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作歹-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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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个月时间,整座冷宫可以说是焕然一新。就连那些疯癫了的宫人,在这种情况下精神竟也慢慢的有些好转,不过仍是时不时疯疯癫癫的,大家也不以为意,大不了任她们折腾去,现在可不是过去那会儿了。谢西风本来听说这冷宫里隔些日子就要上演群体夜游症,便是几个疯女人到了月圆之夜,可能就晃荡出来了,然后其他人心里害怕,或者憋屈,不敢自己在屋里呆着,就也跟着晃荡出来,可以想象,一排几十个白衣女人晃悠悠面无表情的走着,又是哭又是笑,那场景怕是连赶尸都比不上这个恐怖劲儿。听说前任典正最后就是受不了这种刺激而发疯的。不过当谢西风接手后,她家里人使了银子,就悄悄儿把她给接出去了,这不禁让西风很是感叹,暗想有家人就是好啊。
冷宫生活走上了正轨,谢西风便不用再事事亲力亲为,这段期间她倒是和柳明枫混熟了,越和这位名满天下的“已故”才子聊天,就越能感觉到此人的人格魅力。柳明枫本来只是惊奇于谢西风的与众不同,然而慢慢相处之下,竟发现此女天真而不失心计。行事果决勇敢,大胆狠辣,明明是一颗大善之心,却绝非愚善。柳明枫这一生都可以说是葬送在这座皇宫中,今生无望出去了,于是西风便把外面的世界讲给他听,告诉他自己的家庭是什么样儿的,姐姐姐夫都是柳明枫的忠实书迷,还有自己这些年在外面干的那些事情。每每都让柳明枫为之惊讶赞叹。
这个男人,本该官居一品一生富贵,甚至可以成为古今圣贤,却偏偏因为他的政见不合皇上权贵之意,以至于除了早年所作之书外,竟一无所成,更遭受这常人难以想象的屈辱。饶是他心性坚毅,这些年也常常生出“时不我予,何以苟活”之感,不过经过了这么多年,世情看透的他也不在意生死了。只是一颗心却如深井之水,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然而自从结识了谢西风这个忘年交后,发现她许多想法言谈之大胆新颖,实乃自己平生仅见。当年他的那些言论,人人斥为妖异邪说,即便标榜为自己“知己”的先帝,也绝不赞同。太子虽然是自己教导,然而他志不在此,于别道上惊才绝艳聪明绝顶,天下大事却是一窍不通,也因此,方能由那平庸的太后把持朝政至今,若非先帝留下的一帮老臣,让那妇人行动间也有掣肘,这天下早已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了。也所以,在慢慢将西风引为知己小友之后,柳明枫那颗死水一般的心就时常生出些蠢蠢欲动之感。最后到底忍不住,将自己的一些政见观点先挑些浅薄的说出来,看西风态度如何?
谢西风那是什么人?之前就对柳明枫的高瞻远瞩大才大智崇拜不已了,如今听他自己说出来,哪里是小秦子当日那寥寥几语可以比拟的。只觉每一句话都如金科玉律一般,连她这现代穿越过来的灵魂都觉受益无穷。
如此一来,柳明枫越发如痴如醉,半生挫折到今日,他早已不再奢望还能够有实现抱负理想的一天。甚至谢西风这样的一个知己,都是做梦也不敢奢求的,如今竟忽然就出现了,他已经将其视为老天对自己的补偿和仁慈。不到几天时间,就将谢西风视作自己的女儿一般,恨不能将自己所知所有的全部倾囊相授。
因为这些,所以谢西风每天都愿意找柳明枫说会儿话。鲁泗看到主子高兴,他心里也十分快慰。柳明枫的遭遇,他是十分同情的,更对主子临终前对此人的悔恨交加印象深刻,看见此情此景,不由得经常在心里祷告,希望自家的老主子能够知道柳明枫终于露出了笑容,驱散了心事,活的像个人了。这样他在九泉之下应该也就可以含笑瞑目了吧?
因这一日又前去柳明枫的房间,却见柳明枫坐在室外台阶上,痴痴望着前殿方向。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谢西风有些惊讶,先以眼神像鲁泗询问了一下,见其时而望天时而望地抓耳挠腮不像是个有标准答案的模样,便索性转向柳明枫问道:“您老人家坐在这儿如此痴望,是看什么呢?”
“小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竟然打趣起我了。”柳明枫故意板着脸,却见谢西风撇撇嘴:“得了吧,我也记得某人刚见我的时候儿明明就是喊‘典正’的,如今不也是小丫头小丫头的叫?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说完也顺着柳明枫的目光向前殿望去,却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新奇事。
“今天是殿试的日子。”忽听柳明枫淡淡说了一句,谢西风起先还没明白,及至醒悟过来,不由得一跳而起,失声道:“你……你说什么?是……是殿试的日子?”
第三十六章
这一下倒是柳明枫有些奇怪了,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微笑道:“那又如何?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怎么没关系?我……我姐夫就是今秋考的进士,我只因为在这里,都忘了今夕何夕,您老说今儿是殿试,那……那岂不就是说……哎呀,也不知道我姐夫考没考中,能不能进一次宫门。”
柳明枫点头道:“原来如此。素日听你说起你姐夫,那应该是一个有才学之人,难得敢作敢当并不迂腐。也罢,你不拘派哪个小太监,去跟人打听一下,看看进殿面圣的进士中,有没有一个叫洛明涛的吧?”话音刚落,忽听鲁泗犹豫道:“先生,要不然……要不然还是让老奴跑一趟吧?皇上……皇上怕也是要担心你的。”
柳明枫摇头,沉声道:“他如今沉迷于那些虚无的道士长生中,还能记得我是谁?何况我和他也并不想再有什么瓜葛,唉,他性格懦弱,旧日便夹在我和太后当中难做人,如果今次你去见他,回头让太后知道了,不能对咱们怎么样,又要找他出气。算了吧。”
鲁泗也黯然道:“唉!不知道小主子怎么就能迷上这些东西,都是那些妖言惑众的道士可恨,小主子才多大年纪?又没有先生在旁边教导他。太后那个女人虽然平庸,却好权势,自然巴不得小主子沉迷这些歪门左道中,好让她独揽大权的。”
谢西风平日里由众人口中也听过这位少年皇帝的事迹,说他小小年龄,却沉迷于修道,渴望长生,以致不能自拔,将朝政尽付太后手中,明明都已经十九了,却还是不肯举行亲政大典,平日里也不上朝,只由太后垂帘听政,除非紧急大事,不然一概不理,便是有点紧急事情,也都是由太后做主。除此之外,就是爱摆弄一些小玩意儿。柳明枫就称赞他于此道可说是聪明绝顶,犹爱木匠活,无论做什么都是惟妙惟肖。她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位十九岁的少年皇帝整个就是一大明朝嘉靖皇帝和天启皇帝的合体。不过人嘉靖皇帝避居西宫二十年,一心修道从不上朝,但朝政大权却是紧紧把握在手里啊。以至于被称为历史上最奇特甚至是最成功的一位皇帝。当然,说他成功,不是指他当皇帝成功,而是指他对权力的操纵堪称翘楚,你让唐宗宋祖,秦皇汉武二十年不上朝试试?未必能有人家嘉靖帝这么大的控制能力,说不定朝臣们早就造反了呢。
但是现在她没心思关心小皇帝的事儿,柳明枫心里也想着心事,若不是当年自己才名满天下,被皇帝提前召见,想来第二年的秋试中,便会有自己的身影,不知自己是否会高中呢?那年的状元好像是沈明阁,当日和他有过数面之缘,对方也是个能臣干吏的人物,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自己当初透露那些惊世骇俗的观点时,也得到了对方的赞同,只是这么多年,却从没见过他有一点举措,想来不是被自己的下场吓得不敢施为,便是此人心机深沉,当日对自己的赞同不过是逢迎敷衍之举,若是自己参加了秋闱,那一年的状元,还会落在他沈明阁身上吗?柳明枫有些骄傲的自问着,但是他很快就颓丧的垂了头:时光不可能倒流,自己便是想的花团锦簇,又有什么用呢?
谢西风心思却都系到了姐夫身上,安慰了柳明枫几句,便派小墩子去前殿打听有没有洛明涛这个人进殿面君。她自己在屋里等着,只觉时间过的好慢。好不容易过了半个时辰,才听见小墩子“咕咚咕咚”的脚步声,这家伙一推门进来便问谢西风道:“西风姐……姐,你不是……不是把名字记错了吧?真的……真的是叫洛明涛?”
“废话,我自己姐夫的名字,我还能记错吗?”谢西风兜头啐了一口,接着皱眉道:“是没有他的名字么?唉!难道以他之才,竟也难以在天下举子中出头?应该不至于是因为别的龌龊原因吧?不是说这一套选拔人才的班子都是经过先帝严格筛选的,没人能伸进爪子去吗?”
小墩子这时候才喘匀了气儿,拍着大腿道:“西风姐你说什么呢?你……你要是没记错名字的话,那……那……那你可就是大喜了。我……我刚刚才在外面打听的,今科的头名状元就是你那位姐夫洛明涛,听说他是以进士第二名的成绩入殿面君,却在做了两篇锦绣文章之后,由皇上亲笔点的头名状元,明儿开始就要游街夸官呢。”
“什么?状元?”谢西风惊的眼睛都差点儿凸了出来,犹自不敢相信,一连问了小墩子无数遍,又听说这位状元大人是清远城的。终于知道这件事是真的了。
当下一屁股坐在榻上,又是哭又是笑的摇头自语道:“姐啊姐啊,平日里看你不声不响不言不语,谁知道那双眼睛,竟然是咱们家最厉害的。这一挑,就挑了一个状元夫婿,这下可好了,看以后那张逢春还敢不敢再欺负咱们家。”说完了,却又忍不住捂脸流泪,涩声道:“可惜,晚了……晚了……若是明年选秀,我哪还至于被人家陷害,进来这个一辈子也不得见天日的地方儿?晚了……晚了……”
小墩子见西风姐精神有些恍惚,便悄悄儿退了出来,心想今科状元竟然是西风姐的姐夫,难怪人家这么厉害,俗语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和状元攀上亲的人家,能是普通的人家吗?
在谢西风躲在房间内难得为自己这倒霉的命运痛哭的时候,这皇宫中也有一位倒霉催的太监很想哭个痛快,可惜他还不如西风的运气好,不是因为他没有自己的房间,而是因为他面前站着的这个人。
“你们一个个不想活了是不是?就算冷宫是一些有罪的宫人,可那也是人命,谁让你们这样虐待他们了?朕告诉你,朕……朕要是看见……总之,冷宫里今年冻死了一个人,朕拿你是问。”年轻俊秀的皇帝咆哮着,声音差点儿把房梁给掀了,这个倒霉的内廷太监还从没见过温文的皇帝如此大发雷霆的样子,不由吓得抖衣而颤。
“皇上做什么发这么大脾气呢?”忽然一把柔和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身着粉红色华丽宫装的高贵妇人缓缓走了进来,年纪约莫在四十上下,却是风姿撩人容貌美艳。她淡淡看了地上跪着的太监一眼,慢慢道:“哀家在外面听着,好像是因为冷宫里送煤炭的事儿?今年年景不好,皇上不是不知道,户部没钱,宫里的内廷就更是空虚,哀家那些粮庄上今年进了些什么东西,皇上不知道吗?因此哀家就说,宫里面用这些东西还不够呢,去哪里再节省下来给冷宫里那些罪人用?原本太祖太宗时候,就是要让冷宫罪人自己劳动以赎其罪的。那么大的地方,她们动动手就有活路了。若是连手都懒得动,这样人还活着干什么?不过浪费米粮。皇上觉得呢?”
江晚回过头,看到太后面上盈盈的笑意,一肚子话立刻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回去了一般,面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忽然一拂袖子,不悦道:“母后,朕对你已是十分礼让,希望母后有时候也适可而止,多为朕想想。”言罢转头对那跪在地上的太监冷声道:“朕交代你的事情,随后就办。其他人朕不管,但是……”剩下的话没说出来,他相信对方肯定可以醒悟,不然也做不到那个位子上了。
待皇上走出去很久之后,那太监才惴惴不安的看着太后,嗫嚅道:“太后,您……您看这……这怎么办?皇上……皇上刚才差点儿把老奴的脑袋砍了。”
太后却是面色不变,冷笑道:“怕什么?他让你送,你就给那个人送几十斤木炭好了,当然,如果他死了,那也正好省了。皇上若下次问你,你便告诉他,这些木炭还是从哀家这里拨出去的,让他心疼老师的话,就自己出钱去买。”
太监面色一变,心想太后娘娘,您当我是您啊?让我说这话,不是把我往刀锋上送吗?嘴上却不敢说什么,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
待他走远,太后身边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宫装妇人才贴近太后小声道:“娘娘,您看是不是……也适当放宽一下,这些年皇上忍着不过去,就算是给您天大的面子了。他刚刚对您的态度,老奴这么多年,可还是头一遭儿见,虽说朝廷上有些我们的势力,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