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门风月-第1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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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澜慢慢地撤回手,身子靠着墙壁的山石,脸色晦暗。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谢芳华坐起身,看着谢云澜,“你若是因为焚心之术,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谢云澜晦涩地暗哑说,“我活着也了无生趣,焚心能不能解了,也不是那么打紧。”
谢芳华大怒,腾地站起身,“我谢芳华何德何能,能让云澜哥哥你至此?我在无名山八年,回京才多久?见你才多久?你便矢志不渝了吗?”。
谢云澜忽然抬眼,看着她道,“你这一世是见我没多久。”
谢芳华一惊,顿时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谢云澜眸光忽然飘远,似回忆,似痛苦,“我的意思是,我有上一世的记忆。”
谢芳华大脑轰地一声,一时间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云澜哥哥……
他竟然有上一世的记忆?
他怎么会有上一世的记忆?
他……
她一时心头哽住,看着他,脸色变了几变,身子剧烈地颤动,再也说不出话来。
谢云澜看着她,崖洞外风雨吹进来,她衣袂被吹得扬起,发丝凌乱。他看了片刻,低声说,“你再也不是上一世柔弱的人儿了,可你就是你,哪怕重活一世,有些东西都变了,但你的心却没有变。”
谢芳华张了张口,还是没发出声音。
“你想想,若我没有前一世的记忆,又怎么会在你初见我时,我便能容你靠近亲近?”谢云澜看着她,“无论你是天真无邪的闺阁女儿家,还是踩着无名山的白骨爬出来的冷清人,我都很好地能够接受,你见到我后一次又一次的转变。芳华,你一直就不曾想这是为什么吗?”。
谢芳华看着他,一时间脸色白得几乎透明。
“你开始是为了谢氏刻意伪作深闺中不喑世事的女儿,我虽然知道你伪作,可是那时,却是分外的怀念。后来,我焚心毒发,你突然找回了些记忆,便一改作伪,变回了冷静沉静的你。但是对我身上,你却真正的亲近了。”谢云澜道,“我那时,看着你,既高兴,又悲伤。”
谢芳华忽然撇开头,红着眼睛,压抑着情绪说,“你为何不告诉我?”
谢云澜闭了闭眼睛,“你已经喜欢上了秦铮,我就算告诉你,又如何?难道回到上一世,我们的结局吗?”。
谢芳华想起上一世,他和谢云澜的结局,他焚心发作,她血流而尽,她霎时泪流满面。
“你想对我好的心,的确一直都在,但是,在你的心里,真正的抉择时,我抵不过秦铮。”谢云澜看着她,“我的确是想死的,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
谢芳华猛地转过头,“就算我喜欢秦铮,就算嫁给他,谁说你就不能再有喜欢的女子了?”
谢云澜惨淡一笑,“两世活过,无论你什么样,都入了我的心。世间再有什么样的女子能将我心里的你剔除取代?甚至,这一世,没见你时,任何女子,我只要靠近,就恶心不止。芳华,这样的我,你说,我还有何趣味活着?”
谢芳华看着他,忽然没了反驳的话。
“老夫人恨紫云道长,你是知道的,可是你知道她最恨他之处是什么吗?”。谢云澜看着她。
谢芳华脑中现出谢氏米粮老夫人临终时的情形,当时,她握住他们的手让她和秦铮取消婚约,嫁给他。之后,又断断续续混沌不清地说了一句一知半解的话。她只知道,老夫人很恨紫云道长,似乎是恨他毁了谢云澜。
谢云澜却忽然住了口,话音一转,“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知道,才会幸福。”顿了顿,他又道,“既然你不知道,就真的没必要知道了。”
谢芳华看着他,“你觉得,到现在,我还不需要知道吗?”。
谢云澜摇头,“不需要知道。”话落,他忽然一抬手,一阵风,顺着谢芳华拂来。
谢芳华警醒地刚要躲开,却已经躲避不及,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第五十章只准一次
“小王妃,醒醒!”
谢芳华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摇晃她,耳边窜入一个声音,极其熟悉。她慢慢地睁开眼睛,见月落正扶着她肩膀摇晃。
“您终于醒了。”月落见她醒来,立即松了手,后退两步。
谢芳华四下打量一眼,见还是在那个山洞,可是眼前,除了月落,并没有见到谢云澜,她立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下奉小王爷之命保护您,您出事儿后,在下带着人沿着这一片山峦找了过来。”月落抹抹额头的汗,“找了一夜,总算是将您找到了。”
“一夜?”谢芳华这才发现他身上衣服不知是枯枝还是被山石划破的口子,十分狼狈。
“是,昨日响午,您和云澜公子为了探察丽云庵之事,遇到了山石滑坡,在下当时营救不及。后来带着人将这一片山谷搜遍了,刚刚才在这里找到您。”月落道。
“云澜……哥哥呢?你可看到了他?”谢芳华问。
月落摇摇头,“我刚刚找到这里不久,只看到了您,没看到云澜公子。”话落,他道,“几乎将这一片,所有山林,都翻遍了。”
谢芳华四下看了一眼,这座山洞与她昏迷前别无二致,她闭了闭眼,“可给秦铮传信了?”
“昨日夜里,已经给小王爷传信了。”月落道,“小王爷连夜便赶来了,带着人搜山。在下刚刚找到您,还没给他传讯,这就去给小王爷传讯。”
谢芳华点点头。
月落转身走了出去。
谢芳华见洞外已经不下雨了,下了数日的大雨终于停了。她从地上站起身,感觉酸软无力,又跌了回去。
不多时,月落又从外面进来,见她跌坐到地上,过来伸手扶她。
谢芳华任他扶起,对他道,“不下雨了吗?将我扶出洞外。”
月落点点头,“今日一早大雨才停,昨夜若不是下大雨,便能早些找到您了。”
谢芳华不说话。
月落扶着谢芳华来到洞外,雨后,处处流水,积水成河。
她放眼看去,除了树木、荒草、偌大的水坑外,再无一人。她收回视线,懒洋洋地靠在石壁上。
不多时,半空中有烟雾炸开。
月落立即道,“小王爷看到我放出的信号了,这是回应,应该很快就赶来。”
谢芳华点点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崖,“这么高的山崖,你是怎么将信号放出去的?”
“有一只鸟飞上去,将信号弹炸开。”月落道,“小王爷看来就在附近不远处。”
谢芳华不再说话。
果然,半个时辰后,秦铮比月落更显狼狈地出现在了谢芳华面前。
谢芳华看着匆匆赶来的秦铮,似乎感觉好久好久没见他了。她从无名山回京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弱冠少年。如今,他是她的丈夫。
秦铮!
是秦铮!
就是他!
秦铮来到这里,看到谢芳华后,一阵风似地便卷到了她面前,在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面容后,便被他一把拽进了怀里。
谢芳华感觉他身上冰冷的温度,满是潮水的湿气,她眼眶一酸,伸手紧紧地也将他抱住,低低地喊了一声,“秦铮。”
“我在!”秦铮将她的身子箍紧,似乎要揉进他怀里,声音沙哑。
谢芳华又喊了一声“秦铮”。
“我在!”秦铮嗓子哑得厉害。
谢芳华又喊了一声。
“我在,我在,我在……”秦铮连续说了好几句,愈发将她手臂圈紧。
谢芳华将脸贴在他心口,听着他的心跳。
过了许久,秦铮才慢慢地放开她,拦腰将她抱起,“我们出谷。”
谢芳华“嗯”了一声,将脸埋在他怀里。
秦铮一直再未说话,只抱着谢芳华往外走。谢芳华也未说话,听着他脚步踩在草地上,发出重重的沙沙的声响。
走了许久,谢芳华低声问,“还有多久出谷?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不太远了!”秦铮低头看了她一眼,“我不累,抱着你走。”
谢芳华不再言语。
又走了大约两柱香,前方传来侍画、侍墨等八名婢女的声音,“小姐!”
谢芳华听着一个个嗓音沙哑,像是哭过,她示意秦铮将她放下来。
秦铮抱着她不松手,没有放下她的意思。
不多时,侍画等人便迎到了近前,“小姐,您怎么样?奴婢们……”
“我很好,没事儿。”谢芳华看着八人,看起来也是找了她一夜,十分狼狈,她摇摇头。
秦铮看了八人一眼,打了个口哨,一匹马奔跑过来。
他抱着谢芳华上马,对八人道,“先去离这里的最近绵镇。”
侍画等人齐齐点头。
秦铮搂进谢芳华,打马冲出了谷外。
这一片山谷,虽然常年人迹罕至,但并不是没有出口的死谷,只不过入口难找,出口难出罢了。
秦铮知道谢芳华身体虚弱,带着她刻意地放慢马速。
半个时辰后,绕出了这一片山峦,来到了绵镇。
进了绵镇后,秦铮寻了一家客栈,包了一间小院,抱着谢芳华进了小院。对随后跟上来的侍画等人吩咐,“去吩咐店家烧两桶热水来。”
“是,小王爷!”侍画连忙去了。
秦铮将谢芳华往床上放。
谢芳华立即拦住她,“将我放下吧,我身上都是泥,脏了人家的床。”
“脏了再换新的赔就是了。”秦铮不理会,径自将她放在了床上。
谢芳华只能依了他。
秦铮将她放下后,在床头坐了下来,眸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谢芳华看着他,低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知道让我担心,这样的事情,只准这一次。”秦铮抿唇。
谢芳华点了点头。
秦铮将她复又抱在怀里,一时再没说话。
谢芳华靠在他怀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月落给他传信,他找到她,这一路,他并未问她一句都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到底是知晓,还是不知晓……
“小王爷,水好了,现在抬进来吗?”。侍画在门外问。
秦铮放开谢芳华,“抬进来。”
侍画带着人抬了两桶水进来,放入了屏风后,“小王爷、小姐,奴婢先吩咐人去弄饭菜。您二人沐浴后喊奴婢。”
“去吧!”谢芳华点头。
侍画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秦铮将谢芳华身上的衣服扯掉,复又将她抱起,进了屏风后,将她放入了木桶里。然后,他转身走了出去,对外面说,“去买两套衣服和一套崭新的被褥来。”
“是!”有人应声,立即去了。
秦铮转身,走回了屏风后,扯了外衣,进了另外一只浴桶。
热水包裹皮肤,谢芳华冰凉的身子暖和了几分,想了想,开口询问,“大姑姑、金燕、燕岚平安回京了吗?”。
秦铮疲惫地靠着桶边闭上了眼睛,“她们在途中遇到了刺杀,不过你将娘派给你的英亲王府的护卫都给她们了,那些护卫可以说以一敌三,除了燕岚受了重伤外,有惊无险。”
“燕岚的伤要不要紧?”谢芳华问。
“性命无碍。”秦铮道。
谢芳华微微松了一口气,抿了抿唇,“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步步为棋,设下这连环的刺杀案?你那天去孙太医府邸,可曾查出了些眉目?”
秦铮脸色沉暗,“孙太医被杀,是因为他的二儿媳妇儿有了外心,与家中的车夫偷情。被孙太医发现后,还没来得及处置,便被请去军营。所以,那个女人抓住了这个机会,要那个车夫杀了孙太医。那个车夫本来有些武功,趁孙太医没防备之下,杀了他,他杀了孙太医后,怕连累家中的寡母和幼弟,于是仿造了他也被杀的情形。”
“竟然是这样?”谢芳华有些难以置信。
秦铮点点头。
“那韩大人呢?”
“还没线索。”秦铮道。
“其余的事情呢?”谢芳华又问。
秦铮抬眼看她,“押送到刑部打牢的范阳卢氏两位老者死在狱中了。左相悯于同族血脉,上书皇叔,请求对范阳卢氏网开一面。皇叔昨日上了早朝,在早朝上下旨,范阳卢氏三代以内,不准任何人再入朝为官。”
“这算是匆匆地将范阳卢氏处置了?也就是将西山军营的杀人案结案了?”谢芳华看着她,“韩大人之案,还有背后之人呢?”
“自然不算结案,只不过稳定西山军营的军心而已。”秦铮道。
“秦钰呢?”谢芳华询问。
“秦钰亲自前往州县治水了。”秦铮道,“下了这么多日的大雨暴雨,南秦多处闹了水灾。朝中各官员到各州县官员,都要逐层监督治水。若是太子不亲自督促治水,下面的官员稍有疏忽,怕是有流民不满,会引起暴乱。”
谢芳华闻言不再言语。
“小王爷,您让买的东西已经买回来了。”有人在外面道。
“拿进来。”秦铮吩咐。
有人推开门,将东西快速地放进放进,关上门,退了出去。
秦铮从浴桶出来,裹了一方棉巾出了屏风后,径自地换上衣服,又将谢芳华的衣裙拿进来,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对她说,“你在山中待的太久,寒气入体,多泡些时候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