妹才能走到这个位子上,论理儿,我是不该冲哥哥发脾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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