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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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京用了最大的力气去砸那光幕,用力砸,使劲砸,整个身体冲撞过去。
浑身伤口崩裂,疼的他满头大汗,脸上却带着笑:“别哭,我马上到你那儿去,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我天天祈求,求我们玲珑长命百岁,和我白头到老,永远在一起。”
‘玲珑’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
秦玉京愣住,皱眉:“玲珑?”
“我们之间,隔着天堑。”
她低下头,一抹眼泪,再抬头,已经是面容冷酷,轻轻地指了指西方,“你仔细看。”
那是一座满是红的屋子。
红色的床上布满了各种坚果,桌上放着酒水点心,墙上贴着喜字,新娘一身吉服,坐在床榻之上。
新郎一脸的得意洋洋。
秦玉京看着看着就笑起来:“我们成亲了,娘子!”
新娘的盖头落下来,露出一张很美丽的脸庞。
“玉京,你爱我吗?”
“当然。”
他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有今天?为此绞尽脑汁,奇谋百出,便是对付敌人也没这么累,总算让家里人,陛下,所有人都同意了……怎么可能不爱。
秦玉京轻轻碰了碰爱妻的脸颊,嘴角边勾起一抹微笑,忍不住畅想未来。
“等我们成了亲,我就带你去边疆,你不是喜欢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风吹草低见牛羊,那场面极壮观,我也可以给你试试最鲜嫩的羊腿肉,片成薄片,拿香料腌制,再慢慢烤,我的手艺不错,兄弟们都爱吃,连陛下也爱!”
他神采飞扬。
新娘都忍不住笑起来,站起身,目光落在小心放在桌上的长剑上面。
这把剑是秦玉京的。
秦家少将军就是用这把剑赚来功成名就。
他不免得意:“你也喜欢,等回头我找宫里最好的铸剑师,给你打造一把一模一样的,咱们夫妻两个……”
新娘猛地拔剑,轻轻一划,就划过新郎的脖子。鲜血迸射,洒了一身,红色的嫁衣颜色更鲜艳了。
秦玉京倒在地上,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容,特别特别的幸福。
“啊啊,怎么回事儿!”
秦玉京大惊失色,呼吸停滞。猛地一挥手。那惊悚的画面就恍惚碎成片,一点点消失。
他惊惶地转头,殷切看着自己的爱人。
“玲珑。这是假的,你不要乱想,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我们,你怎么会杀我呢?”
“假的?”
玉玲珑转过身。忽然发现她的身后还是那座灵堂,灵堂前还是那些哭丧的人。
棺材阴森森。
灵牌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她慢吞吞走过去,所有人仿佛都看着她,白纱裂开,里面的灵牌清清楚楚——魏国侯。秦玉京。
秦玉京的灵位。
死的是玉京。
她转头,看玉京脖子上红色的围脖。
“你向来讨厌束缚,我怎么竟忘了。”
秦玉京登时呆住。惊惶地伸手捂住脖子,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是了,咽喉被割断,还怎么说话?
他伸长了手,想去够自己的妻子。
妻子却退后了几步,低下头,一言不发。
漆黑的道路,相隔的光门,分隔两地的夫妻,一片寂静,好像这天地间什么都消失,只剩下怒海波涛,怨恨绵绵。
“看来,你是带不走什么人。”
红尘忽然清醒,闭了闭眼,一挥手,小径,浓雾,黑暗通通消失,周围屋子还是那个屋子,古老的装饰,一群灵师挤在一块儿,懵懵懂懂。
就在她眼前,一个脸色雪白的男……影子。
她转头先看了看那些灵师,所有人都满头大汗,一脸的惊恐迷惘,不过,到都活得还好,看来个个有一手,不是庸人。
这才又转过头来,叹气:“我到想起一件旧事,前朝崇治年间,魏国侯秦玉京壮年身死,死因成迷,新婚夫人竟也殉葬,其间种种缘由,史书没有记载,只在野史上留下一点儿痕迹,很多人都猜测魏国侯的死因,说法五花八门的,却全都不得不叹一声天妒英才,都言侯爷若在,前朝也不会那么早就亡了国。”
影子浑身颤抖起来,变得十分虚幻恍惚。
身上煞气暴涨。
几个灵师哆哆嗦嗦,目中露出恐惧之色,拼命冲红尘使眼色——这种时候,可别刺激他了!
红尘眯了眯眼,全神贯注。
浓黑的雾气围绕着人影,他的眼睛变成一个巨大的坑洞,空洞洞的,流出殷红的泪。
一瞬间,所有人寒毛炸起,冰冷的气息沿着脖子直接渗透了脊椎,咯吱咯吱,牙齿咯咯响,心脏砰砰砰的跳。
徐茜几个都瘫软在地,眼看着黑雾弥漫,就要拉住他们的腿脚,红尘一伸手,捞起桃木剑,在自己的手心里划过,刷一下,长剑扔出,正好刺入黑雾。
黑雾登时就散开。
木头做的剑,却入地三寸。
“退开!”
红尘一声呵斥,挥手大门洞开,所有人顾不得这些,连滚带爬地向外蹿。
云芳吓得直哭,可梁非凡就趴在那黑影子的脚下,她不敢过去,走又不甘心,急得跳脚。
还是红尘径直上前,直接走到那黑影身边去,一只手拎住梁非凡的脚,用力甩开,连同云芳一起撞出了门。
刚一离开屋子,只见轰隆一声,电闪雷鸣,屋子里就冒出刺目的闪光,紧接着哗啦啦的响动,好多瓷器,法器,还有桌椅板凳的碎片飞射。
所有人都不敢动,也不敢上前。
燕二爷和云家老爷子紧紧盯着房间,心中都觉得不妙。
不知道那位郡主可有大碍!
燕二爷恨不得把云老爷子给宰了,云家的人心里同样不安,他们知道红尘的身份,那是一位深得帝后宠爱的郡主,要是折损在这儿,那还了得!
但其实房间里的气氛,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恐怖。
红尘握着佛珠,立在‘秦玉京’的身前,他的身影已经变得很清楚,也有了神智,脸色雪白。目光迷惘,四下看了看,慢吞吞地捡起一把椅子放好,安安静静地坐下。
真正的百年厉鬼,世间邪魔,之所以可怕,是在于他们是执念的化身。本身并没有神智。只知道破坏。
有神智的灵,别管是生灵还是死灵,总归可以交流沟通。也就不那么恐怖。
红尘偏偏属于那种,能给死物灵智的人,哪怕是陷入迷障,不得解脱。高僧都度化不了的厉鬼,她来动手。到也是事半功倍,容易得很。
秦玉京捂着头,轻声道:“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让我再一次伤害玲珑,哪怕是在幻觉中。
幻觉里的秦玉京。想把玲珑带走,想永生永世都和她在一起。
“事实上,我带不走她。我们两个人之间,如隔天堑。生不同衾死不同穴,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轻轻笑了,“那日,新婚之夜玲珑杀了我,皇帝陛下大怒,把她做成活人俑给我陪葬,但我在墓穴里看着她,她死了也不肯跟我说话,也许,玲珑了却心愿,没了执念,一死就去了阴曹地府,转世投胎,根本就不想跟我在地下再续夫妻情缘。”
红尘静静的,一言不发。
“一百多年了,我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没了神智,后来墓穴被盗,就迷迷糊糊地附着在玲珑的人偶身上,可世间沧海桑田,朝廷已经不是我的朝廷,秦家早就绝了嗣,我就越发糊涂起来。”
秦玉京苦笑着摇头,“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我爹爹当年为陛下尽忠,杀了玲珑全家,不过是各为其主,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可能责怪父亲,后来玲珑为父报仇,杀了我,我也是代父受过……好歹,玲珑只是杀了我而已。”
红尘叹了口气:“那我便送秦少将军一程,希望你来世有一份美满的姻缘。”
“能求得玲珑吗?”
秦玉京眉眼展开,忽然笑起来。
红尘想了想,很认真地道:“也许你可以在佛前求一求,我以前听人说,他在佛前求了五百年,于是佛把他化作一棵树,长在他爱人必经的路旁,阳光下,他慎重地开满花,是他的期盼,他等待的爱情,你也可以试试,求佛给你们一段尘缘,我记得,你们那些人,都是信佛的。”
秦玉京大笑,一边笑,一边道:“好,那我试试,你开始吧……对了,我的那墓穴里的气场有点儿奇怪,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只知道我之所以能有今天,怕多半是那个原因,只是不知道我墓穴里流出去的东西会不会也奇奇怪怪的。”
肯定很奇怪,不过,碰上了就去管,那是缘分,总不至于还专门辛辛苦苦地把东西都搜刮回来。
事实上墓穴里本来就阴气重,出土的物件不干净是常事儿,要是都管,一辈子也别想做别的事儿了。
红尘就闭上眼,默默地开始念诵往生经。
经文变得金黄,整个屋子都是金黄。
她到是安宁的很,可屋子外面等着的那一帮灵师,却个个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整个屋子先是被黑雾笼罩,然后地动山摇,然后又传来一阵阵古怪的声响。
这也就罢了,没一会儿,它开始放光。
这是房子,又不是夜明珠,更不是太阳和月亮,它冒什么光。
在场的都是灵师,不是普通老百姓,也算见多识广,平日里帮人除个邪祟,有的还故意想把声势搞得大些,但谁能弄出这等场面!反正他们多少年来,是没怎么见过。
良久,一直到房间里再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动静,燕二爷才咬咬牙:“无论如何,咱们都要探探情况。”
郡主要是灭了那东西才好,要是灭了不了——“要是出了事儿,咱们也跑不掉,都别愣着,进去看看。”
他首先拿出自己最趁手的法器,一把断刀,这把刀是刽子手用的,杀过上千人,杀气重。
平日里他不用这玩意,都是装在绣花布包里面,相当低调,毕竟这东西,好用不好听。
其他人也纷纷取出要紧的法器,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我的妈呀。
众人纷纷止步,不敢向里面走。
地面裂开曲折蜿蜒的缝隙,天色昏暗,也看不出到底有多么深,只是十分吓人。
一地的碎片。
徐茜走得着急,留下的金铃也裂成两半,她登时咬牙,心疼的要命,却也骇然。
那是她师父送的生辰礼物,祖辈传下来的,同样等级的东西已经不多见了,现在竟然坏在此地,可见刚才争斗之激烈。
红尘手中拿着一串佛珠,闭着眼睛坐在窗口,此时才睁开,慢步走出来。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她踩在那些裂缝上,踩到哪里,哪里就自动闭合,轻轻托着她的纤足。
燕二爷半晌,把憋着的那口气吐出来,暗道:罢了,以后对小九和蔼些,反正在他那一代,再努力也只能争一争第二。
第182章 宫宴
红尘一路走。
纤纤玉足,踏过的地处,灰石飞走,缝隙闭合,一切障碍都不复存在。
几乎一眨眼的工夫,人就到了门前。
远远看着,简直让人觉得,她在凌空飞跃。
“走吧。”
红尘走出门,回头看了看,笑道,“没别的问题,就是还有残留煞气,不管它,暴晒半年也能平复,要是不想空着房子,在场还有戒色大师,请他老人家念一念楞严咒即可。”
众人都有点儿蒙。
戒色大和尚到是第一个回神,默默坐下,手持佛珠,闭目垂首:“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啰诃帝。三藐三菩陀写南无萨怛他佛陀俱胝瑟尼钐……”
红尘一听便知,此乃正经的高僧一个。
她一直很奇怪,佛门败类们究竟是怎么隐身佛寺,真正的高僧诵经,经文气场顿显,听的人立时便心平气和,韵律更是优美,使人心旷神怡。
假和尚念经,难道还能有这般效用?
尤其是那等邪和尚,恐怕即便念咒,给人的感觉必然是杀气腾腾吧。
戒色要是知道她的想法,说不得就要暗自骂人,多年修行也有可能毁于一旦。
诵经即气场生,那得修佛多少年?
这等大师难道能随便支使?
就说他,自己天天诵经,给弟子们讲经时也有,却已经几十年没给旁人诵经了。
今日不过是愿意给荣安郡主,给燕二爷面子而已。
再说,就算真有几个邪和尚冒出来,也不可能单凭诵经就确定。
红尘也就瞎琢磨了片刻,便推门而出:“回了。”
“去哪儿?”
“唔。进宫,不对,先回家,我这一身衣服不行。”
今年可是大年夜,正经的大年夜,皇后娘娘还等着她参加宫宴,现在赶过去。估计就算迟到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慢一点儿,先回去装扮一番,总不至于失礼就好。
后面追出来一堆灵师都傻了眼。有那么几个恍然大悟,可不是,今儿不是一般的日子,宫里要设宴。
他们修行中人。不惦记这些纯属人之常情,好些个都有很多年没正经过过年了。修行虽然不是都讲究什么清心寡欲,可世俗礼数,于他们来说,的确远了点儿。
眼前这位却是个郡主。
云家老爷子脸上飞红。登时把还待留客的心思给吞回去。
小荷点点头,立时驾车送红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