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_漫舞流沙-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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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讨厌的是岳大爷不知道什么毛病,总是什么都不说,非要她自己去猜。
苏合从没见过这么麻烦的病人,奈何人家雪中送炭教她暗杀之术,她心里正充满了感激,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像对待当初在枯荣谷里富贵人家生病的五六岁的娇小姐一般,嘘寒问暖,照顾周全。
不过苏合的杀人之术倒是进步十分迅速,敛息术学的差不多了,轻功也提高了不少。出招虽然还做不到简单高效针对对手的破绽,但至少速度快了许多。
杀人之术更确切的说是一种技巧,想要大成依然需要很多年的锤炼,但短时间内给人带来的进步却也极为可观。
不过苏合有很大的一个问题,她从未杀过人。这样的人突然面对暗金堂的时候,即使她努力说服自己,出手也不可能干脆利落。
岳清歌自然也看出了这个问题。
他们这些人出手是没有杀气的,但那是一种视人命为草芥的漠然,而苏合出手没杀气,那是真的没杀气。
于是有一天晚上苏合练完功,结束了一天的学习打算回去睡觉的时候,忽然见岳清歌换下了平日里穿的宽袍大袖,一身劲装要出门的样子。
“去换衣服,跟我出门一趟。”
“这么晚了去哪儿?”
岳清歌没说,苏合也习惯了岳清歌不好好说话的坏习惯,默默地拿了岳清歌准备的夜行衣去换了。
跟岳清歌一起出了庄子,苏合偷偷打量周围环境,发现自己猜测不错,此地确实是在梅林旁边。如今梅花已谢,封冻的湖水也已经融化,有几棵早开的桃树,在夜色里发出暗香。
岳清歌沿着湖岸一路往东走了半个时辰。他轻功极好,苏合靠他拉着借力才勉强跟得上他。这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经跑到了金陵城外。
城门已闭,岳清歌默不作声地拉着苏合从城楼上翻了过去,一路穿街走巷,进了一家极为豪华的府邸。
苏合还在想着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杜飞白见一面报个平安,忽然见岳清歌回头,月色下眼神里带着丝看好戏的戏谑,说:“今天带你来杀人。”
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神色中完全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漠然。
“什么?”苏合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
“贪官,给你练练手。不然你以为你遇到暗金堂的人下得了手?”
岳清歌难得为人着想一次,迁就名门正派子弟毫无意义的正义感,然而苏合既没被贪官污吏欺压过,也没见过因贪官污吏导致的民间疾苦,对方“贪官”的身份,并没让她感觉好上一点。
“我……这也太……”苏合实在接受不了“练习”杀人这种情况。
岳清歌讥讽地看了她一眼,“既然这样,还说什么救你师父。”
救师父跟杀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苏合也明白就她这情况,骤然遇上暗金堂的人,就算武功不输于对方,也下不去杀手,可是这样练习杀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苏合还在犹豫,却发现脚下这宅子似乎热闹的有点不太正常,隐约还有微弱的惨叫声。
若是……若是正遇到这贪官做坏事,她努力努力也算是替天行道。
苏合揭开瓦片观察了一阵子,却发现似乎是西厢房有人在生孩子。那胖胖的贪官热锅蚂蚁一样在厅中转来转去,急的一头的汗。
苏合知道自己今晚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的。
正打算跟岳清歌说,忽然听下面的对话,似乎那贪官夫人是难产,已经生了一天一夜了还生不下来。
西厢房渐渐没什么声音了,似乎产妇已经连叫的力气都没了。
听那接生婆忙乱地喊着:“不好了,见红了,见大红了。”
苏合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从房顶上跳了下去。
岳清歌还以为这姑娘终于想明白了,出手杀人,一眨眼,却见她踹翻了惊慌失措拦路的丫鬟婆子,闯入了西厢的产房。
下面那些人大呼小叫地往产房闯,被她一一踹了出来,顺手把贪官拴在了产房的床柱上,威胁家丁,“谁赶闯进来,我就杀了他。”
家丁投鼠忌器,不敢再往里进,连忙去报官。贪官呼天抢地地抱着床柱哭求,连产妇都打起最后的精神吓的瑟瑟发抖。
苏合却拿出银针,手脚极快地给产妇扎了几针,然后镇定地说:“我来帮你接生,用力!”
“……”第一次见这么闯入人家家里强行给人接生的,岳清歌也算是活久见了。
苏合出手,很快帮那濒死的产妇接生了,又止了血,母子平安。
外面官兵围了一圈,她临走还不忘顺便威胁那贪官,“我早听闻你贪赃枉法,今日本是来取你狗命,看在你老婆孩子份上暂且饶过你,今后你若再贪赃枉法,我定不会放过你。”
贪官坐在地上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苏合功成身退,出了房门却被官兵围堵。有岳清歌在,她却是不怕的。
然而……她好不容易突破重围跃上房顶,发现岳清歌丢下她跑了!
☆、第28章 不许去
苏合那一日被官兵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谓是狼狈万分。从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身后有利箭撕裂风的声音,然而她在半空中无处借力,根本没办法躲开。
真是无妄之灾,苏合微微调整姿势,只期望不要被射到要害。
她闭着眼睛肌肉紧绷等着那一下剧痛,却忽然被人提着腰带像左侧一拽,避开了那支箭。
“岳大哥!”虽然她是被岳清歌害成这样,但不得不说,这一刻岳清歌简直就像是个浑身发光的英雄。
岳清歌轻功极佳,一手提着她,几个起落就避开了官兵的追踪,随手将她仍在地上,不屑地说:“几个朝廷官兵,你居然弄成这样。”
明明是他突然丢下她,害她毫无准备被人围追堵截,居然还指责她!苏合四脚着地地摔的灰头土脸,却也不敢反驳,默默爬起来挨训。官兵的武功不算高,但她下不去手伤人。
伤人很容易,但把人救回来那么难,谁无妻儿子女?何况这些官兵追杀她也算是尽忠职守,苏合自然下不去手。
岳清歌冷哼一声,说:“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来杀你。”
从小没经历过风雨的苏合自然是不能认同这种逻辑的,大家好好的为什么要杀来杀去。她这一辈子活到现在,遇到的动辄杀人的人,也只有暗金堂,以及……大约还有岳清歌。
不过即使是暗金堂,貌似也没打算杀她师父;而岳清歌似乎也只是嘴上说说,现在都已经在教她功夫了……。
岳清歌喜欢别人猜他的心思,却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思,不悦地说:“你对我的话有什么看法?”
苏合当然不敢直言把岳清歌跟暗金堂类比,吭哧了半天,弱弱地说:“岳大哥,我觉得世间还是好人多啊。”
岳清歌看着苏合,忍不住生气地曲指敲了敲她的脑袋,“蠢死了。”
岳清歌觉得自己再也不想教这个榆木疙瘩了!连看都不想看到!甚至简直要克制不住心中的恶意,想要让她经历人间悲苦,看她还会不会一脸天真地坚信世间好人多!
然而,回庄子以后,他终究还在教着她,像是中了邪一样。
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让岳清歌这样见惯世间污浊的人忍不住想要毁了她,又忍不住想要看她究竟能走多远。
敛息之术苏合学的差不多了,虽然岳清歌仍然觉得她很废物,但短时间内再提升的空间也有限。只要不遇上隐匿行踪的行家,一般江湖人没防备的情况下,她大约也能糊弄过去。岳清歌开始着意教苏合轻功。
岳清歌教了几个技巧之后,就开始让苏合实战演练了。实战演练的办法跟之前苏合见过的,江庄主教导江韶的办法差不多。岳清歌总是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扔石子砸她。不过苏合比江韶要笨拙多了,好几次被他砸中。幸好岳大爷还算手下留情,苏合只是被打的有几处瘀青而已。
那一日苏合又被岳清歌的石子追的恨不能多长两条腿,突然,一个陌生的面孔带着满身是血的十八进来,那人跟十八他们有相似的气质,大约也是岳清歌手下的数字军团之一。那人漠然地禀告,“主上,十八任务失败了,外面有几个尾巴。”
岳清歌停了手中的石子,坐直了身体,微微皱眉冲着那人摆了摆手,“带人去扫尾,准备离开。”
那人默不作声地走了,丢下十八瘫软在地上。
“怎么受这么重的伤。”苏合看十八伤的不轻,正想去帮忙处理伤口,忽然岳清歌一个石子砸在她脚下,吓的她停下了脚步。
岳清歌懒洋洋地靠回靠背大圈椅上,修长地手指揉了揉眉心,似乎有点烦躁和厌倦,说:“还回来做什么?还将外人引来。”
十八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主上,我已经尽力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岳清歌冷笑了一声,看十八的眼神有点不耐烦。
十八却突然转向苏合,膝行两步,拿出一封信来,少年一向漠然的脸上显出渴求的神情,“苏姑娘,这是朱砂姑娘给你的信,求你……”
居然觉得苏合的求情会管用么?这些人真是蠢啊。岳清歌不等他说完,抬手弹出一颗石子,正击在十八的咽喉,打碎了他的喉骨。
十八再也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嗬嗬做响,嘴里溢出血沫。
苏合听说是师姐的信,走近了十八两步,正惊喜地接住信,就见十八倒了下来。她大惊失色,半跪在地上托着十八的头,却终归晚了。这样的伤,即使决明在也不可能救回来。
苏合有点茫然地看着岳清歌,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杀了自己的手下。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才赶回来。就算是犯了错,难道就不能给人赎罪的机会吗?
被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岳清歌唇角下压,眉目间显出一种冷厉的狠,“他将外人引来,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否则我们都会死。”
岳清歌站起身,用那只刚刚杀过人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别太天真。”
苏合只觉得那只手十分冰凉,像是毒蛇一般。她本能地瑟缩了下。
岳清歌微微皱眉,“是我让他顺便给你师姐送信的,你不必感激他。”
并不是因为师姐的信,她才为十八的死而觉得难过甚至愤怒。而是,身边朝夕相处的人,忽然对熟悉的人露出狰狞的爪牙,让她觉得不寒而栗。虽然她尚不能清楚地认识到十八犯错误的严重程度,但既然十八犯得已经是无可挽回的过错了,杀了他也于事无补,为什么就不能继续让他活着呢?明明十八是他的属下,他们也有类似的出身。
可是这显然不是跟岳清歌争论的时机,岳清歌他们已经效率极高地准备放弃这个据点了。
他们似乎是怕惊动什么人,每个人只带了随身的包裹,分批无声息地四散开去。
岳清歌亲自带着苏合,走了有一个多时辰才在驿站买了马。又骑马走了一天,才到另一个庄子安顿下来。
一路奔波,苏合到了庄子上才算是有时间看师姐的信。那信封上还沾着十八的血迹,让苏合心情有点复杂。
苏合展开信,显然前一段时间苏合失去音信让师姐很焦虑,在信里数落了她大半页纸。朱砂说已经拜托了前线的文大将军留意调查暗金堂的动向,看是否有机会救出师父,让苏合不必担心,照顾好自己就行。然后有一个意外的消息是,朱砂说她要嫁给伯阳候世子陈星耀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朱砂在信里的语气极为轻快。
然而苏合还是看出了不妥,朱砂没有邀请她去参加婚礼,甚至一句没提让她去投奔她。
师父被抓,师兄又音信全无,如今她是朱砂唯一能联系上的亲人,可是朱砂并没有邀请她。或许即使朱砂邀请她了,她也走不开,但朱砂并不清楚这点。
苏合想起当初伯阳候是打算聘朱砂为世子侧妃的。在枯荣谷毁了的如今,总不至于会改变主意以正妃之礼迎娶朱砂。
苏合合上信,觉得师姐的境况一定不像信里写的那般好。她只是为了让她宽心罢了。
苏合抱着头,已经完全没心情考虑之前十八死掉的事情了。
而岳大爷则一脸不爽的样子讥讽苏合,“差点害我们全死掉的人,值得你郁闷成这样吗?”
苏合看了岳清歌一眼,如今对他多少有点惧意。
岳大爷阴沉着脸,蓦地伸手捏住苏合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你什么表情?”
苏合有点慌乱,却很快掩去了惧怕的情绪,低声说:“我师姐可能境况不太好。”
岳清歌挑了挑眉。
如今苏合除了岳清歌也无人可以倾诉商量,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师兄师姐天分都很高,师兄被逐出师门之后,师父对师姐的期望就更高了。我师姐也一直很有顶立门户的的责任感。我师父被抓,我师姐在四处找门路救援。前段时间我……到你这里,一时没有音信,师姐一定急的焦头烂额了。这种时候,我师姐怎么可能有心情兴高采烈的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