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得容易-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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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干净一回还不行,才往床上躺得一会儿,又跟着泄起来,采菽急急拿了杨梅过来,明沅挟了一颗出来,怕他喉咙细咽不下核,便不许他干咽,把杨梅肉嚼吃了,又问跟着的丫头,他在外头吃了甚。
是茯苓跟着他上学去的,九红的年纪也大了,再不合适跟到外书房去,沣哥儿还没配小厮,配了小厮小香洲也没地方好给他们住,只好托了澄哥儿看顾。
沣哥儿贪凉,最爱吃冰,明沅怕他小人儿受不住,拘着他不给多吃,可他在学里却是能要着吃的,澄哥儿如今的份例又不一样了,伯祖父特别看重这个孙子,他吃着什么,必要给澄哥儿也送上一份。
他年纪大了吃不得冰,厨房却得照样儿送上去,便是含一口也算解了暑,怕他年纪大了受不得这热浪,再中了暑可了不得。
他便把这些再送去给澄哥儿,沣哥儿也跟着吃一肚子冰淘,读书的时候阴凉,到太阳底下走一圈又发了汗,早晚又要过一回花廊,走在阴凉处再叫冷风一激,可不得闹肚子。
索性没吐,若是再吐怕是吃了脏东西进去,只拉肚子防着脱水就成,明沅喂他吃下杨梅,再喂了些盐水,给沣哥儿盖了被子,他身上虚,可却又热,难受的哼哼出声。
明沅一面拿帕子给他擦汗一面不住口的安慰他,沣哥儿恹恹的,一团雪团在床脚看着他,踩着爪子走过来,拿软肉垫儿拍拍沣哥儿的手,歪了头圈起小尾巴,沣哥儿笑一声,又阖起眼:“我再不吃冰了。”
明沅“扑哧”笑了,捧着衣裳弯了腰,伸手去摸沣哥儿的头:“是,咱们再不吃冰了,往后连绿豆汤都给喝热的。”
沣哥儿听见热的皱住了眉头,想说又不敢话,把被子拉过头顶去,过得会子又觉着热,自个儿拉下来,翻个身睡过去了。
明沅坐在凉磁墩儿上给他缝背心,这个是夜里睡觉的时候给他穿的,小小的人儿睡觉最不老实,夏日里一热要踢被子,明沅特特寻了一匹葛布来,给他裁了一条薄薄的夏裤,又做了一件背心。
明沅原是为着给沣哥儿用的,等他穿起来在床上跳着玩耍时,几个丫头连声称道:“这东西倒未见过的,却是好用,咱们竟没想着。”
现在的人都穿肚兜,哪里见过这个,可是一看就知道这有用处的,不独肚子给遮住了,后背也遮住了,再穿上长裤,脚踝上收点口,护住了脚馒头,也不怕关节受凉。
明沅听见这话记在心里,她在此处见过皮靴子见过皮拖鞋,里头加了毛料的也不少见,冬日里还特意拿出去做了送到各房里来,人人都有一双,跟里面衬着毛料的衣裳一样,叫里面烧,再有便是手套,连着的分开的边上缀着毛料的全有,可不似小说里写的那样,做个靴子手套就成了“大发明”。
不成想,这最容易的背心竟然没有,明沅起了心思,不独做了这个给沣哥儿穿,又做了给小妹妹穿,两院里都没说见过的,起意又做了两套给官哥儿。
纪氏拎起来先是笑,这东西自然不如肚兜做的精致,却胜在实用,葛布又吸汗又透气,比绸绢还更好些,明沅是当着明潼的面儿拿出来的,特意抖落开来给明潼看。
明潼却也是满面新奇,还拿起来看了看,说句不曾见过的模样儿,明沅微微笑着把背心折起来摆到桌上,明潼不知道这个,看着也不似作伪,那她便不是同自己来自一处了。
真个想要刺探,便有百种花样,结果却叫明沅更加心惊,明潼分明认识太子,她厌恶苏姨娘也不寻常,难道……难道她是重活一世不成?!
明沅有了这个想头,便事事都往这上头去靠,竟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姐姐原来那些不寻常,如今看着倒寻常起来,这件事在她脑子里头转,她难道还能去问明潼,你是不是重活了一回。
若是这样,很多原来无解的事,就全有了答案,越是往深了想,越是胆颤心惊,小香洲的屋子对着湖面,夏日里开了四扇窗户,倒比别的院子要阴凉,此时隔风送来一阵爽意,明沅却生生打了个冷颤,赶紧收敛住心神。
纵是猜测也不能再去探究,她的身份摆在那儿,这事儿连她都觉得惊悚,旁人又怎么会信,她身边还带着一个沣哥儿,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明沅打定了主意,原来是怎么做的,如今还怎么做。可心里却止不住的去揣摩明潼的心思,她对谁好,便是往后有可能发达,她对谁坏,便是原来曾经得罪过她。
将心比心,换成是明沅自个儿重来一回,她也不一定能心态平和,趋利避害原来就是人类本能,除了纪氏跟官哥儿是她看重的之外,阖家上下,她对着苏姨娘这一边的人坏,对着澄哥儿好,可却关了程姨娘七八年,除开这些,便只有待明蓁好了。
明沅想的出神,指尖儿叫针尖扎破了,她“滋”一声回过神来,赶紧摇摇头,把这些胡思乱想抛到脑后去,再这么想下去,可不就疯魔了,不论明潼是不是重生一回,纵是也不能给这辈子的人下定义,上辈子走了一个圆的,这辈子就非得再走一回圆,便不能走直线了?
便把她竖在前头,也一样不知道以后,不如凭着本心行事,她把背心衫放在针线箩儿里,站起来伸个懒腰动动骨头,外头明洛却来了,她晒得满面是红,明沅看着就一惊急问她一声:“怎的?出什么事儿了?”
能叫她不撑了伞往太阳底下跑一回的定是大事儿,明洛喘了气,倒了茶一气儿喝尽了润喉咙,抬起手来扇着风,狗儿似的直喘气。
她脸上抹的粉,因着扑的厚,这会儿叫汗湿了,一道道的淌下来,她跳了脚去开明沅的妆匣子,自家把茶水往绢子上一倒,把脸细细擦过,喘过这口气来,这才开口:“你知不知道,安姨娘,安姨娘把咱们给大姐姐预备做小衣裳的缎子弄没了。”
进了八月,明蓁的肚子也显出来了,梅氏眉开眼笑,直说舍粥舍米是个好法子,按着月的往育婴所栖流所送东西,到了夏天又送起了绿豆,哪家不知道颜府是积善的人家,原来没这个名头的,忽的就成了大善人,要办粥厂也找她,缺了香油也找她,连卖花的婆子都上门说一句积善人家,讨个几枚铜板儿吃茶。
她生产该在元月里,正是天冷的时候,明沅便翻了一块毛料子出来,明洛也拿了一块出来,两个拼起来做个里面烧的婴儿包被子,缎面是明湘出的,她的绣活儿最好,打好了百子婴戏的样子,预备绣好了就把皮子衬到里头去。
便是这两块皮子不见了,明洛原是说好了今儿往明湘那里去看绣活计的,她的那对儿小鞋子也做得差不离了,见明湘外头的缎子绣得差不多,还啧了舌头:“不是你手快,我这儿才一对鞋子,六妹妹只怕比我的手还更慢,她那个虎头帽子也不知道做得了没了。”
两个说着起意把那皮子拿出来比划比划,却怎么翻找都寻不见了,明湘先还着急,忽的大悟,明洛还跟着转呢,要发落丫头又要告诉纪氏来捉贼,明湘一顿,她也明白过来了。
明湘原来身子就虚,人一摇晃,差点儿晕过去,明洛只好退了出来,可她哪里忍得住,又不敢回去告诉张姨娘:“我再不敢说,我姨娘那个性子,巴不得事儿闹大的,这可怎么着好呀。”
☆、第113章绿豆汤
明洛奔的一头一脸是汗,她喝了茶抹了汗,拿帕子擦过脸,跟在后头的采桑这才进院门,也不知道明洛穿了一双高底儿鞋子是怎么走那石子儿路的。
采桑还不明所以,只知道两个一句话没对上,明洛转身辞了出来,才出栖月院的门,发足就奔,她在后头一怔,眼看着明洛往小香洲来了,就是怎么也追不上:“姑娘怎么的了,便是同四姑娘吵嘴,也不该这么个跑法儿,外头可都瞧见了。”
后院里头人来人往的,明湘这一通跑叫好些人都看在眼里,还有的拦下采桑来问,采桑哪里敢说,只好吱唔个两声,赶紧追上来。
明洛正不耐烦,立起来把帕子一挥,指了她道:“偏你是个多口的!别个问,你就不能不说了。”
还是明沅扯一扯她,冲采桑点点头:“你下去歇歇吧,看跑得这一脸汗,叫采苓打水给你洗洗,再舀一碗绿豆汤喝。”
采桑还真当自家姑娘是跟明湘拌了嘴儿来诉苦的,下去前还又央一声:“六姑娘好好劝劝咱们姑娘,你的话她才愿意听呢。”她只听见皮子不皮子的两句,却不曾听真儿了,还当是拌嘴呢。
气的明洛冲她翻翻眼睛:“还说不是个多口的,用不着你,赶紧下去,我有急事儿呢!”采桑这才往廊下去了,外头隐隐听见采苓拿了毛巾子给她提水擦脸。
明沅推一推她:“你也真是的,她那是忧心你呢,真叫闹出去,你怎么说?”十岁已经是大姑娘了,再没多久,学里就要开女课的,她这么个跑法,小时候还能说是毛燥性子,大了怎么不叫人在后头指点。
明洛把鞋子一踢,她爱美穿的高底鞋子,拿软皮子包了木头做的,跑起来也有声响,还磕了脚后跟,这会儿脚趾头觉出痛来,总归明沅这里没外人,索性脱了鞋子揉起脚来。
“闹就闹,怎么着,还是咱们理亏不成,德性!”她这是气的恨了,那块皮子可是银鼠的,统共就发下来那么一块,旁的都是做成了衣裳褂子才分送下来,这一块她一直打量着要做个什么。
却自发下来就一直不舍得用的,这回专拿了出来给大姐姐,想着大姐姐待她好,虽不是嫡出也一样没差过她什么,哪里知道这份心意叫安姨娘给蹧踏了。
明沅嗔她一眼:“你是痛快了,四姐姐怎么办,你当真是这两块皮子的事儿?不定里头还有多少呢。”
明洛还真不曾想到这个,她咬了唇儿瞪大眼睛,越想越觉得是,皱着一张脸:“真个?她……她的胆子也太大了。”
安姨娘也不是真这么大胆子,她是拿那两块皮子托了安姑姑到外头去典当了,想着到时候旁的先不论,先把这两块皮子赎出来,既有了钱子周转,又不耽误了送礼。
可她没想到女儿的手这样快,急赶着就把东西给做出来了,明湘这么绣个不住,为的就是她没出皮子,大头都已经是妹妹们出了,她出些功夫也是该的,可她没成想,姨娘竟会给她这么大个没脸。
明洛哪儿也去不了,她不是藏得住话的人,又是么一桩大事,往常虽也知道安姨娘小气抠门,却再不会想到这上头去。
明沅赶紧把她给稳住:“你快别转了,你这么个转法,看得我眼晕。”明洛跺跺脚:“我这是急的,她……她胆儿也太大了!”这话说了两回,头一回是气愤,到这回却是呐呐的说不响了,若是真的,明湘也太可怜了。
“这事儿,告不告诉太太?”明洛转了几圈儿,一屁股坐到褥子上,也顾不得仪态了,叹了口气:“要说吧,得着明湘的埋怨,可不说,皮子是小事儿,往后她可怎么办?这些个东西都要存嫁妆的,我姨娘哪样不给我存着,公中出的是公中出的,咱们不攒着些,也能跟上头那几个一样,有个二五万的嫁妆银子不成?”
明洛说的这个才是正理,公中给的是一部分,许多年积攒,银子是小数,再怎么也不过百来两,东西才是大件儿,比如纪氏那里赏下来的屏风,墙上挂的琴跟画,富贵人家纵是凡品,到外头也能值钱,带出去的东西越多,婆家就越是敬重你,再有那些个个毛料子衣裳,当得一件皮袄子,外头人家好过三两月的。
连明洛都想明白的道理,明湘自然也明白,明沅捏捏她的手:“咱们愁这个没用,不如先想着,怎么把那皮子的事儿给抹了。”
“她都……还能怎么抹,只当白扔了。”说着又一阵阵的心痛,她原想着今岁冬天就拿出来使,拿桃红刻丝裹在外头做个手筒,包被没做成,连手筒也没了。
“要紧的是你姨娘知道了可怎么着。”明沅一句话就把明洛那点心痛给说没了,张姨娘自来不是
个肯吃亏的主儿,拿了她女儿的东西,还不闹得叫安姨娘全吐出来才好。
明洛才刚还揉脚,这回敢成捂住头了:“哎哟,我头痛,可痛死了,我今儿睡你这儿,再不能回去。”
她不回去,张姨娘却使了丝兰来寻,跟采桑两个吱吱喳喳说一回,采桑没想那许多,丝兰却是个精怪的,一听着前因后果,立时明白过来,转回去就把这事儿报给张姨娘知道。
丝兰绿腰两个惯常出去打听事儿的,安姨娘的院子也不是不漏风的墙,她那个抠索的样子,院里的丫头除了月例再没什么赏头好拿的,老实的还罢了,不老实的怎么不说嘴。
那些个首饰衣裳再加上皮子,哪一回不得托了人带出去,原是托了给亲娘做得一身过寿衣裳,包得包袱送了出去。
可这一回回的寻由头,旁个不知道,苏姨娘如今万事不管,张姨娘却隐隐绰绰知道些个,女儿拿了皮子出去的时候她就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