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娇-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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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交杂。
殿中人多嘴杂,钦使也不多说,饮一杯酒,随即告辞离去。
朱闻担心,略微靠近疏真,只听她轻声道:“他居然,还认我这个姐姐!”
怕她想起往事又伤心,于是伸过手去,从袖中捏了捏她的掌心,只觉得柔若无骨,不禁又多摸了两把。她破涕为笑,斜了他一眼,“把爪子收回去。”
两人于是略微分开些,开始接受众臣的恭贺。一片人声鼎沸中,眼波却是若有若无的流转,交接。
经过这一整天的忙乱,不知不觉就到了掌灯时分。
寝宫中已是红烛高照,瑞兽炉中的龙涎香馥郁绵长,将寝殿熏染成迷离幻境。
疏真换了纱衣,托腮看向桌上八盘八碟。门外终于有了动表,有酒汽微微熏染,却并不讨厌,反而因为带了朱闻身上的清淡气息,仿佛是同岚之风,颇为清爽。
疏真这才发觉自己连凤冠都没取下,连忙欲拿,如瀑青丝却与金凤纠缠在一起。
“我来帮你。”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蓦然回首,知道他看见了自己的狼狈相,冰雪般的玉颜也染上了薄晕,越发让人心神荡漾。
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脑后轻柔而动,随即那一团纠缠便逐渐理顺了。
两人终于面对面,她却有些不自在,偏过头去。温热的唇贴上她的,好闻的气息越发传入脑中,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混沌。
重重的帷幕被放了下来,玉钩在风中略微作响。窗外淅淅沥沥,好似下起了小雨,却越衬得满室暖融,流辉脉脉。两人的身影彼此融合在一起,再难分彼此。
此时,正是红烛高燃,海棠春深。
第二十九章朝觐
石秀面色更加阴沉,若真是公议,自己只怕要颜面扫地。他咬咬牙,终于跪地请罪,“臣有所失察,请陛下降罪。”
百年桐木造就的车驾,行进得很是平稳。疏真微微揭开纱帘,但见车驾外围,皆立满兵勇,人影憧憧,华旌蔽日。
她所乘的车驾虽然并不崭新,却是燮国最为尊贵的一座:翠盖八宝,华碧附车,珠坠檐角,高穆中显出大气。
再前进一日,大约就能到京城了。她如此想着,放下了帘幕,坠角的明珠光华映入眼中,暖暖的并不刺目。
明珠的光芒,让她不禁想起大婚那一夜,缠枝莲纹的大红纱帐顶端,那镶嵌的硕大一颗。两人平躺下来,彼此仿佛融化在一起,明珠光芒照亮彼此,含笑的眼,温暖的唇……
她眨了眨眼,从那旖旎幻象中抽身,面上浮现一层嫣红,很快便平静下来,抽出手边的文书,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京城将到,一些消息也络绎传了过来……这次朝觐,诸侯竟是全员到齐,除了燮国,再没有哪家是派世子来作代表的。
这次朝觐,原本在年前就该成行,朝廷冠冕堂皇的说法,是顾及边境不宁,这才暂缓了几个月。至于真实原因……疏真含笑,摸了摸胸前吊坠。
这次朝觐本该由燮王前来,但他在朱闻登位仪式之后.便立刻启程,去了东面离宫休养。他走得如此匆忙,以至于,疏真根本没来得及跟他照面。
到最后,都没正经唤他一声“父王”……
疏真微微苦笑她也很难想象,自己喊他父王的情景光是这么想,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朱炎还带走了幽禁中的萧淑容,以及年纪尚小的朱闵。
萧淑容受了刺激,虽然不如王后那般疯得厉害,却是神志恍惚,从此得了失语之症。
她听朱闻转述朱炎的话:她跟了我这些年了,虽然后来变成如此恶态,但归根结底,是我种下的因。
经过这一场,他似乎有些灰心,心肠也软了些。
朱闵小小年纪,虽然有些懵懂,但忽逢这些巨变,倒也在一夜之间懂事了不少,不哭不闹,跟着父王去了离宫。
这样也好,远离王城这个是非之地,对他和旁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疏真觉得自己虽然不算什么良善人士,倒也不屑对这半大孩子动什么手脚,朱闻对这个幼弟虽无恶意,平素也没什么感情,朱炎愿意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是再好不过了。
朱炎走得匆忙,这朝觐的重任就落到新王身上。但朝廷封号一日没下来,朱闻在礼法上就仍是世子,好在历次朝见也有世子代老父而来的,但在他正要启程时,偏偏边境又起了事端。
自萧策返回朝中,居延倒是安稳了不少,但狄人却开始四散出击,不与大军硬碰,只是不断滋扰过往客商和庶民。
燮国本来就是大而偏僻之国,要是任由着这么闹腾,只怕商贾就要绝迹了。朱闻断然决定,不能任由他们猖狂,于是连夜去了自己原先的大营。
想到这里,疏真不禁苦笑起来……这父子二人都跑得挺快,只剩下自己无可奈何,只好赶鸭子上架,来京城进行这所谓的“朝觐”。
女子以一国之尊的身份来朝觐,虽然罕见,但也并非没有前例。百年前吴国陷入百越沼泽之战,就是由当时的王后亲往京城,在天子面前陈说利害,巾帼智勇让在座国君都黯然失色。
这世上之事,真是奇妙啊……原本是自己高坐殿中,接受诸国的朝见,如今,却换了自己车马辘辘,赶赴京城。
疏真心下感叹,车外有人禀报:礼监司前来迎接的人到了。
在驿馆休息几日后,终于到了正日清晨。
这日天气晴朗,脉脉金光照入天阙,一时鼓乐肃穆,国君们冠冕齐整,依次而入。但见御苑大殿之前,有铜鹤振翅,口中缕缕烟云,氤氲馥郁之下,更有檐庭如宇,高可齐天,九重御座,森然威严。
疏真走在最后,珠冠璎珞垂下,几乎将整个面庞都遮住但女子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终究是惊世骇俗之事,所以她可以感觉到,四周有形无形的目光,不屑、揣测、讥讽、忌恨、惊奇,都一一投射在自己身上。疏真并不为所动,跟随着队伍平稳而行。
殿上至高处,年仅十岁的天子正襟而坐,一如记忆中一般早慧沉静。他仪态端穆广雅,容貌也是无可挑剔,只是因为刚生下就受了颠簸冻饿,在军中又受了些风寒,从小便有不足之症,显得有些消瘦。
疏真看了一眼,便垂目看向脚下。一年多没见,她心中也是波澜微动,却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就在低头的一刹那,她灵敏地感觉到,透过御座后方的珠帘,有一道闪着恶意光芒的眼神向自己扫来。
那目光居高临下,冰冷而据傲,其中的敌意宛如蛇信一般。
疏真微微一笑,仍是专心倾听,并不看那个方向。
那眼光越发放肆,在她身上逡巡不去,如果目光能化为利箭,疏真相信自己一定被戳成了筛子。
诏令由礼部尚书读完后,天子亲自回礼,并加以勉励,虽然尚显稚嫩,却也言之有物。一番古仪冗长繁琐,直到过午,才算完成,各国献上贡物与表章后,又一一告退。
疏真离开太和殿的那一瞬,感觉到侧边的帷幕后,有另一道目光正牢牢盯着她。
回眸望时,那人已旋即放下帷幕。
但哪怕只有那瞬间的匆匆一瞥,不用辨认,便已确认无疑了。
她与他之间,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晚间的盛宴亦是遵循古礼,长案锦席分列两边,每席跽坐两人,菜肴亦是以千年前的周礼规定而作,并无五彩繁华的珍馐与佐料。清蒸鹿肉,烤炙拼盘,蕨菜汤,紫菜糍团……这些材料虽然清淡简陋,御厨却尽力做出了好滋味,众国君虽然心中并不喜爱这种古法风味,但一路劳顿,却也进了不少。
疏真一直在默然进食,任凭打量揣测的目光在她身畔盘旋不去,更有越演越烈之势,诸国君虽然不好公开议论,眼神中却也满是揣测、惊奇,甚至是算计。
疏真奉然自若,没有丝毫不自在这件事哪怕传得满城风雨,只要朝廷和自己都不承认,旁人也很难上前质问。况且真要被揭穿,再怎么说,朝廷丢的脸面比她更大。至于燮国……她微微耸肩,无奈笑着想道:燮国宫廷中这连番好戏:孝子谋父,爱妃杀君,王后的麒儿是个假货……估计已经传得满天下都在议论了。
这也没什么好羞惭的,燮国在世族名门眼中,虽然强大,却也不过是不懂礼教的蛮子国度,他们若是要嘲笑,就笑个够好了。
疏真想到此处,发觉自己经过这一番奇遇起落,居然已是宠辱不惊了。
这些虚名,不过浮云而已……她微微一笑,觉得自己有些破罐子破摔,洒脱得有些过分了,一边在心下检讨,一边却取过一瓶梅花酿,倒入青瓷盏中,一饮而尽。
还是这个味道啊……她微醺地眯起眼,神态之间好似颇为享受沉迷。
以前她正襟危坐,即使是在珠帘之后,也要仪态端华,其实她很喜爱这上古菜式和酒水的风味。
这次吃个痛快也无妨……疏真如此想着,正准备大快朵颐,没承想有人却存心不想让她吃得这么欢乐
“世子妃好似很喜欢今日席上的膳食……”珠帘之后,女音响起,虽然一派优雅,却隐约听出风雨欲来的压逼。
疏真几乎想笑了自己不去招惹她,她居然主动挑事来着。她抬起头,只见四周诸王都张目看向自己,目光熠熠满是兴趣,也有人盯着那重重珠帘,好似要戳出一个洞,看清楚那后面的真容,来印证传闻中的惊天秘辛。
见她沉吟未答,珠帘之后那人以为她羞愧词穷,越发来了兴趣,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显得分外刻意,“今日众贤在座,世子妃倒是丝毫没有畏生羞怯之态!”她装腔作势,究竟想说什么?!
疏真真是不耐烦了。
昭宁透过纱边,见她好似皱了皱眉,心中越发快意,“倒是本宫疏忽了,听说世子妃出身……有些儿低微,这种场面,怕也是第一次见吧!”
下首立刻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昭宁觉得颇为得意,殊不知疏真听了满耳,却都是什么“真假长公主”之类的话。
真是蠢货,想要引火烧身吗……
若不是当着众人之面,疏真简直要抚额叹息了她早该知道,对这位昭宁公主的智慧与气量,真不能抱任何期望。
此时只听有人咳了一声,顿时满殿寂静。嘉帝宁熹咳了一声,冷眼看下,诸王都及时回转头来。
虽然他年仅十岁,又有些瘦骨嶙峋,但目光所及,皇族的威严仍让所有人闭口不语了。
嘉帝命人换盏,斟上的却是醒酒汤,随后亲自起身,来到珠帘侧边。
“皇姐……”他微微示意,早有侍女接过,送了进去。
嘉帝的声音很是恭敬,却也仅仅是恭敬而已,其中潜藏的不耐却是谁都没有听出来,“皇姐一向辛劳,今日尽兴,多饮了几杯,还是喝碗醒酒汤吧!”这话听着就是体恤温情,昭宁公主也无话,开始慢慢吸饮。
等碗盏被送出来时,嘉帝柔声道:“皇姐若是头晕,就先回寝宫休息吧!”他一示意,顿时侍女如云般簇拥过来,“扶”了长公主殿下,朝着侧边特制的隐门而去。
昭宁公主离去后,诸侯倒是少了不少拘束,也有人敢说两句荤素不拘的笑话了,甚至有人喝得酒热,摸了侍席的美貌宫女掌心。也只止于摸摸掌心了,国君们都深知,天子驾前失仪,该是何等的颜面无光。
酒过三巡,嘉帝看向疏真,少年清朗的眸光中,隐约闪过亲昵与激动。
他开口,倒是一派沉稳,“世子妃这次前来,真是不易。”他叹了一声,倒也没人敢说他少年老成,“燮国连连遭遇兵灾,前任国君身染沉疴,新王又在边境亲征,世子妃对朝廷一片赤诚,亲来朝觐,联实在是感佩欣慰。”他青稚目光一闪,终于说出至关重要的一句来,“听说世子妃舟车劳顿,有些小恙?”
疏真点头,仿佛有些不好意思,“许是我水土不服,劳陛下亲问,实在愧不敢当。”
他们两人睁眼说着瞎话,却是无人敢于揭穿。
嘉帝顺势说道:“世子妃不必急于离去,还是在宫里盘桓几日,让太医为你缓缓调理才是。”
疏真点头应承,“遵陛下旨意。”
两人不顾周围各异的眼色,深深对了一眼,一齐笑了起来。
盛宴终于结束,疏真谢绝了车驾,并不带侍从一人出了大殿
左侧的宫道,曲折通向一片树林,如今已是落英如雨。满地落英之间。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静静站立着,任由花瓣沾染上他的衣襟。
萧策一身儒士装束,只以玉簪长巾束发.远远石粉,奸似当年那个英姿清发的少年,又重现在眼前了。
花叶飘零间,月光溶溶淡淡,两人对面而立,一时都静默无语了。
“车马劳顿,你身体怎样了?”萧策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
“总算无大碍……这次能死里逃生,真是多谢你了。”疏真虽然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仍是一派平静。
她这般有礼生疏的态度,却好似给了萧策重重一击。令他禁不住握紧了手掌,深吸一口气,心头的剧痛才稍有缓和。
他默默打量着她,只见她面色虽然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