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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四季锦-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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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句一出,紫砚就笑得前仰后合。

“笑什么呀?”紫扇丝毫不觉得差,灵感忽然用上心头,“一身灰羽毛,正好做夹袄。”

阿雾在听见“嘎、嘎、嘎”的时候还能忍住笑,听到紫扇宝里宝气的这两句后,再忍不住大笑起来,差点儿闪了腰,眼泪花儿都笑出来了。

“甚妙,甚妙,紫扇,大才女是也。”阿雾笑够了开始点评,“我瞧着这首《咏鸭》就比骆宾王做的好,既点出了鸭子的叫声,又写出了鸭子的颜色,知道我们紫扇咏的是灰鸭子,而不是白鸭子,这最后一句最点睛,还咏出了鸭毛的用途,好诗,好诗,明儿我就让哥哥写了替你传扬出去。”

紫扇又羞又急,她也知道自己这诗上不了台面,只是取个乐而已,“别呀,姑娘,你别呀……”

紫砚笑得岔了气儿,刚缓过来,拿手指戳了戳紫扇的额头,“就你这半瓶水没有的丫头,居然也谈做诗词,可笑死我了。”

紫扇撇撇嘴,还不服气,道:“我瞧做诗也挺简单的嘛。不过要像五姑娘那样作诗却不容易,得读好多书,知道好多事儿,才能做出来呐。”

阿雾是绝对不服气荣五的,她的诗阿雾拜读过,因为每当荣五有新作出现的时候,她房里伺候笔墨的丫头都会替她在府里传扬开来的。

“她的诗怎么好了,你读来我听听。”阿雾对紫扇道。

紫扇张嘴就想来,可张了半天,恁是没想起一个字儿,“哎呀,我忘啦,我下午才听过的,可好听了,秋色姐姐下午给我们念了好多遍呐,等我想想,想想……”结果想了半天,还是没着落。

“那你念一念刚才那首《咏鹅》。”阿雾转而道。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紫扇很得意很流畅地念了出来,尽管她才跟着阿雾念了一次,她还以为这表示她很聪明伶俐,将刚才忘了五姑娘诗的事儿扳回了一城来。

“瞧瞧,这就是好诗同平庸之作的差别。”阿雾又开始摇头晃脑。这是“小老夫子”要讲学时的典型动作。

紫扇还是没明白。

“诗词讲究的是什么?首先讲平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这是为了押韵,韵律是为了让人能琅琅上口。一首诗若无法琅琅上口,那就绝非好诗。”阿雾说道,“你说你听了好多遍五姐姐的诗,可这会儿一句话都记不住,这样的诗如何让人口口传诵?”

紫砚和紫扇都点了点头。

“何况诗词本身并不是为了多用典故、卖弄学问的,而是有感而发,因情而生。讲究的是通俗易懂,这才是好诗。比如前朝大诗人白居易你们可知?”

紫砚和紫扇都点点头,这可是鼎鼎大名的诗人,她们跟着阿雾念书识字,对这位大诗人也有所耳闻。

“白乐天有个习惯,每作诗,令一老妪解之,问曰:‘解否?’妪曰解,则录之;不解,则易之。”

阿雾开始吊文拽字,若不假作高深一些,根本压不住紫扇这等只会崇拜“听不懂”的人。

紫砚和紫扇连蒙带猜还是明白了阿雾的意思。

“姑娘说得对,我也觉得诗就该简单易懂才是。“紫砚点头道。

阿雾又为二人解说了这首《咏鹅》,点出了“曲项”和“向天歌”的画鹅之灵动活泼,又评了”白毛、绿水、红掌”染成的“白鹅嬉水图”,紫砚和紫扇这才品读出这首诗的妙处来,皆心悦诚服不提。

却说今日紫扇同阿雾说起荣五的诗来,一时记不住,心理放不下这梗,过得几日特地从秋色处寻来荣五新作的两句,自己看不懂,却要让阿雾来品。

阿雾接过紫扇手里的纸,打开来,上面写了两句,“老大不堪论剑术,魑魅魍魉妄攫魂。”

“姑娘,这两句啥意思啊,后面那四个鬼又是什么啊?“

紫扇不懂,阿雾这个小夫子自然要说与她听,“老大不堪论剑术,这里面有个典故,说的是荆轲刺秦的故事。”阿雾看着紫扇的茫然眼神,又少不得又得简要给紫扇说了说这个故事。

然后阿雾继续道:“《史记?荆轲传》里记载,“鲁勾践已闻荆轲之刺秦王,私曰:‘嗟吁惜栽!其不讲于刺剑之术也。’”说到这儿,阿雾自己反而失了神,忘了往下讲,她这才品出了荣五的话中话。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呀?“紫扇还是不懂。

赤子思亲亲不欲(上)

“荆轲刺秦王失败,所以鲁勾践说他不讲刺剑术,因而失败。”

紫扇“哦”了一声,“好复杂。”

阿雾点点头,是挺复杂的,联系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荣五还真是有感而发的。她自比秦王,讽刺阿雾她们“不堪论剑“,根本奈何不了她们,前日侥幸,不过是魑魅魍魉之计,欲攫取她们的魂,那真是妄想。

只可惜秋色广为传递这两句话,却是俏眉眼做给了瞎子看,没几个人能看懂,若非这两句到了阿雾的眼前,只怕根本无人能欣赏才女之作。

阿雾想了想,提笔在那张白纸上也写了两句话,“金钗羞作匣中剑,不许他人夜点灯。”

这是说,“韩式”那支金钗若知道了荣五的以她为“魑魅魍魉之剑”只会羞作她匣中之物。再有金钗有喻贵女之意,匣中剑又可指深藏之阴险,这一句,将个荣五狠狠讽刺了一顿。

接下来的一句夜店灯,化用“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古语,又讽刺荣五,说她自己州官点火,先算计了阿雾,却不许阿雾她们“点灯”回击。

“喏,将这张纸从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阿雾写好后,递给紫扇。

“姑娘的字儿可真漂亮。”紫扇捧了阿雾的字,赞道。

“你又懂了。“阿雾笑话紫扇。

“我虽不懂怎么好,可我就是觉得好。比五姑娘的好。”紫扇自从听了阿雾给她论诗,再不觉得荣五厉害,反而觉得自家姑娘什么都懂,大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可真是厉害。

且说,荣五得了阿雾回的两句后,并没什么话说。夏芳、秋色在一旁看了,都骂阿雾,“六姑娘怎的这般恶毒,居然这样骂姑娘,姑娘的诗又没说他们什么?”

能说出这样的话,这说明夏芳、秋色都看懂了阿雾这句诗的含义。阿雾所骂,通俗易懂,也可谓是酣畅淋漓了,该看懂的人都能看懂。

再反观荣五的两句,便是夏芳、秋色都没看明白。

骂人之话,要如何才畅快、痛快,自然是要骂得别人明白,这才畅快,你骂的话若大家都不懂,那也就是白骂了。

是以,阿雾痛快了,荣五却虚火上涌了。

从这些事以后,荣五见着阿雾的面,难免就有些讪讪,姊妹情谊是几乎没有了的。

但如此闹了一番后,好歹老太太那边消停了一阵子,荣四虽然依然刻言薄语地对待阿雾,但再也不敢动手了,须知二太太收拾其她来,可是毫不手软的。

入了秋,阿雾没料到能从顾惜惠那里得来好消息。

顾惜惠生辰小宴,居然邀请了阿雾,这是阿雾万万没料到的。她自以为同顾惜惠并没太大交情,但这也抹去不了她们曾经一起偷窥过美男的“过命”瓜葛,所以顾惜惠还是邀请了阿雾。

而阿雾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堕落至此,会因为顾惜惠的一个邀请而雀跃万分。若是前世有人告诉她,她会有这样一天,阿雾一定会叫人把说话的人叉出去,再泼她一嘴狗粪。

这辈子,阿雾却为了能见福惠长公主一面,而巴心巴肝地欢喜顾惜惠的邀请,同时对顾惜惠的恶感也少了许多。

同样受到邀请的还有荣五,荣四嘛就没戏了,顾惜惠再贤惠一个人,也是有品格的,她并不害怕得罪一个区区荣四。而以后荣四若见了她,依然还会像哈巴狗儿似的摇着尾巴上去搭话的。

阿雾怀着激动并有些虔诚的心情在卫国公府的角门下了马车。

荣五和阿雾的脚刚落地,就有丫头、婆子领了她们入垂花门,换了辆青帷小车径直去了花园。阿雾即使不掀开帘子看,也知道小车行到了什么地方,钻过了什么门。

可惜阿雾最熟悉的地方却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顾惜惠在泻芳阁设宴,阿雾是极喜爱此处的,泻芳阁立于水闸之上,泻芳流玉,夏日最是避暑纳凉的胜地。阿雾爱那水雾飞溅而起的凉意,但她身子弱,福惠长公主一般是不许她久坐的。

可是如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顾惜惠的了,阿雾的心难免酸楚,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姑娘。

一行下人将阿雾和荣五送入阁内,阿雾入阁一看,才知道在座的还有长公主。

阿雾本以为不一定能见着长公主,没想到这般轻易就看见她在眼前了。阿雾那颗小心眼子难免又窄了些,顾惜惠的生日宴关长公主什么事啊,她却坐在这里为顾惜惠添光。

女儿对母亲的独占性其实丝毫不输于未来对丈夫的独占性,她们容不得任何人同她争夺这份母爱。有时候连兄弟姊妹都不行,更何论是堂兄妹了。

实际上阿雾真的是误会了长公主。长公主今日之所以会坐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听了顾惜惠的话。顾惜惠见长公主思念女儿过度,身子一直病着,便忍不住将阿雾画画很像康宁郡主的事情说了出来。

福惠长公主本也只是听听而已,自从阿雾走后,不知多少人努力钻营,想以康宁郡主为突破口,赢得长公主的青睐。长公主不是傻子,反而极其聪明,她认为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她的阿雾,她讨厌一切赝品。

对于安国公府这位六姑娘,长公主还没见她,就将她划为了满腹心机的赝品一类。国公府庶出子的女儿,瞧着是很有巴结长公主的理由的,有了长公主的青睐,作为闺阁女子,也就算是平步青云了,连带着她爹都能飞黄腾达。

起初,福惠长公主并没有要见阿雾的意思。只是前一日,福惠长公主临水喂鱼,瞧见池子里的水鸭,想起阿雾生前的鸭图,很是哭了一阵,继而想起顾惜惠说的话,这才起了要见阿雾一面的心思,哪怕是赝品,用来短暂的凭吊女儿也是可以的。

荣五见了福惠长公主,有些拘谨地请了安。荣五已算是见惯世面的姑娘了,但在福惠长公主跟前依然拘谨得紧。在长公主跟前,会让人不自觉就升起一股敬畏之情。

阿雾贪恋地打量了长公主一番,自己的公主娘亲依然如同她年轻时一般美丽,斜飞入鬓的长眉,勾挑凌厉的丹凤眼,红艳的唇,尖尖的下巴,还是那个雍容华贵却又带着盛气凌人之色的福惠长公主。

阿雾是见惯了长公主模样的人,对她并不害怕,大大方方地行了个礼。

福惠长公主却越发见不得阿雾起来。这世上很少有人见了自己能不拘谨的,就是宫里的嫔妃见了她都难免敬畏。长公主不信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能有这份胆识。

于是福惠长公主心里那便只能有一个推论了,这位六姑娘是有备而来,小小年纪就城府极深了。再加上阿雾的眼里有无法掩饰的孺慕之情,长公主以为,她不过才见过自己一次,何来的如此深情?

容貌盛丽而出身低的小姑娘,城府深而擅演戏,这就是长公主对阿雾的全部印象。长公主讨厌阿雾对自己的巴结,凭什么这样低贱的小姑娘能好好的活着,而她那兰心蕙质的阿雾却天不假年。福惠长公主的心理充满了不甘。

长公主眼里流露出来的冰冷和轻蔑,让阿雾的骨头缝里都像吹入了寒风似的。

可阿雾依然没有气馁,见长公主容颜憔悴,即使涂着厚厚的粉也遮盖不住眼圈周围的黑灰之色,她知道长公主一旦心里有事儿,总是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还是后来遇到国手贺太医,用了他几服药,才好转了些的。

而如今贺太医还不过是太医院一个打杂的。

阿雾心里担忧长公主的身体,忍不住道:“公主娘娘是不是晚上没睡好?我听爹爹说,太医院有位贺大夫,医术极好,善治不眠、少眠之症。公主娘娘可以试试。”

阿雾是一腔对母亲的孺慕,难免急切真挚了些,可这一番话在她一个与长公主素不相识的黄口小儿说来,就大大不妥了。

其实阿雾这是没有对长公主耍心眼子,否则她该有千个、万个更委婉妥帖的法子来说此事,如今却用最急躁、最不妥帖的方式说了出来。只因她急切、她不忍。

做女儿的哪能对自己的母亲使心眼,也许阿雾会对崔氏用些小心眼,可对长公主那却是巴心巴肝地真挚,丝毫不作伪的。

偏偏不作伪的真挚,在长公主这种习惯了算计人和被人算计的人身上,就成了一种大大的不妥帖,有着浓厚的巴结味儿。

赤子思亲亲不欲(下)

被人巴结惯了的长公主,胃口已经养得很刁了,低劣的不合胃口的巴结只会让她厌恶,那种直接的丝毫不婉转的巴结,让长公主有一种赤、裸、裸的交易之感,撕开了温情伪装的利益交换,会让长公主觉得恶心。她们这种人总是习惯给利益套上一层感情的外衣,决不许赤身而出的“伤风败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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