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献给七零年代-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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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川看了王娇一眼,当见她微微笑,眼中并无愤怒时,才转头去看李红霞。他站起来,双手接过礼物,郑重地笑道:“红霞,谢谢你。”
“不用谢。”见他接受了礼物,红霞特别高兴,王娇忽然发现,红霞五官有种英姿飒爽的美,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烙印。如果她温婉起来,别总像法官似的整天板起面孔,顺便把狂热的思想降降温,想必也别有一番风采。
送完礼物,红霞转身就走,似乎不留恋这欢声笑语的场面。
“红霞!”春生忽然站起来,眼镜上染着一层白雾。红霞回过头,瞪着那双鹿眼,春生支支吾吾:“那个……今天容川生日,你都来送礼物了,不如……就留下吧。”
王娇看着春生。似乎明白什么,又似乎不懂。
其他人则没给什么好脸色,尤其是黄小芬,很大声地“哼”了一声,满脸写着不欢迎。
红霞还是一贯地昂头,像战士那样,“不了,回连队我还要学习。明天我们班分去牛棚劳动,还要早起。”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屋子中,除了春生和容川,其余的人都不感兴趣,该吃吃,该喝喝,她忽然闭上嘴巴,把那些想说的话一股脑咽进肚子里。
这时,王娇站了起来,看着红霞,淡淡笑着,充满友好:“明天是明天事,学习的话,就算一天不学也没关系吧。说着,推推黄小芬肩膀,意思是让她挪一挪,“红霞,坐过来吧。我们炖了兔子肉和狍子肉,平时在食堂里吃不到呢。”
随着容川的恢复,王娇自责那天自己充满暴力的行为,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该打红霞。而该打的红霞并未还手,只说:“王阿娇,你这人素质很低,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跟你是不同的。”当时王娇很生气,恨不得再抽她一个嘴巴。但冷静下来后,她觉得红霞有一点说对了,就是她修养不够。如果那天红霞还手,两个王娇都不是她对手。
红霞低着头,站在门口犹豫着。容川在桌子底下拉拉王娇的手,像承诺什么似的,然后站起来走向红霞,“红霞,坐过来吧,大家都在等你,这里也没有外人,都是老同学,怕什么!”他像哥哥那样拉过她的手,然后一直把她带到桌子前。这时,张小可已经舀好了一小碗汤,笑道:“红霞,一路赶过来累坏了吧,快喝点热汤暖暖胃。”
“谢谢。”红霞声音小小的。
很快,屋子里又恢复了欢声笑语,似乎所有的恩怨都在这一刻化为往事。女生们聚在一起聊着衣服,聊着毛线活。男生们聚在一起侃大山,划拳,输的一方不用喝酒,而是被众人用筷子打头。
春生很笨,总是挨打的那一个。最后索性不玩了,坐到一旁弹起手风琴。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女生里,张小可唱歌最好听。受不了大家怂恿,她轻轻嗓,开始唱:“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唱,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
王娇转头看向窗外沉静如水的夜色。
是啊,夜色多么好……
容川喝口水,抬头时发现北平不知去了哪儿。快速卷了一颗烟,推门走出来时,正见北平蹲在屋檐下一个人静静地抽烟。木屋里,张小可歌声悠扬,与深秋的夜色融为一体,容川吸口烟,觉得一切美好的像在梦中。
他靠过去,挨着北平蹲下。
北平皱眉,胳膊肘很不友好地怼他腰一下,“李容川,你属胶水的?那么大地方还不够你站的,非挨着我干什么。”
容川笑:“嫌弃我啊,那你走呗!”
北平瞪他一眼,懒得较劲的样子。脚步往旁边挪挪,重重吸口烟才问:“眼看一年又结束了,怎么着,你们今年还回北京么?”
“回啊。”容川眯起眼睛憧憬着,“去年回北京,阿娇好多地方都没去,今年带她好好逛逛。可惜没有庙会,那地方可比公园好玩多了。记得么,小时候咱们一起逛厂甸庙会,回来时路过天桥,那地方全是撂地卖艺的,摔跤的,变戏法的,拉洋片的,卖大力丸的……哎,真好!”
沉默了一瞬,北平问:“你说咱们这辈子还能回北京像从前那样去生活么?”
“能。”
“我看未必,咱们来时,国家说四五年就让咱回城,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次回北京,我还特意问了我爸一个老同事,就是宫叔叔,他说针对知青回城,国家还没制定方案。所以,咱回城的事,遥遥无期。”
容川看他一眼,语气依旧坚定,“我说过了——能。咱肯定能回去!就这几年的事,别着急。”
北平疑惑:“容川,你是不是听说啥了?”
容川笑而不语,拍拍他肩膀故作神秘道:“反正有人告诉我了。”
“靠谱?”
“嗯。”
“谁呀?”
“别管了,总之我信任她!”
见容川嘴咬得紧怎么问都不说,北平嗤之以鼻。心想,那个“ta”是谁?王阿娇?回过头,被某人极度信赖的女人正像青蛙一样张大嘴巴唱着歌。什么啊,声音也像青蛙,难听死了。偏偏自己还很陶醉。傻瓜!
“咦……”容川忽然站了起来,眯起眼睛向东边望去。
“怎么了?”
“你看——”他伸手只给北平看,“那边好像有亮光,一闪一闪,不正常。”
“是人吧。”北平也眯起眼睛望过去,但因距离太远,只看到明黄色的亮光在遥远的树林伸出一闪一闪。
“这么晚了,不能是人,就算是,肯定也没按好心,说不定是偷木头的,走!咱俩过去看看。”容川说着,刚要往前迈一步,只见对面忽然腾起一个火球似的东西,然后树林里冒出一股巨大的白烟。“不好,着火了!”
他大喊一声,屋子里的歌声立马停住,大家纷纷跑出来,问怎么了?容川只给他们看。众人晃神半秒,然后容川大喝一声:“别傻站着了,阿娇你赶紧回连队叫人,其余的人拿着家伙跟我来!”
那时救火设备简单,根本没有高压水枪,就算有,也没有压出水的泵。扑火只能靠大树枝或者扫把乱打一气。拿上工具,大家跟着容川扑向火场,王娇也要去,北平拦住她,“快回去叫人!”王娇得令,拿起报警用的铜锣,边用力敲边赶紧往回跑。
“着火了!快来人那!”
不过短短几秒钟,树林里就冒出滚滚浓烟。连队门口值班的两个知青已发现不对,又听到王娇的呼喊后,赶紧向指导员报告。几分钟后知青们集合完毕,男生们跑得快,拿起扑火工具疯了一样跑向火海。
着火的地点在柳河对岸,就在墓碑附近。
起初过火面积不大,可不知突然从哪里来了一股大风,火星四溅,忽然四周围就全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自从来到北大荒,王娇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火,似乎要把世界烧为灰烬,夜空都被染火红的亮。因为是随大部队跑过来,她没有找到容川,火海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身旁有个人,棉袄袖子不小心被火点着,吓得哇哇大叫,王娇和周围几人赶紧用扫帚扑他的身体。火很快扑灭了。
“大家注意掉下来的树枝!”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又一阵风起,火越着越大。
噼里啪啦犹如无数支爆竹被同时点着,这时,在最中心地点扑火的人开始往回跑。“同志们,火改变方向了,赶紧撤,赶紧撤。”正喊着,他们身后瞬间燃起一座火墙,许多被烧焦的树杈纷纷掉落下来。混乱,刺眼,疯狂的场面犹如地狱。
风突然改变方向,让众人措手不及,幸好撤退及时,只有少数人被火烫伤,大部分人平安无事,只被呛得咳嗽连连。
跑出火海,来到僻静处,大家都觉死里逃生。
“今天这火着的真邪性!”
“是啊,就说风干物燥,也不至于着这么大。”
“我觉得是人为,你们说呢?”
“别胡说,人为能是谁?咱们知青还是附近村民?都不可能啊,谁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被大火烤了十几分钟,王娇几乎累到脱水。从地上爬起来,第一个就是去找容川。“容川!容川!”
纪北平正背靠在一棵大树喘粗气。脸黑黑的,手背烧掉皮,现在疼痛无比,像被无数只蚂蚁啃咬,眼睛熏得几乎睁不开。
王娇认出了他,跑过去双手抓住他肩膀摇晃,“北平,你看到容川了吗?你们不是一起去的火场?他人呢?”
北平努力睁开眼睛,忍着疼痛四处寻摸,是啊,容川呢?春生在这里,张小可在哪里,所有人都在。他呢?他在哪儿?
就在这时,一个女生失声尖叫,“快看,里面有一个人!”
王娇望过去,在被大火困住的树林中,一个已经被烧成火球的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然后又倒下。即使这样,王娇扔一眼认出那就是容川。
“容川!”她声嘶力竭大喊一声,几乎用尽生命。
“阿娇!”纪北平从后面死死抱住她,不让她跑过去。此刻,他大脑一片空白,映着火光,像是灵魂都被烧成灰烬。
就在这时,瘫在地上的春生忽然声嘶力竭大喊一声:“红霞!”
众人震惊中,只见一抹黑影挥舞着扫帚冲向火海。因为太过突然,没人及时拦住她。她就像一匹烈马,带着孤注一掷,冲向火海,冲向容川。
还有更多的人要冲进去营救战友,指导员对天明抢,大喊道:“谁要往火海里跑,老子一枪毙了谁!”
大火熊熊燃烧,烧断的树枝犹如流星滚落。
王娇最后的记忆是看到一片红透的火海中,红霞扑到在容川倒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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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与现实的分界线究竟在哪里?
穿越来时,王娇以为一切都是梦,好几天缓不过神。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后来遇到容川,他们相识相爱,每天那么快乐,确实像梦,但又那么快乐。她曾想,是不是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而过往才是梦。然后,世界又变了,在最欢乐的时刻着起一把大火,容川离开了她……
容川再也回不来了。
王娇好几天缓不过神,她想,这是真实的么?
对面,容慧又哭了,徐媛呆坐在床边,面容憔悴,仿佛一夜老了十岁,原本只有几根银丝的头发,如今一大半都白了。像雪花落在上面,久久化不开。
门开了,一个人走进来。
容川!
王娇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来,差点脱口而出喊出那个名字。自从相识,她每天都会念无数遍“容川”,那已成为一种习惯,就像喝水,吃饭,睡觉,呼吸,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然而,那个人走近了她才发现不是容川。是纪北平。
她看着那□□扬的眉目,多么熟悉,多么精神,仿佛他又意气风发站在自己面前。只是,梦碎了。
看到王娇哭,北平知道她一定又想起了容川。他知道他们有多么相似。那眉、那眼、还有那几乎从一个模子里刻出的高挺鼻梁。北平低下头,不敢与王娇对视。他不是容川,他让她失望了。如果走进来的是他,她该多么高兴。
纪如海面色凝重地走进来,环顾屋子一周,目光最后落在徐媛憔悴的面庞上。他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忍不住用手去捂胸口。 “北平。”他声音嘶哑,“你带阿娇和容慧先去我那屋休息,我有话跟你徐阿姨说。”
“是。”北平就像一位大哥哥,左手拉着王娇,右手拉着容慧,两个女孩还在哭,一抽一抽,听得人肝肠寸断。他不知说什么安慰的话,只低头拉着她们的手带出房间。关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父亲,满头白发,背深深驮着,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背上。英雄迟暮,一瞬间像老了二十岁,北平忽然眼眶发疼,想冲过去,紧紧拥抱住父亲。
纪如海坐在徐媛对面,整整抽完五支烟才说:“我想好了,把容川的骨灰带回北京。”
自从他进屋,徐媛一直没看他。此时也是,看着地面那一滩灰色的烟灰,冷笑道:“你想好了?纪如海,容川是我和李书言的儿子。他要葬在哪里,回不回北京,都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小媛,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
“别叫我名字。”泪水在徐媛眼中打转,“听着恶心。”
纪如海想,自己这一生究竟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年轻时,他打了那么多胜仗,扭转乾坤,一战成名,他上刀山下火海,多少敌军在他手中丧命。他是狼一般的人物,让敌人闻风丧胆。他是几十万大军的总舵手,一剑指天下。
是啊,他那么风光,决定过无数人生死,战事成败。却唯独不能决定自己的婚姻。
他们说,你是英雄,英雄应当配英雄。
他说,不,我有喜欢的人。
他们说,那是不中用的花草,配不上你。作为大人物,你的伴侣必须和你站在同一高度。她要是一位巾帼女英雄,上过战场,杀过敌人,英姿飒爽,花木兰再世。
他说,我不喜欢花木兰。
他们又说,纪如海同志,这是命令,你要违抗命令吗?你还年轻,不懂婚姻和爱情。但长辈懂,他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