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门风月-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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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芳华沉默下来。
“我忧心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这背后秦铮的心思。”谢墨含道。
谢芳华笑笑，倒没了开始进入英亲王府的排斥，“如今在英亲王府也没什么，我总归是回了京。英亲王府对于南秦朝堂来说地位特殊，能探听到许多忠勇侯府得不到的消息。哥哥就别再为这件事情忧心了。”
谢墨含看着她的笑意，叹了口气，怅然道，“本来离开八年，你终于回了京，该回家才是，可是偏偏被秦铮劫了你去。如今他将钱家班子给送回来了，你却留在了英亲王府。这可真是……不如当时你不跟着钱家班子进京就好了。”
谢芳华笑意蔓开，喊了一声，“哥哥！”
走了一段路后，四下没人，谢墨含才回头看着谢芳华，喊了一声，“妹妹！”
谢墨含走在前面，谢芳华跟在后面，忠勇侯府的下人看到二人，都齐齐对谢墨含见礼，都知道今日秦铮带着听音姑娘来了府里，又好奇地打量谢芳华。
二人继续喝酒。
忠勇侯冷哼一声，也没说话。
秦铮扭头往外看，一直到人走得没影了，才收回视线，正对上忠勇侯看着他的老眼，他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谢墨含转身出了屋门，谢芳华跟了出去，二人不多时离开了荣福堂。
“那就去吧！”秦铮终于挥挥手放了人。
谢墨含闻言哭笑不得，“秦铮兄，我不过借用听音姑娘端菜而已，不至于将人给你弄丢了。放心吧！”
秦铮放下杯子，“好吧！”话落，又叮嘱谢墨含，“你可要好好照顾我的听音，不准将她弄丢了，若是将她弄丢了，我就找你要人。若是你拿不出来人，我就日日住在这里，不回去了。”
“你去做什么？陪我喝酒！”忠勇侯拍了拍桌子，“你们都去了，扔我一个人在这喝酒有什么意思？铮小子留下，你们去吧！”
秦铮扭头，端着酒杯道，“子归兄不如喊我一起去？”
谢芳华闻言知道哥哥要单独和她说话，看向秦铮。
谢墨含站起身，又道，“不如听音姑娘与我一起去吧！忠勇侯府因为只有爷爷和我，所以侍候的人少，尤其爷爷与我都喜静，跟前跑腿的人更是少。侍书去安置钱家班子，福婶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你与我去看看，正好可以借用一下，帮我端菜了。”
忠勇侯摆摆手。
谢墨含却是看了秦铮一眼，忽然道，“我命福婶加菜了，如今怎么还没过来，我去厨房看看。”
忠勇侯点点头，没觉得孝敬二字有什么不对。
“好，再有好酒都来孝敬给您。”秦铮支着额头道。
“臭小子，糟蹋好酒！再有好酒都拿到我这里来，多少都帮你喝了，省得你浪费。”忠勇侯骂了一句。
“可惜了！”谢墨含也不问原因，叹了一声。
谢芳华点点头，提起这个人的脾气就让她忍不住唾弃，那日说好要温酒煮梅花，可是他后来竟然说翻脸就翻脸，命听言将酒给扔了。
秦铮“嗯”了一声，忽然偏头问谢芳华，“是真的扔了吧？”
谢墨含一怔，“扔了？”
秦铮三杯酒下肚，面色有些微熏，闻言道，“扔了！”
说道好酒，谢墨含突然问秦铮，“你那坛从皇上手里撬回去的贡酒翠烟轻呢？”
谢芳华有些看不过去眼，但也拿他无可奈何。
秦铮不见拘谨，竟然跟在自己家一般，甚至比在自己家还自在。
忠勇侯说不谈左相，果然不再谈论一句。秦铮、谢墨含二人也不再谈论，则是一边喝酒，一边谈起了好酒。老少三人，隔了两代，但是竟然话语投机。
谢墨含看了秦铮一眼，也笑着摇摇头。他就是佩服秦铮这点儿，心性宽敞。
秦铮顿时笑起来，眉眼微微合上一条缝。虽然忠勇侯只说了这两句话，但是对他足够受用了。虽然心中清楚是一回事儿，但不在意看不上又是另一回事儿，被别人点透再是一回事儿了。
“行了，总说一个小人做什么，喝酒吃饭！”忠勇侯摆摆手，却是不说了，端起酒杯和秦铮、谢墨含碰杯。
忠勇侯半生戎马，一生立于朝堂，他口中的话都是金玉良言。
秦铮放下筷子，洗耳恭听。
“您能听进去就好。范阳卢氏能在两百年短短的时间就跻身进名门望族的行列。靠的可不是运气，而是脑子和手腕。”忠勇侯道，“卢勇虽然是文臣，但是能将一众文武全才的臣子都踩在脚底下做了左相，朝局动辄瞬息万变，他能做了二十年不倒，可不是靠献媚君主。”
秦铮不以为然的神情收起，神色恭谨了几分，“老侯爷教训的对。”
忠勇侯对秦铮道，“铮小子，你还别不爱听，也别觉得自己本事。我告诉你，你若是给他机会，他能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年轻气盛不是坏事儿，但是过刚易折的道理你可要清楚。你如今为什么能在南秦京城横着走？那是因为你的出身，若是你将出身混没了，或者是不受皇上宠了，那么，你想想，你是否还能横着走？”
秦铮不以为然。
谢墨含点点头。
“左相那是只狐狸，不只是狐狸，也是真小人。”忠勇侯看了谢墨含和秦铮一眼，“你们还嫩着呢，不要小看了他。他只不过将女儿嫁给了一个庶长子而已，也不算是真损失，对他就是面子难看些，不影响什么。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小打小闹，他不反击则已，若是反击，你们就要小心了。”
谢芳华想起这个，眸光冷了冷。
记得忠勇侯府，前一世就是他带着人来抄的家……
谢芳华一直默默地吃着饭，对于左相，她上一世不曾关心朝局，知之甚少，但是基于这一世的了解，有一点她很清楚，左相若是没本事，也不可能做到左相的位置，也不可能引得朝中大部分群臣巴结应和他，更不可能职权几欲越过右相屡露锋芒，秦钰在他的死谏下被贬黜出了京城。他恨上秦铮是一定的。
谢墨含点点头。
“那也要他帮助他女婿夺了我的权才算是，否则他还拴不住英亲王府。”秦铮撇嘴。
“其实左相也不算是栽跟头，他一直想将女儿嫁给你，结亲英亲王府，如今虽然没嫁给你，但是嫁给了你大哥，和英亲王府同样有了姻亲关系，虽然差些，但是也差强人意。”谢墨含思量地道。
秦铮拍拍他肩膀，“放心，就算他找麻烦，也是先找我的麻烦。我让他栽了个跟头，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何况他如今还没有心思找我的麻烦，先忙着嫁女儿呢。”
谢墨含笑笑，“怕倒不至于，但是麻烦还是越少越好，谁嫌弃麻烦少？”
忠勇侯冷哼一声，神色不屑。
“忠勇侯府还怕了左相？”秦铮回看他。
谢墨含转头看向秦铮，对他道，“我听说今日左相下了早朝后对英亲王提起了钱家班子？如今你将钱家班子给我送来……”
“是！”侍书连忙去了。
“安置在北院吧！”谢墨含想了一下道。
这时，侍书在外面禀告，“世子，英亲王府的喜顺大管家亲自带着护卫将钱家班子送来咱们府了。您看，安置在哪里？”
谢芳华缓缓落了座。
“坐吧！”忠勇侯对谢芳华摆摆手，不介意她一个婢女身份的人跟着一起做的模样。
秦铮轻笑，也不反驳。
忠勇侯却第一次听到，闻言瞪了眼睛，“铮小子，你的婢女就是你的婢女，什么你的人？不像话！”
谢墨含早已经被秦铮“我的听音”的话给听得提不起波动了，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
谢芳华眸光动了动。
秦铮挑眉，“不是说带你来蹭吃蹭喝的吗？坐吧！老侯爷和子归兄都不是眼界低的人，你是我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来者是客。”
谢芳华看向秦铮。
“听音姑娘也坐吧！”谢墨含动手挪了挪椅子，对谢芳华招手。
忠勇侯已经坐在了桌前，秦铮甩了外衣，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忠勇侯身边。
谢墨含落后一步，和谢芳华交换了一个眼色，二人一同进了屋。
“好说！”秦铮也不推让，当先迈进了屋。
忠勇侯在里面哼了一声，“铮小子，我的好酒可不是那么好喝的，喝了之后你总要付出点代价来。”
秦铮嗅了嗅鼻子，顿时乐了，“千金一壶的笑迎客，多谢老侯爷抬爱了。”
荣福堂里面酒菜飘香。
二人一路说着话来到了荣福堂。
“多亏了舅舅。”谢墨含笑了笑，将秦铮和谢芳华迎进府中。
“看来漠北武卫将军传回来的方子真管用了，这一场大雪你不但没病，气色看着也是极好，如今还能走出来接我。”秦铮打量谢墨含面色。
“也是！”谢墨含笑着点头，趁机看了谢芳华一眼。
“我又没带礼物上门，就是过来转一圈，将劫了你的钱家班子还给你，顺便蹭口你家厨子的饭菜吃，提前知会你做什么？岂不是见外了？”秦铮挑眉。
“你既然要来，该派个人早些来知会我一声。”谢墨含对秦铮道。
谢墨含出了荣福堂，对福婶吩咐让厨房加做几个菜，福婶连连应声。他带着侍书前往门口。来到门口，秦铮和谢芳华正好来到。
忠勇侯摆摆手。
谢墨含点头，叹了口气，“他们应该快到了，我出去迎迎。”
“那丫头也是个有主意的主。让她闹腾吧！她总有办法收场。”忠勇侯宽心地道。
谢墨含点点头，“妹妹其实能回府，可是她至今不回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一步看一步吧！秦铮这个臭小子，可比他老子强多了，也比秦浩那个表面上看起来门面硬实，实则豆腐渣一般的东西强多了。”忠勇侯平价道。
谢墨含过了半响，才稳住有些慌乱紧张的心思。他和秦铮交好多年，越来越看不透他了。若是不牵扯了他的妹妹，他到没那么多心思放在秦铮身上，但是如今既然牵扯了妹妹，自然就不同了。他妹妹一日不回府，他这心思怎么也踏实不下。
谢墨含早已经在秦铮从英亲王府出来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知道谢芳华要跟着回府，连忙去了荣福堂找老侯爷。忠勇侯听罢消息吩咐他沉住气，切莫露出马脚。哪怕不知道秦铮打的什么主意和心思，哪怕觉得这事儿最近都透着古怪，也要把表面上的台面稳住。
虽然短短的路，秦铮却是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了忠勇侯府。
大街上的人除了给秦铮行礼打招呼外，更多的是将目光注视到了她的身上，好奇又羡慕地打量这个被铮二公子收在身边的贴身婢女。百姓们的眼里，她就跟仙子没二样。
谢芳华根本就不需要说话，只需要跟着他静静地走就行。
秦铮说完了一大段话，不再言语。
谢芳华诚然赞同地点点头，对这个恶人第一次佩服了几分，难得将他自己和身边的人看得这么通透。她两世至今，还有些事情没明白，他才不足十七，就如此已经很不容易了。
秦铮扬了扬眉梢，一副散漫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道，“贵裔圈子里的人维护我，因为我是英亲王府的嫡子，将来要继承英亲王府，都给我几分面子。而交好的朋友，比如子归兄、燕亭、李沐清等人，那是因为身份相当，又脾性相投，说得来，才亲近如兄弟。这京城的店铺，商铺，酒楼，画舫，甚至宫里和各府邸里当差，或者是官职不上不下讨生活的人怕我，惧我，怒我，忍我，甚至讨好我，那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使然，有利益牵扯，知道得罪我没好处。而百姓们，他们身份太低，几乎低到尘埃，没有利益相碰，我也不随意打骂人找人发作，他们何必怕我？”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她的确这么想的。
“你是不是奇怪这些百姓为何不怕我？”秦铮盯着她问。
谢芳华点点头。
秦铮了然，解释道，“稍后会有人送钱家班子到忠勇侯府。”
谢芳华收敛心神，在他身边，她需要时刻打起精神应对他，否则一个不小心就被他窥探了心思，她抬起头，比了个兰花指的唱戏动作，这是小凤祥惯用的动作。意思是他是不是忘了带钱家班子出来。
秦铮忽然回头看了谢芳华一眼，“在想什么？”
谢芳华暗自琢磨，这人到底有多少性情和面具，哪一面是真的，哪一面又是假的？
路上的百姓显然都认识秦铮，见到他都笑着躬身见礼打招呼，看起来竟然比贵裔圈子里的人见了秦铮还要少几分拘谨。秦铮显然心情很好，一路都带着笑容，偶尔还会说上一两句话。没有那么张狂跋扈，到显得平易近人。
谢芳华跟在他身后半步，也脚步平缓地走着，虽然要回忠勇侯府，但是心情平静。
秦铮慢悠悠地走着，如闲庭信步。
也许人们都被连续三日的大雪闷得够呛，大雪过后，都外出到街上走动。英亲王府这一条街已经有官兵在清扫。刚打扫出一半来，的确马车难行。
秦铮此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