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宜家-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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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摔得突然,身侧的侍女为了听她说话,都是低着头,这会子也来不及去拦,结果就让她摔了个结结实实。
“少奶奶!”
侍女们都吓了一跳,简直要慌了神。这位的身份尊贵,她们都知晓。又想起少爷平时宝贝少奶奶的那个劲儿,少奶奶的身子本来就弱,这一摔要是摔坏了可怎么得了!
安明儿龇牙咧嘴地自己坐起来,手上和腿上都擦伤了一大块,裤腿滑到膝盖,一大片血迹。这又让一群人更加慌乱,尖叫着熙熙攘攘,竟然没有半个有用的人。
终于有个人出现了,一下子喝止了杂乱的侍女。可安明儿宁愿没看见他。
战云借着微弱的火光低头看了看,阴影里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最终他俯身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她的僵硬。
他低声道:“我送你回房。你们,去找大夫来。”
侍女们惊得一个个目瞪口呆,战云也不管她们,径自把安明儿抱了进了内院的大门。
她很瘦,很轻,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弄坏。
可他一直记得当初抱她的感觉,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一时间只掩去了百般心事,他把她抱到了她的房门口。新房。
抬手欲推门,被她拦住。
她低着头,轻声道:“我自己进去吧。”
原以为他一定要借机讽刺几句,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他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把她放下了。还伸手替她推开了门。
“小心点。”他低声道。
安明儿一愣,最终还是一直低着头,自己进了门。她把门关上了。
不管战云的态度是和善是尖锐,她都是这副模样。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
过了一会儿,顾长青和柳员外匆匆赶来。
安明儿刚进了门。可是手脚都有伤,疼得厉害。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往哪里走。桌子上就有蜡烛,可是她走不过去。心里又有点生气,因为柳睿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的情绪很容易波动,有的时候简直像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她现在想的事情就很幼稚,她在想。既然他不管她了。那她就去死好了。
所以,她就坐在地上了……
顾长青和柳员外推门进来,却发现里面黑漆漆的一片,都吓了一跳,还差点一脚踢到了她。
下人拿着灯笼一照,两个人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小福?!”
安明儿囧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只嗫嗫地道:“公公……”
顾长青忙上前去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吓得半死:“你是不是又昏倒了?”
安明儿忙摇摇头。道:“没,没有,我就是,脚疼……”
柳员外忙回避了。顾长青给她检查了一下。都是皮肉伤,又听了脉,这才松了一口气。
火气也就上来了:“你说你多大的一个人了,竟然坐在地上?着凉了怎么办?脚痛,不会叫一声?门口这些人都是摆着看的?”
安明儿低着头不敢说话,由着他给自己清洗伤口,疼得很也不敢吱声。
柳员外站在纱帐外面。也在训她:“小姑娘太没谱了,坐哪儿不好非坐地上?难道我家小子不给你椅子坐吗?”
“……”
柳睿回来的时候,安明儿已经被训得恨不得钻到被窝里去了。
他一回到院子就发现不对劲,一进屋,就敏感地闻到了血腥味,他老爹跟棵树似的种在纱帐外面。他不禁皱眉:“爹,怎么了?”
柳员外叹了一声:“小福坐到地上去了……”
“……”安明儿默,这好象不是重点。
柳睿沉着脸进了帐子,她的小腿刚刚包好,他低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安明儿低着头道:“刚刚,去前厅……回来的时候觉得精神好,想走走,结果踩到石子儿,摔倒了……”
“摔伤了没有?”
顾长青打好最后一个结,道:“都是皮外伤,腿上划得深一些,要包扎。不过不要紧。”
柳睿立刻转身道:“吩咐下去,把花园里的小石子儿都扫干净,一粒都不许留。”
“……是。”
柳员外嘀咕了一声,只道:“好了,丫头,你好好休息。下次切莫再坐在地上了。”
“……是。”安明儿泪,都说了这不是重点。
于是柳员外就把人都带走了,顺便把还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安织造一起拎走。
丈夫的脸色有些阴沉,做妻子的自然畏缩了一下,可是突然想起来不对,自己现在是伤员,他敢怎么样。于是坦然地伸手要抱。
柳睿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避开她手上抹了一层红红的药水的地方把她抱起来,捏捏她的鼻子:“这么不小心,吓死我了知道吗。”
他起初也跟顾长青一样,以为她是又发病了。进了屋,看到一屋子的人和大夫,就已经吓得半死。结果没想到是丫头自己摔伤了,松了一口气之余又觉得好气又好笑。
安明儿最近变得很娇,大约也是知道他疼她。于是拿脑袋在他肩膀里蹭:“还不是你把我一个人留下了……都是你的错。”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他无可奈何,也觉得她最近变得很娇气,而且很黏人。
熄了灯上了床,她突然低声道:“睿哥,我师父,什么时候能到?”
柳睿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就这两天了。”
安明儿沉默了一回,又道:“那,若是我好不了了,怎么办?”
“……胡说,怎么会。”然而他却起了疑心,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安明儿拉拉他的衣领,轻声道:“我这两天总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做什么都没有力气。于是我常常想,如果我好不了了,怎么办。”
原来是这样。
柳睿松了一口气,低头亲亲她的额头,柔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你睡了这么久。会觉得乏是自然的。怎么呢,是不是心又野了?想去干什么。我陪你去。”到时候要背要抱都方便。
她先是问了几句醉鲤山庄的状况,得知一切都好,这才又把头钻到他怀里,继续闷声闷气的。
她轻声道:“你问过我,如果你死了我会怎么样。我说了,我会给你做寡妇。那我呢。如果我活不了了。你会怎么样?”
柳睿不语。
其实本该就是这样的。丈夫死了,女人就是寡妇。如果能守得住个二三十年,就可以立个贞节牌坊。本该就是这样的。
她到底在想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当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在哭了。
孱弱的身躯,精神的紧张,好像让她有点歇斯底里。其实谁都以为她不知道,可是怎么就没人想想,她虽然不济,可也师从于常连神医啊。她自己也是个医者。自己是怎么样,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说不怕死,那是假的。可是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临到头她总想着还是要他陪伴,一刻也不要离开她。可是又想想自己这个样子会不会招他厌烦。
柳睿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喜欢挑战,喜欢冒险,喜欢征服。当初她对他不理不睬若即若离,因为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就像块糖一样黏着她……可是现在呢?她变成这个样子,他会怎么样?
她在哭,莫名的悲伤。抽抽搭搭的,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最终。柳睿叹了一声,搂紧她:“好姑娘,不要这样,今天把你一个人丢下,害你摔倒,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她还是哭,止不住。
他心里也揪得厉害。痛失所爱的感觉已经有过一次,他不想要第二次。连试着去想象都不要。有了那一次,他已经明白了,如果她没了,那他也……
他想不到没有她,他还要活着干什么。什么寡妇什么鳏夫,都是狗屁。他是知道的,没了她,那必定也没有他了。
最终她哭得累极睡去。缩在他的臂弯里。
他却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你活不了了,那我,必定随你去……小福。”
他轻声说了那么一句,可惜,她听不见。
第二天,安明儿醒来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大约是昨夜哭得狠了,早上就遭了罪,整个肿得像个核桃。
柳睿无可奈何地让人来给她敷眼睛,自己就在旁边喝茶看书,陪着她说话。
安明儿还躺在床上,敷着眼睛,却道:“你昨天,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柳睿漫不经心地道:“岳父说是有两句话想跟我说,于是便约着我到茶楼去了。我看你还没醒,就想着别把你吵醒了。”
“我爹跟你说什么了?”她竟然刨根究底了。
柳睿犹豫了一下,道:“没什么大事。都是些琐碎,你就不必忧心了。”
“那是什么琐事?”她顿了顿,又道,“下人都说你们是去鬼混了……”
柳睿没忍住,笑了出来,随手翻了一页书,道:“好小福,先别说我。就说岳父,就算岳母不在,就是再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乱来。再说了,你爹不是那样的人。”
安明儿半晌不吭气。最终,又道:“那是什么琐碎事?”
柳睿无奈,心知今天如果不能给出一个说法来,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他沉吟了一回,道:“都说了没什么大事。”
“不是京城的事情?”
“不,不是,是你的义兄,炼将军的事情。鞑靼进犯,他在鞑靼前线。朝中有奸人作祟,恐怕会阵前易帅。他寻思着,你爹能不能给他帮把手。”
安明儿想了想,突然脱口而出:“是不是找你们联手?你是不是不久就要到边关去了?”
柳睿愣住。他没料到这姑娘竟这么敏感聪明。他低声道:“小福,你怎么会这么想?”
安明儿低声道:“因为你娶了我,京城那边必定不会放过你。可是后来我病了,这件事你们就没再提起过。现在公公,和我爹,都耽搁在这儿了。那必定是有什么大事……院子里有外人,说话不方便。所以我寻思着,我爹把你带出去,确实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
“那你怎么会把这两件事想到一块儿去?”
“如果是义兄一个人的事情,我爹一个人就能做主,没必要兴师动众地把你邀出去的。”
“……”柳睿沉默了。他一直把她想得太笨了,只会想要保护她。对她好。而她也确实表现得很孱弱。尤其是最近,总是喜欢爱娇在他身边。他倒是突然想起来了,她是顶顶讨厌人家什么都给她做主的。她自己也是一个顶有主意的人。
她也不再逼他了,被遮着眼睛,就静静地等。
最终,柳睿低声道:“他提的那件事儿,我和岳父也还没答应,都在考虑。”
“那要是考虑了要答应了呢?是不是你就要去边关?”安柳二家的男丁,只有他能用。
半晌没人出声。
安明儿挨不住。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睛上的帕子也掉了下来,露出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好像又要哭了,定定地瞅着他:“如果是。我要和你一起去。”
柳睿吓了一跳:“胡闹!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何况军营里是有规矩的,女子是不能入内的!”
安明儿从床上颤颤巍巍地跳了下来,不等他来扶就钻进了他怀里,死死地搂住他:“我不管,我要跟你去。女子不能进军营,我就在边城住着,开个小店什么的。”
柳睿愣住。半晌,才摸摸她的头,无奈地道:“哎,小福……你的身体不好,怎么能到那种地方去。”
安明儿一字一顿地道:“就是死在边城,也比空等在江南好。”
“……小福!”不要随便说那个字!
安明儿轻声道:“你说过要我和你在一起的……睿哥,是不是我病了,你嫌我烦,不喜欢我了?”
“……胡说八道!”柳睿的呼吸渐渐重了,把她搂紧,“小福,你不该跟着我受苦……如果,如果真要那样,那你就留在江南,好好地过日子,等我回来……我们的日子还长,以后都会好起来的,我还等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安明儿摇摇头,声音轻,却固执:“如果我死了呢?如果我的毒解不了,我死在江南了,怎么办?所以,让我跟着你,我一定要跟着你!”
“……”柳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现在的情绪是什么。又生气,又……心痛。
最终,他把她推开了,神态有些冷漠:“不要胡思乱想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既然病着,那就好好养着自己的身子。你担心的那些,都是没有的事情,我们夫妻,是要白头偕老的。”
“睿哥……”
“好了,不要再说了。来,去床上躺着,我让人再给你把眼睛敷上。”
说着,他就不顾她细弱的反抗,把她抱上了床,让她躺好。侍女们立刻进来,小心地又给她把眼睛敷上了。
柳睿看着她乖乖地躺在床上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有些发蒙。最终他站在床边低声道:“我去前厅,和我爹商量一下官窑的事情。你先睡着,我马上就回来。”
抬腿要走,却发现被她拉住了衣袖。他一愣,便叹了一口气,把她的手指掰开了,轻声道:“我马上就回来的,你乖乖的。”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