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得容易-第2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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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沅也跟着笑:“是她们着急起来,按着我说再过两日也是成的。”她拉了喜姑姑坐到桌边,见着桌上的绣罩也换了鸳鸯并蒂的,连瓷壶瓷杯都是喜瓷,烧了莲花的送了来,笑着替喜姑姑倒了茶:“可是太太还有甚要吩咐的?”
颜家也办过好几回婚事了,明潼是嫡女,嫁的又是侯爵家,办起来的规格自然不同,轮到明沅了,纪氏也是预备着仔细了办的。
明湘明洛有办的缓的有办的急,总归妥当,只明沅是嫁回纪氏的娘家去,便为着她面上好看,这喜宴也得办得更漂亮。ly
“太太发了话,叫厨房蒸喜饼了,纪家送了六担过来,分送了几家没余下多少,底下人总也要分一回的,好叫她们也沾一沾喜气,太太还预备着在园子摆几桌,菜单子都列好了,姑娘可要看一回?”喜饼分酥皮的面皮的,还有实心的带馅的四种,上头印了红喜字,馅里加了枣泥山药,厨
房里的大桌上排开来上蒸笼,一笼出来百多个,一个个叠在红匣子里,往亲戚朋友家里送去。
喜姑姑对明沅的情份又不一样,打小带过她,讨来的儿媳妇又是明沅的贴身丫头,儿子的喜事上,明沅还特意点了席面跟羊羔酒送了来,喜姑姑自然更出力。
“太太都看过了,我就不必再看了。”女家也要办宴,也不是全去了男家吃酒,拿这菜单子来问她,是给她作脸,她要真挑剔起来,倒是不知趣了。
“喜事儿姑娘也经过三回了,旁的再没甚好说,只喜钱多备些,来恭贺的人多,别短少了。”院里都知道六姑娘大方的,到成亲这一天了,也不拘是哪处的,只要过来贺,说句恭喜的话,都要抓把喜钱去,多换了不要紧,就怕少了不够分的。
“绞脸的梳头的早已经定下了,姑娘只等着大喜的日子就是了。”喜姑姑送来一篮子剪好的窗花,双喜字的最多,再有就是各色花样的,里头还几张剪了一对儿穿着喜服的新人来。
展开来看一回,能贴的地方全贴遍了,窗上不说,门上柱上也都贴足了,要抬出去的喜盒跟盛了枣子花生桂圆莲子的四样锦匣上也盖了一张红喜字,一圈儿贴了个遍,连着苏姨娘那儿也要了些去,她的院子也贴了些。
虽养在纪氏跟前,苏姨娘那儿也还是要贴的,纪氏裁了衣裳打了首饰,给苏姨娘也裁了新衣打了新头面,苏姨娘还自个儿摸了银子出来,叫厨房蒸得许多喜饼,赏了她屋子里的丫头,又赏了江州那些旧人。
纪氏对苏姨娘越发宽厚,明沅问了几回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再问了,自个儿就要出嫁,苏姨娘得着纪氏的青眼,总比不受她待见要好得多,往后明漪的事也总有纪氏操办了。
苏姨娘还特意过来一回,拿了几匹锦缎,还有两套做好的裙衫,上头绣的自然还是喜庆图案,又从袖兜里摸了几张银票出来:“这个给你,当作压箱钱,往后出去了,要买田买地还是买铺子,都由着你。”
明面上庶女的嫁妆都是一样的,明湘明洛明沅三个都是一百亩地跟两间铺子,若只放着收租,日子也算得过了,可苏姨娘一出手,就给了明沅两千两银子。
明沅这些年也算是小有积攒的,她得纪氏的宠爱,私下里多些赏赐,可月例银子首饰也还是一样的,见着这么大额的银票,先是一惊,跟着又奇起来,这许多钱,若是零碎银子,若是五两一张的小额票面儿,苏姨娘是办得出来的,攒上些再往帐房去换,一张张的五两且还引人注目,这两千两,她是怎么换出来的。
一百两一张的银票,两千两也是厚厚一叠了,苏姨娘就这么拿了出来,明沅微微拧了眉头:“姨娘自己也该留些才是,后头还有沣哥儿呢。”
不是纪氏点了头,帐房早就把这事儿报上去了,她身边的丫头总不能一天跑一回票号罢,明沅还猜不出纪氏怎么就对苏姨娘好成这样,心头疑惑愈重,苏姨娘却笑:“有你的就有他们的,你收了就是,太太心里有数的。”
明沅看着这叠银票,趁着屋里无人,压低了声儿问:“姨娘老实告诉我,到底替太太办了什么事儿?若说病症的事,我再不信的。”
安分跟孝顺绝换不来纪氏这样的优待,若是苏姨娘的小心就能叫纪氏似这样待她,早些年安姨娘也是一样安分小心的。
苏姨娘原就打算在出嫁的时候告诉明沅的,她低了头,看了女儿一眼:“你跟着太太这许多年,太太的行事也学得七八分了,我今儿告诉你的,就是最末一样。”说着把嘴巴凑到明沅耳边。
明沅许久不曾吃惊过,这会儿看着苏姨娘竟说不出话来,苏姨娘道:“这样东西,我也给了你,用不上是菩萨保佑,可该用的时候就得用。”
怪道自明漪之后,家里再没添过一个孩子,那三年颜连章在外头纳了这许多通房,竟是一个怀上的都没有,他的年纪且还没到四十呢。
苏姨娘捏捏女儿的手:“你心里明白就是,万不能露了痕迹。”
明沅送走了苏姨娘,把那叠银票收到随身的小箱子里,那头六角送了银锭子来,四只五十两的官锭,是纪氏给明沅压箱子用的,四只角上各压一个。
六角满口吉利话:“太太说了,这是给姑娘压箱的,搁在随身的箱子里头带了走,常用的东西晚些搬,等过了门要去十方街了,再往出抬也成。”
卷碧出嫁了,凝红成了第一人,六角八宝七蕊几个从才进院子的小丫头,升成了一等丫环,她把这些东西送上了,又取了个包袱出来:“我没什么东西好送给姑娘,只给姑娘做两双袜子。”
袜底还是并蒂莲的,明沅谢过,留她吃一碗甜汤,屋里该收拾的都收拾起来了,嫁妆早已经铺在纪家院里晒着让人看,余下这些俱是她常用的东西,收起来也有几只箱子,总不能点都不带,挑了两只成亲那一天抬了去,余下的先存在家里,等她要跟着纪舜英往十方街去了,再叫人来抬。
夜里明沅怎么也不着,躺在床上盖了薄被,脑子里一次次想起苏姨娘的话,再想不到纪氏竟然会做这样的事,她平日里对颜连章俱是作戏不成?
到此时明沅再往前推,就能知道纪氏是怎么一点点跟颜连章离了心的,怕是从纪氏知道丈夫在外头养了个暗门子当外宅起,就同他再没半丝情份可说了,这许多年,颜连章竟半点儿都没觉出来。
明沅再往前想,还能想到在她还小的时候,颜连章在穗州作官时,纪氏跟颜连章两个是如何恩爱的,可就算是在他们恩爱的时候,也还是有苏姨娘有张姨娘。
她才轻轻叹出一口气来,守夜的忍冬便一骨碌坐起来:“姑娘可是要茶?”说着就要爬起来点灯,明沅坐起来吃了一口白水,复又躺下去,忍冬怕她要嫁了想的多,就跟九红那几日也夜夜睡不着似的,倒劝起她来。
“姑娘可不必发愁,往后再没人敢欺负姑娘,给姑娘脸子看的。”忍冬这话把黄氏也说了进去,圣人一进暑天身子又差起来,几个儿子堪堪要往封地去,就又都赶了回来。
明沅再没想到这个,她可不怕黄氏,可听见忍冬劝她,也还是笑了一声,翻个身脸朝了墙,二十年的夫妻,有似颜顺章那样此时还恩爱有加的,有似纪氏跟颜连章这样初时恩爱,渐行渐远的。
她跟纪舜英,先也想着要相敬如宾,可处着处着,心里倒越发看重他了,既看重了他,就绝计不要再到那一步去。
婚前诸多事要忙,算一算倒有一月不曾见过纪舜英了,婚期越是近,他越是隔得三五日就要来一回,还是纪氏说了不合规矩,这才一旬一来,这样久不见,明沅倒有些想念他。
心上才念过几回,第二日他竟真来了。340
☆、第341章缨珞枣子
纪舜英回回过门不空手,既是常走动的,拎些时鲜的果品就上了门,缨珞枣子白子石榴常山贡梨,再有一样糖粉裹山楂,算作是孝敬给纪氏的零嘴。
他还没进上房的门,一路见着他的小丫头都在笑,哪个不知道这个是六姑爷,再没有他跑得这样勤快的,都说六姑娘高运,不说西府里,东府里这几个,数来数去,还是他待没过门的妻子最上心。
吃食给了纪氏,他来的时候往花担子上头买了一把玉簪花,这个却是送给明沅的,纪氏只作不知,还道:“我可不用这些个,八宝,给六丫头送了去罢。”
八宝抿了嘴儿笑,拿托盘盛住了,往小香洲去,她一说纪舜英来了,房里几个丫头咬了唇儿,直往明沅身上瞧。
她正对着镜子梳妆,头发还没通好,桌上摆了一匣子的梳子梳篦,忍冬把花露倒在手上抹开来搽到明沅头发上,这许多年养下来,一头乌发光可鉴人,手里拿着小镜对照,听见纪舜英来了,不自觉红了面颊。
“倒是不巧,可早可晚的,这花都不算白剪了,这会儿还哪里派得了用场。”翦秋拿了个泥金小托盘,里头盛了两朵粉木槿,还带了露水送到明沅面前,这时节花儿开得正好,寻常在家也不戴那金分心银簪子,捡着新开的花儿剪两朵下来,簪在头上比花钗更添颜色。
明沅嗔得一眼,还把木槿簪上,纪舜英送来的玉簪,叫忍冬摘了一段细藤来,把花缠在藤上系到腕间。
煤块在笼子里头一跳一跳:“一大早,一大早。”几个丫头原都忍了笑,这才撑不住了,掩了口哧哧笑起来,笑得明沅面上好似火烧。
可不是一大早的,算着日子他今儿休沐,便是休沐日也没这么早来的,赶得这样急,不知有甚事要说,他急了,明沅却不能急,丫头一边一个替她通了头发,梳了个牡丹分心髻,头上簪了两朵木槿,对着大穿衣镜换过衣裳,这才往上房去。
纪氏也是要笑不笑的,端了茶盅儿拿眼看一回纪舜英,他人倒坐得端正,她问一句就答一句,可听见风动帘响,眼睛就要往外头瞥一瞥。
纪氏咽了茶,咳嗽一声清清喉咙:“家里可得预备得了?”黄氏是个什么性子,纪氏早已经认得清楚了,她心里厌了明沅,不说周全,连体面也顾不得,若不是纪氏往曾氏耳朵里递了两句话,喜饼还不知拖到甚时才送了来。
纪舜英知道纪氏的意思,点一回头:“母亲身上不好,家里一应大小事务都是祖母在操办,前儿地藏会,母亲也只出来上了香。”
纪氏听了又问一声:“上回送的红参,她可还吃着?这病得养,叫她不必心急,总有伯娘在呢。”她未嫁的时候,也是曾氏在打理家事,曾氏若是个手上干净的,也不会哄了黄氏接过管家权去,把嫁妆拿出来补窟窿了。
红喜白丧最有油水可刮,曾氏隔了这许多年又再接手管家,还是头一回办喜事,张口要了八百两,搜刮总要搜刮些去,可面子上也还能圆得过去。
纪氏也不去管曾氏那点打算,安下心来,又同他说些衙门里头的事儿:“到明岁可是要谋外放了?”跑官也得尽早,三月大计,到二月再走门路可就晚了。
纪家是拿不出许多银子来给他跑官的,翰林院就是个清水衙门,不过就是吃死银子的,月俸七石,便是不吃不用,也攒不下多少银子来,纪老太太这才额外留了东西给纪舜英,再没想到,根本没能落到他手里。
纪舜英一是志不在此,不愿坐在这从七品的官位上熬资历,颜顺章就是摆在眼前的例子,他也自检讨做起来的,二十年下来也不过是个正五品的翰林院学士,可若是到外头转一圈回来,升起来自然就快了。
若是外放,能谋的也就是知县,往吏部疏通,要的也不是肥缺,只不是贫苦之地,总能有些作为,三年评个优等,就好往前再升一升,纪舜英虽不自负才华,算一算十年间升到同知还是有望的。
帘儿一响,纪舜英再看过来,这回真是明沅来了,她来了,婆子们便把膳桌抬了上来,如今也只明漪明沅两个陪她用饭,纪氏笑一回:“别看入了秋,秋燥也厉害的很,六丫头上回送的香橼煎,舀两勺子冲水来吃。”
明沅一路过来平复下去,这会儿听了这句,又面红起来,睇了纪舜英一眼,把手腕微微伸出来,叫他瞧见腕上那缠的一圈白玉簪。
饮了蜜水再用粥饭,膳桌摆的满满当当的抬上来,纪氏到会儿反不许她们俩个单独呆着了,明沅垂了眼帘,不敢看过去,又经不住的要去看他,两个就隔了一张桌子,你一眼我一眼的,一胶着便又赶紧分开,就怕叫纪氏抓着。
再有个十来日,她就进门了,纪舜英一眼一眼的看,碗里粥吃了大半,小菜还一筷子都没动过,纪氏执着银勺儿吃了两口菱粉栗子粥,搁了碗亲给纪舜英挟了一筷子蟹油浸的针鱼。
一顿饭两个红脸对红脸,纪氏才吃了一半儿,外头小丫头来请,说是颜连章请了纪氏到书房去同他一道用饭。
他自在家养病,日日睡到日上三竿,这会儿才起来用饭,既是他请了,纪氏也不能不去,把粥碗一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