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锦-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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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楚懋没再继续追问,可这一世的阿雾哪里有渠道能知道这种j□j,即使是荣吉昌也无从得知。因而阿雾哪里知道,祈王殿下根本就是当她是从顾廷易那里知道的,长公主经常在内庭走动,知道段、闫之间的过节那就不稀奇了。
“殿下不怪我自作主张将你的元表妹送进宫去当贵人?”阿雾这会儿见楚懋并不追究此事,胆子也就大了。
“我怪你什么,自己种的因,自己受其果。今后自然有你磨的。”楚懋的语气略见微怒,他恼的是阿雾虑事不周,若今后元蓉梦得宠,为难于她,深宫禁院,他便是想维护她,恐怕也有鞭长莫及的地方。
阿雾此刻却还没心思去想将来的种种,她是好奇楚懋对元蓉梦的态度,阿雾以手支颐,望着楚懋道:“殿下从没提过你舅家的事情呢,不如跟我讲讲吧。”元蓉梦小小年纪,一出生就在辽东,自然不可能得罪楚懋,因为阿雾想楚懋对元蓉梦的这般态度,大概是同他舅舅有关。
“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老生常谈的卖女求荣,结巴结到最后却落得个全家流徙的结果,也算大快人心了。”楚懋冷笑道。
阿雾一惊,听楚懋的意思,那先皇后大约是不愿进宫的,若是自愿也就称不上卖女求荣了。想来元蓉梦的父亲在里头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不用想了,元家没一个好东西。”楚懋站起身往净室走去。
留下阿雾一个人呆愣愣地坐着,刚才楚懋的话里连先皇后元亦薇也包括了进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疑,若是有意,岂非楚懋对他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是心存不满的?
阿雾忽然替楚懋心疼起来,冰凉的深宫里,连唯一可以幻想温暖的生母,可能因为某种原因都伤了他,令他心有怨言,可以想见他幼年是生活在一种怎样的不幸里。也就难怪楚懋对郝嬷嬷会那样无原则的好了。
阿雾只觉得身边凉意乍起,她起身上、床,钻进被窝里,思及郝嬷嬷,她又觉得一阵得意。她明天大概会惊讶得掉下巴吧,出了元蓉梦这事儿,楚懋尽然没怪她。
阿雾却也不后悔将元蓉梦送进宫,一来她的那张脸实在让人讨厌,进宫送给田后和向氏头疼,也算一石二鸟,十分解气。何况她冷眼旁观这许多日,只怕元表妹对楚懋也起了心思,她这一进宫,也算是楚懋的助力。
当初阿雾不理解楚懋登基后,为何要改元正元,如此欲盖弥彰,可如今她身在其位,也不愿将来楚懋是以“谋逆”得的天下,否则她即使身为皇后,只怕背后也要被那些长舌妇恶毒的议论。
何况楚懋和金国尔汗还有协定,阿雾又自认同楚懋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希望他好。哪怕一时受元蓉梦的气,也无所谓,今后她自然能找回来的,到时候赏她那张脸几刀子才叫解恨,生得太美可不是好事。
阿雾一时又想起那个楚懋没回答的问题,他为何频频去红药山房见元蓉梦?可见虽然他嘴上撇得清楚,但未必就没受那张脸的蛊惑。
由此阿雾对元蓉梦丝毫没觉得愧疚,哪怕有一些愧疚,当初也用那九转玲玲匣抵了。更何况,他父亲为了荣华富贵能送先皇后进宫,今日轮到她女儿,想来也是因果报应。再说,虽然元蓉梦至今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可元蓉梦若长久地留在祈王府后,谁能保证她今后不会嫌自己碍了她的道。阿雾是宁愿己负人,也不愿人负己的自私性子。
一时,楚懋从净室出来,阿雾见他执着了内衫,便知他今夜要留宿,元蓉梦一走,他就回了玉澜堂,这也不得不让阿雾再次怀疑,楚懋只是嘴上撇得干净。
不过于阿雾来说,楚懋心头想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一切又重回了正轨。
阿雾侧过头看了看靠在靠背上看书的楚懋,“这次送表姑娘进宫的恶人是我做的,与殿下无关,殿下若是方便,进宫同她解释解释吧,你和她可不要生分了。”
阿雾这一番话可谓是用心良苦了,她生怕楚懋碍于自己,不能同元蓉梦“和好如初”。而其中不便明说的便是让楚懋去亲近元蓉梦,略略给她些甜头,她自然会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阿雾想表达的意思是,她并不介意,只要元蓉梦不在她的地盘上混,楚懋同她之间有什么瓜葛,阿雾都可以视而不见。
当然阿雾也没指望楚懋能为了她这句话夸奖她,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也万万没料到,他接下来的反应会是这般。
“你只当我和你一样会肆意去玩弄别人的情意?!”楚懋站起身,将书“啪”的一声扔在地上,趿拉着布鞋就去了前头。半晌后听见门响,阿雾问紫扇,才知道楚懋换了衣裳又去了冰雪林。
阿雾愣愣地不知如何反应,在她的观念里,为了达到最终的目的,没有什么是不能利用不能牺牲的,她唯一的底线只是不轻易伤害人命而已,她自以为这底线很“高尚”,却不知她在别人眼里的冷血及可怕。
阿雾暗恨楚懋的不识好人心,迂腐顽固,放着大好的机会不用,居然还责怪自己玩弄人的感情,她玩弄什么人的感情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次日一大早,宫里头就有内侍来传旨,还是那位段德海段公公,只不过这回传的不再是皇后懿旨,而是圣旨了。元蓉梦被封了正一品淑妃,帝心大悦,当然也可能是为了补偿,隆庆帝赏了祈王府不少好东西。
郝嬷嬷当时听了这消息,就晕了过去。
阿雾赶到红药山房的时候,楚懋正守在郝嬷嬷的病榻前,郝嬷嬷面色如纸、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阿雾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元蓉梦进宫对郝嬷嬷的打击如此之大。
阿雾心虚地看了一眼楚懋,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站在楚懋身边。
不一会儿贺年方匆匆赶来,替郝嬷嬷诊了脉后,只道:“郝嬷嬷这是气急攻心,血冲脑脉,以致昏迷不醒。我先用针扎她的太阳、外关、风池、四渎、印堂等穴,再辅以安神方,想来应该无碍,只是嬷嬷醒转后,再受不得任何刺激,否则轻则中风,重则殒命。”
楚懋点了点头,连看也不看阿雾一眼。
阿雾随着楚懋退到了屏风外,静待贺年方施针,直到里头传来郝嬷嬷微弱的呓语,阿雾的心才放下来。
一时佩兰煎了药来服侍郝嬷嬷喝下,她又沉沉睡去,阿雾这才敢离开红药山房,楚懋对她的话更是不理不睬,只拿背对着她。
阿雾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暖阳,春光明媚,垂柳泛绿,红药山房外的樱桃花开得如雪似云,而她的心却阴霾得仿佛冬季天欲雪时的灰暗。
阿雾回玉澜堂卸了头饰,换了身素净的窄袖衣裳,又匆匆去了红药山房,如今这情形阿雾看得极清楚,哪怕郝嬷嬷和楚懋再不待见她,她也得去侍疾,否则祈王妃恐怕真要换人来做了。
“殿下回去休息吧,我来守着郝嬷嬷。”阿雾轻声道。
楚懋伸手替郝嬷嬷掖了掖被角,抬头看着阿雾道:“姑姑待我恩重如山,我敬她如母。”
阿雾点了点头,这就是要把郝嬷嬷当婆婆一样伺候了,其实阿雾并不介意把郝嬷嬷当婆婆伺候,只要楚懋能放过长公主,就是拿她的性命去,她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阿雾。”楚懋低低唤了她一声。
阿雾抬起头道:“殿下不必担心,此次是我做错了事儿,我比谁都盼着郝嬷嬷能康复。”
阿雾静静地坐在郝嬷嬷的床前,一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笨,同郝嬷嬷互别什么矛头,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就该将郝嬷嬷当菩萨般好好供着,可她却偏偏厌恶郝嬷嬷那种将楚懋视为她口中肉的态度,也厌恶楚懋事事以郝嬷嬷为先的态度。
阿雾静下来一想,却发现自己其实更介意的是楚懋的态度,在她心里只觉得放在楚懋心上第一位的不该是郝嬷嬷,而应该是自己。阿雾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给吓了一大跳,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阿雾素来霸道,在卫国公府时,就非要让长公主处处以自己为先,在荣府时,也要崔氏处处以自己为先,可她们是自己的娘亲,在阿雾看来,那是天经地义的,可她为何会如此在意楚懋的态度?
阿雾简直不敢再往下头想。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把阿雾写成了一个缺点很多的女子。但是我特别偏爱此类人物。大概是因为我一直嫉妒着完美的女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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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嬷嬷是午后醒转过来的,睁开眼睛看见阿雾,立时就别开了头。佩兰煎了药进来,阿雾从她手里接过药碗,侍疾就得有侍疾的样子。
待佩兰将郝嬷嬷扶着坐了起来,阿雾舀了一勺药汁,放在面前,远远地吹了吹,这才递到郝嬷嬷嘴边。
郝嬷嬷冷冷地看着阿雾,阿雾还以为郝嬷嬷要伸手掀翻药碗,那样还正好省了她喂药的事儿,哪知郝嬷嬷却张口喝了。
下一刻,阿雾耳里听见“噗”的一声,脸上则被喷满了药汁,好在阿雾的眼睛闭得快。
阿雾只觉得自己的脸上仿佛有毒液在沸腾一般,她的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角,这才忍住了尖叫,她毕生没有经历过这样肮脏的时候。
阿雾甚至能闻见那药汁里郝嬷嬷腥臭的唾液味儿,她恨不能立时抓烂自己的脸,只觉得万千虫蚁在她脸上爬,阿雾怎么也没料到,郝嬷嬷会粗鄙至此。
紫扇在后面看了,简直惊呆了,“王妃。”
阿雾抬了抬手,阻止了紫扇上前,自己抓了郝嬷嬷的被子,在脸上狠狠地拭擦,恨不能搓下一层皮来。
末了,阿雾咬住舌尖,才能平静下来,睫毛颤抖了几下,这才睁开眼睛冷冷地盯着郝嬷嬷:“嬷嬷是真为了元蓉梦恨我,还是只因为我是殿下的妻子所以恨我?”
“嬷嬷在先皇后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元蓉梦的父亲对先皇后做过什么,你却还不知所谓地宠着元蓉梦想让她来和我打对台,她也配么?殿下不过是因为敬着你,所以才忍着元蓉梦,否则以殿下的能耐早在元家落难的时候就出手了,还用得着等元蓉梦成了残花败柳才接进府里。嬷嬷不过是仗着你对殿下的恩情,就想将他当做傀儡一样摆弄,可是你忘了,你并不是他的母亲,也不是我真正的婆婆。有时候给脸不要脸,到了最后恐怕就真没有脸了。”
郝嬷嬷被阿雾气得手直发抖。
阿雾却早已经气疯了,“嬷嬷不要生气,贺院正说你再也受不得刺激,否则性命堪忧,到时候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仇者,自然就是阿雾了。
“你这贱妇,下毒害我。”郝嬷嬷一把抓住阿雾的手腕。
阿雾只觉得自己的手像被满身黏液的毒蛇缠住一般,打心底透出恶心来,如果可以她连着手都不想要了,“放手。”阿雾只觉得郝嬷嬷疯魔了,幸亏她早预防着她这一招,她的药,都是佩兰亲自熬的,亲手端进来的。
“我叫你放手。”阿雾气得发疯。
那天紫扇也叫了起来,“王妃,你的脸!”
不仅仅是脸,连阿雾下意识抬起来想摸脸的手上都开始显出红疹来,难怪郝嬷嬷要说阿雾下毒害她了,谁见了阿雾这张顷刻布满了红疹的脸,都会以为药有问题。
阿雾和郝嬷嬷正僵持着,楚懋那边得了郝嬷嬷醒来的消息,刚好踏了进来。
阿雾一回头就见楚懋震惊地看着她。“你的脸怎么了?”楚懋大步走了过来,拉起阿雾的手。
因为离得太近,阿雾在楚懋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样子,她惊呼一声,推开楚懋,就跑出了红药山房。
一回玉澜堂,阿雾就跑入了净房,好在玉澜堂的净房一年四季时时都有热水,阿雾站在牛皮水囊下任由水从自己身上淋过,但是心里还是怎么想怎么觉得恶心,阿雾的手摸上自己的脸,指甲内扣,一时冲动甚至想剥下那皮来。
“王妃,王爷来了。”紫扇的声音在外头匆匆响起。
“不许他进来。”阿雾大声地尖叫。
可惜楚懋已经走进了净室。只见阿雾仿佛落汤鸡一般站在水囊下,衣裳还穿在身上,发丝凌乱地贴在颊边,此刻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仿佛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一般,茫然无助。
楚懋顾不得四溅的水花,走过去就捧起阿雾的脸看了看,安慰道:“没事没事,只是起疹子而已,我已经让吕若兴去请王四方了,他治疹子有奇方。”
阿雾只觉得又委屈又恶心又害怕,眼泪哗啦啦地留着。
“你怎么能这样洗澡,仔细受凉。”楚懋拥着阿雾,替她脱掉了湿衣裳,只见她浑身上下都布满了红疹,连小腿上都是。
阿雾愣愣地站着不动,由着楚懋动作,她这会儿甚至连这副身子都不想要了。楚懋取了澡豆面子,轻轻柔柔地替阿雾洁了面,又将她抱入怀里,拍着她的背道:“好了好了,都洗干净了,洗干净了。”
阿雾一听,就哭出了声,却也不是大嚎,只呜咽着抽泣,却比大嚎还伤身。楚懋无法,将一旁搁东西的小凳用脚勾了过来,抱了阿雾坐下,将她放在腿上,低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