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得容易-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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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衍就这样叫他一杯一杯的灌酒,还是明陶替他挡得几杯,澄哥儿沣哥儿都来了,沣哥儿还仗着年纪还小,领了官哥儿进新房,笑眯眯往明潼跟前一站:“恭喜三姐姐。”
官哥儿还不知道嫁娶的意思,自他懂事,家里还没嫁过姐姐,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懵懵懂懂道:“姐姐是不是明儿就家去了。”他还当嫁人就是过一夜,等明天就又回家住了。
沣哥儿却懂得些,拍拍他:“四弟弟乖,等三天姐姐就回家了。”惹得房里一众夫人都跟着掩口而笑,还有已婚未孕的,拉了官哥儿过去给他塞糖吃。
有知道的,便说这一个是嫡一个是庶,一家子和眭最是难得,家里没儿子听过便赞叹一声家风好,家里有儿子的便去打听这家子可还有姑娘没定下的。
程夫人也在列,这会儿便笑了:“倒对不住,她们家的四丫头叫我手快留住了。”想着明湘也是一样教养大的女孩儿,对不得自家的脾胃,总归是儿子喜欢的娴静姑娘,没定着明洛是有些可惜的,可也没一家子的姑娘嫁嫁给兄弟的例,她也到不是没有这个意思在,纪氏却没应允。
没把明洛讨进门,程夫人总是有些遗憾的,连着思慧也好些天不开颜,程夫人定下明洛,原就有思慧的因由,明湘虽也不差,折腾几回,倒有些将就的意思在了。
可心里存着是一回,在外头又是另一回事,她说的话漂亮,听在别个耳朵里就程家同颜家交好,这么一张网可不越织越密,再探问一声,程夫人也不藏私,自家没讨到明洛作儿媳,也替她说得几句好话:“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会儿可剩一个了,再慢些可没了。”
明潼坐着听了,程夫人再看过来,她便冲着程夫人一笑,家里如何是家里的事,在外头一家子都好才是真好。
外头一直闹到掌握灯还未散宴,文定侯下一辈儿里,只这一个儿子,他成亲,圣人都遣了太监来送礼,太子那份是先给了颜家的,这会儿又在圣人的礼后头送了一份来,场面越发热闹起来,成王还专带着王妃来吃了几杯水酒。
这两个的仪仗加起来,把郑家门口那条路堵得水泄不通,太子不来,成王就是品阶最高的,明蓁由人引到后院,见着明潼拉了她的手:“我来的晚了,你可别恼。”
这放话说的很是亲近,在座的郑家亲眷来回对了个眼色,这位新娘子可不能看轻了,明蓁虽不欲多礼,可该有的身份还在,受了礼又细细问明潼这会儿饿不饿,还告诉明潼:“别怕,前头有你姐夫在,那起子闹腾的也是敢过份。”
这才是娘家姐姐说的话,明潼低头一笑,明蓁也不能久坐,前边那些个公伯侯敬过一圈酒,成王便叫人来请,明蓁见着红喜帐里头许多金银锞子还有专打的小金锭小银锭,往后一使眼色,朱衣便端了个托盆出来,里头是两柄金如意,嵌得白玉珊瑚翡翠,开面这样大,实是难得,还一出手就是一对儿。
明潼伸手接过,新娘是等闲不开口的,这会儿才笑:“姐姐疼我。”叫明蓁掐了一把脸,这才反身出去了,等她一走,静得片刻,这才嗡嗡起来,眼睛盯住明潼膝盖摆的如意,啧啧称奇。
这样喜庆的日子,杨家母女很该关在自家屋中不出来的,可等明蓁一走,那位杨家姑娘也穿得红衣进门,不识得她的只当是亲戚姑娘,识得她的却把眼儿一睇,这样的出身还想来抢新娘子的风头,可不是伸了脸叫人打。
哪知道杨姑娘却只是笑,缩了脚立在屋角,等着前头簇拥着新郞倌儿过来了,她这才迈得几步,想立到显眼处去,叫个妇人一把拉住了,嘴上打趣她:“哟,这也是想嫁了罢。”
明潼看在眼里,她身边的小丫头子早去探听消息了,座中是谁,到明儿就能知道,她也不急,郑衍一进门就见着她那一段眼波,又偏头露出个害羞的笑意来。
此时他眼里还能看得见谁,郑夫人却瞧见杨家姑娘,她原来发下话去的,说家里办喜事,许多贵人走动,还想送杨家母女往城外往得两日,这两个打了保票不往前头来,她眼睛往那头一刮,自有丫头请了她出去。
明潼心里明镜一般,这个姑娘不能留,若她不刺到眼前来,她作新妇的且不好开这个口,还想着等些时候再料理,可既然在进门这天就敢出来,那就不能怪她手黑了。
杨姑娘叫送回了小院,杨夫人正等着女儿回来,见小丫头子都没个好声气,倒要赔笑,哪知道那丫头正生气,好好的喜事,这会儿房里正撒钱呢,偏她沾了这个差事,若不是这个没眼色的闹妖,这会儿说不得抢了一年的月钱了,那撒的可是金银锞子!
杨姑娘穿着一身红衣进得屋门就垂泪,杨夫人叹一声:“我的儿,你怎么还作那痴心思,咱们家若还似过去也你迈不进门的,更何况这般田地,一线一针都要看人脸色的,你可安生些罢。”
“我再不甘心,明明是我先来,郑家欺心才不认我。”杨家原来也曾富贵过的,那得是往上三代,后来便一代比一代败落了,颜家祖上是什么,大头兵一个,杨家还是参将呢,跟着文定侯水里来火里去的,如今这番富贵也不能落到别人头上。
哪知道传到这代,只过得十年安生日子,连着家里的田地宅院都没保下来,不得已才想得这么个法子,她只当家没败前过的就是好日子了,进得郑家才知道什么是锦衣玉食,一门心思想着郑家能认,郑衍定了亲,她也不是没往这上头使力,到得这会儿,才明白差别有多大。
那一抬抬的嫁妆,那房里头的摆设,还有明潼头上戴的七翟冠儿,一样样都刺得她的眼睛,杨夫人只还劝她,她却打定了主意:“娘不必劝我,我这辈子,是怎么都要留在郑家的!”
外头送走了客,里头郑衍便急巴巴的问她:“你戴这冠儿累不累?”喜婆说了吉祥话儿,这时便该退出去了,明潼嗔他一眼,低下头去,冠上垂下来到流苏挡住她半张脸。
等人都退出去了,红帐子一拉,外头龙凤红烛烧得正旺,一层层的纱衣里衣委在地下,红罗帐里除了喘息再无别的声响,明潼往红帐缝里往外看,只见着红烛火光跳动,映得匾上红底黑漆“百年好合”闪烁不停。203
☆、第204章软米饭
三朝回门,明潼是带了一车的礼回来的,郑家送的回礼是按着亲王例减等的,这还是头一代文定侯,他娶长公主为妻,长公主又为他生下儿女,那点子宅门破事儿不说,长公主的儿女却是正正经经圣人的外孙外孙女儿。
那时候文定侯郑家还正风光,太祖皇帝便有一句说话,说郑家子孙皆嫁娶皆以亲王制,这句却是说话不错,可这话却叫写进了起居注里,是有根可寻的。
长公主的儿女确也是按着这样嫁娶的,后来虽一代不似一代,家里送的定亲礼回门礼便过得些,也无人指谪,换作别家有个这么牛气的祖宗,又哪一个不照着办?
郑家随车送来的礼,便比明蓁那会儿减上几分,却也很可观了,收了那许多嫁妆好处不说,颜连章还拉了郑家往那船运生意里头参上一股,不过一季就见着千把两银子出息,怎么看这个儿媳妇怎么如意,郑夫人因着明潼是她说回来的,在郑老侯爷跟前很是拿乔几日。
郑家人都是一个德性,好色,那房里头小妾通房塞了满院子,若不是郑夫人厉害,还不翻了天去,她却把那些个都教训的服服帖帖,哪个敢作反,捎手卖出去。
纪氏在家里提心吊胆等得三日,婚后第二日就送过一回礼来了,看着礼品成色也知道女儿叫郑家满意的很,可当娘的心里怎么不急,只盼着真个见着女儿的面,亲眼看一看她过的好不好。
回门礼先拿锦盒托一百两银子过来,还有杂色丝绢二十四疋,羊一对,酒二十酒,俱用红绿绢销金的盖袄盖住了,这些东西也一并记在礼单子上头,余下的果品壶瓶酒注等物,也都是金的,除了金的成套,还得有银的一套漆器一套,只这些个金子银子,于郑家就是一大笔的花销。
可这些个东西抬出来,哪个不说郑家富贵,那外头的说书故事,太祖皇帝可是把金矿银矿都给了郑家的,怪道这样有钱,街头巷尾走街串巷的货郎,开脚店的婆子焌糟,走商的客人,见着这些个东西抬过来,俱都站住了看。
闲汉小童知道颜家办喜事,三日前送嫁拿了一回钱,如今算着日子要回门了,早早就在巷子口就等着派钱了,混着生果喜糖扔出来的铜钱直往怀里兜。拿这钱也是有讲究的,若是三五个一道喊些吉利话,喊得响亮些,那撒钱的管事婆子便往这里多扔几把,一路都能听见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的话来。
明潼坐在车中,郑衍今儿不曾骑马,陪她坐着,握了她的手,满眼皆是笑意,明潼十几岁离家,二十多岁回家,如今算起来到跟上辈子差不多,在这门里见着各样糟心事体,可出得这门便又无时无刻不想着娘家了。
“就快到了。”马车颠得一下,明潼坐着一晃,郑衍顺势搂了她的肩头,明潼抬眉冲他一笑,她的眉毛,细细修成两弯柳叶儿,去了凌厉,一动一笑都显得温婉起来。
郑衍每回来之前,明潼都要修去眉毛的棱角,把自己描画成个画中佳人,对着郑衍使小性子是成的,偶尔滋意一回也是成的,可他骨子里爱的,还是顺从的女子,譬如杨家姑娘,上回他丢了她的荷包讨明潼欢心,回来了却又补了一个给她。
郑衍的院落,除了原来侍候他的人,头一个来拜山头的,便是他那个收用过的丫头,明潼也不接她的茶:“这事儿还能问过母亲的。”吃她一口茶不打紧,要紧的她可不能给自己定下名份来。
明潼这话传到郑夫人耳朵里,便是她知情识趣,少女嫩妇的不敢就手接过事去,这才是郑夫人喜欢的儿媳妇样子,这个丫头又无孕,郑衍如今一片心思在明潼身上,瞧着也并不看那丫头的模样儿,还想打发了去,明潼却捎手拦了:“她也侍候的广泽许多时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那丫头晓得抬通房无望,立时就投了城,把院子里头那些个弯弯绕绕俱说给明潼听了,里头就有这杨家的狐狸精是怎么巴望着要作妾的。
这个丫头也有自家心思,进门一个主母再怎么也越不过去了,可再进一个身家清白的妾,便显不出她“头一个”的不同来,杨家姑娘原来同她相争的时候,抢了许多她的活计去作,裁衣裳做鞋子,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半点也不害臊,往她屋里来一回,捎手就把东西带回去了,做了再斯斯艾艾的把东西送到郑衍面前。
这上头绣的鸳鸯成双,莲花并蒂,郑衍见着这番示意,哪有不懂的,可他也不曾放到心上,这位杨家姑娘,姿色是有的,可比之明潼却不及多矣。
郑衍没放在心上,却也不曾拒绝,还夸一句她的绣活儿好,实则那东西进得门就叫丫头收了去,一府人都拿杨家母女当笑话看,偏她两个还不在意。
明潼顺势必往郑衍怀里靠了靠,她是不打算留这个杨姑娘了,可要怎么赶,却不急在这一天半天的,打定了主意,拿眼儿一溜郑衍,这一个倒是枉自多情了。
纪氏早早就在堂屋里头等着,郑衍跟明潼明了门先拜过颜连章跟纪氏,接着便是郑衍留在前头,纪氏拉女儿往后头去说话。
明潼见着母亲,看她面上带笑,眉间却带愁,伸手握住她,再去看姐妹们,一个个都立住了,看她很是陌生的模样儿。
出门的时候是闺中女儿,这会儿盘了妇人头,又怎么一样,明潼一笑:“怎么,今儿倒哑巴了?”
明沅先是一笑:“有些不敢认,见着三姐姐,太太就放心了。”说的纪氏嗔她一眼:“又混说,我怎么不放心,我最放心就是你三姐姐了。”
这是假话,真话该倒过来,最放心不下的自然是亲生女,明潼由着母亲打量一回,见她脸上米分团团的,看着这三日没受磨搓,还自问她:“今儿早上,郑家人可满意?”
新妇三日下厨房,这规矩在民间很是盛行,便到天家也是一样,只没那么多讲究,亲手捧得一碗甜汤,也算是敬过了翁姑了。
到得郑家,明潼却不欲叫人说嘴,她身上有银子傍身,厨房上便把各个主家爱吃什么俱报了上来,里头掌管着郑衍院里小厨房的管事婆子,原还当明潼伸手就要接过去管家了,听见她只是问,半点儿没有要接手的意思,倒放下一半儿心,连着郑衍爱吃硬米饭还是软米饭都说了。
明潼身边的小篆立时就记了下来,一家子两种吃口,郑侯爷跟郑衍两个男人吃的是软米饭,郑夫人跟郑辰吃的就是硬米饭。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明潼当成笑话说给纪氏听,纪氏一面想赞女儿懂事,一面又心酸不已,当着掌珠一般捧在手心里头看大的女儿,在家娇养了这许多年,半点儿苦不曾叫她吃过,进得婆家才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