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5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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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我们称道,就是手段上,有些欠妥,太过激烈了一些。杨承祖总领厂卫,我恐怕他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们是不是进宫面圣,在圣上面前分说一下,让两方到此为止。”
“我想还是不必了,杨承祖的为人老夫还算了解,只要我还在这个位子上,他就不会做的太出格。他可以不在意一个翰林,但是肯定会在意我这个首辅,再说,现在的情形,升庵那边,怕是也不大想停下来。你看看那边。”
金水桥是出宫必经之路,大臣们议论着所发生的事情,人已经上了桥,随后就停了下来。在桥头,数名大臣已经张开了双臂,拦住了去路。在稍远处,一大群狼狈不堪的文人,正向桥头走来,为首者,依稀可以看出,正是杨慎。
“他们?他们这是要?”梁储本能意识到,这事情演变的有点蹊跷,满面狐疑的看向杨廷和,后者依旧摇摇头
“跟我无关,我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是可以看的出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些翰林还有那些拦路的人,未必是商议好的。或许是左顺门这一仗,打出了一些人的血气,也或者是打出了一些人心里的不平和怨气,现在有人想要把事情闹的更大,或是把自己胸中的气散发出来。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是我们所能拦得住的,即便是用首辅的权威,也无法让他们冷静。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还有一点,就是我们阁臣不要参与。”
吏部左侍郎何孟春、礼部左侍郎朱希同、礼科给事中张翀、大理寺少卿徐文华……拦路的十几名大臣,既包含了嘉定四谏这样出名的言官,也包括了六部里,一些手握实权的实职侍郎,随后,那些翰林也加入到了封锁的队列中,拦住了所有人散朝之路。
兵部尚书金献民是从总宪位子上转过去的,对于言官这些老部下,还是很熟悉,他一步跨出“你们要做什么,有什么话,可以说出来,拦着路成何体统,让开。”
“金司马,我们不能再让了。天子以藩王而继大统,就该继承先帝血脉,这是天下间最简单的道理。可是我们却没能把道理坚持住,让他把兴献王,变成了兴献帝,让兴献王后,住进了慈庆宫。我们一步步让下去,天子就一步步逼上来,现在连孝庙血脉,也要彻底抛弃掉,我们还该怎么让?”
礼部左侍郎朱希同对于礼法,有着一种病态的敏感,他的情绪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两只眼睛里布满血丝,拳头握得紧紧的,咬牙切齿
“今日,众位翰林于左顺门扑杀奸佞,就是为了维护礼法,不让天子肆意败坏纲常。我辈忝居朝堂之上,难道只能看着别人为了维护礼法拼命,自己却只坐视成败?我们让的够多,退的也够远,现在,是该大家做事的时候了。”
给事中张翀也附和着“不错,厂卫鹰犬,凌虐士人,在左顺门打伤翰林学士十余人,内中多有重伤者,我们如果听之任之,明天,这拳头就会落在我们的头上。之前,都察院科道言官无罪下狱者三十有余,到现在还没放出来,这笔帐,今天也要算个清楚。我们在这里,不是为了挡大家的路,而是希望和众位携手,挡住那些奸佞败坏朝纲,离间君臣之路。大明天下,现在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如果我们今天让了路,将来,就是整个天下的罪人。”
说到这里,情绪激动的给事中,忽然撩起袍服下摆,跪在了金水桥上“张某自小读书,学的就是匡扶天下,辅助君王的道理。君有过,臣当谏之,不闻不问,阿谀媚上,我没办法做到。但张某人微言轻,只有和众位在一起,才有可能让天子听到声音,今日请愿,会触怒天子,张某不敢强求,如果有谁不想参与的,就从我的身上踩过去,张某宁可被同僚踩死,也不愿意活着做个应声虫。”
他声音洪亮,所有的大臣,差不多都能听见,朝着这里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些大臣开始了交头接耳,议论、或是交流看法。
礼部尚书毛澄来到张翀身边,伸手将他拉起来“你言重了,老朽忝居礼部,却不能维持纲纪,真正该跪在这里的人,是我。今日老朽,与你共进同退。”
一个礼部尚书的分量,差不多可以顶上十几个拦路大臣之合,带来的震荡不问可知,一些人忍不住道:“毛老宗伯三思,毛兄慎重。”
毛澄冷笑一声,伸手摘下了头上的展脚幞头“老朽读了几十年的书,讲了几十年的道理,临老却不如几个年轻后辈有胆色,我已经觉得有失本分。大不了不做这个官,回乡务农,也不能寒了同僚的心,更不能背弃我们的道。”
话音刚落,一人分开人群,向这里疾走“白斋兄不可专美,护礼之事,怎能少了我乔宇。”
吏部尚书,六部之首,乔宇的加入,瞬间引发雪崩一般的效果。金水桥头人声嘈杂,报名声此起彼伏
“秦金不才,愿随二公,死谏君父……”
“金献民……”
“赵鉴……”
“李钺……”
一个个名字喊出来,桥头上,汇集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大批官员被这种气氛感召,加入到护礼派行列之中,翰林编修王元正这时高呼起来“今日有不力争者,必共击之”
杨慎看了他一眼,对这位破坏气氛的猪队友,颇有些无可奈何,不等气氛变的冷场,运足力气,抖擞精神大喝道:“朝廷养士百五年,仗节死义,就在今朝!“宪宗朝,百官哭文华门,争慈懿皇太后葬礼,宪宗从之,此国朝故事也。我等当效先辈,于左顺门,哭谏天子!列公,随升庵同往。”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戮力同心(一)
虽然喊出了不力争者共击之这样的口号,但是口号和实施之间,总是存在着遥远的距离,像是那群勋贵武臣,始终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也没人想过邀他们加入,也不会因为他们的拒绝而“共击”。
杨廷和同样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杨慎亲自过来邀请了父亲,但是杨廷和并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的站着。这种沉默,就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可是给那些人多少胆子,他们也是不敢过来,共击几位宰辅阁臣。
像是顾鼎臣、严嵩等支持天子一边的,有一些人今天没有上朝,另外一部分则自己形成了群体,与他们对望。确实有一些大臣想过先殴杀这几个奸佞,但问题是再看看那些持金瓜宿卫的武士,再看看那些勋贵,最终还是决定装做没看见对谁都好。
毛纪道:“石斋,今日之事,俨然宪庙旧事重演,升庵也是他们的首领,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不帮自己的儿子?”
“维之兄,今日之事,确实像是宪庙旧事重演,可惜今日的天子,却不是当初的宪庙。他们这是自讨苦吃,升庵年少气盛,总觉得自己有才学,可以无往不利,只有吃几次亏,碰几次壁,才能知道厉害。老夫这把年纪了,就不陪一帮年轻人发疯了。”
“石斋老成持重,确实是谋国栋梁,这个江山由你来辅佐,才能保证不出乱子。当初孝庙以石斋为帝师,武庙以石斋掌朝政,皆是慧眼识人。老朽可是没有你的气度和胸襟,这件事,我看不下去。”
梁储、蒋冕两人,已经迈步向情愿的队伍中走去,杨廷和道:“你们这又是何苦?留着有用之躯,才能够为国出力,逞一时之快,于国于己,都看不到有什么好处。”
毛纪微微一笑“老夫聊发少年狂,我已经老了,这次事了,天子总该准了我的告老折子,从此在家乡务农,这个重担,就得石斋你挑起来。在临走之前,老夫总得做点快意之事,否则,这几年的阁臣,就算是白当了。再说,没有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看着,天子万一下了重手,升庵如何扛的住?这次我们几个在他前面,可以保证为国朝留下一个栋梁之材。”
他朝杨廷和拱拱手,转身向着队伍中走去,那些大臣见又一位阁老加入自己的队伍,心花怒放,认定这次有胜无败。等了一段时间,肯加入的都加入过来,至于不可加入的,也形成了明显的团体,再等下去已经没有必要。承嗣派大臣在三位阁老带领下离开金水桥,向着左顺门发进,而继统派则把目光望向了顾鼎臣。
除去那些酱油勋贵,继统派目前声望地位最高的,还是这位顾阁老,可是后者只笑了笑“你们看着我做什么,遇到这种事,老朽也是没有办法的。算了,众位老大人,咱们今天已经见了很多热闹,难道还要跟到左顺门凑趣?现在回家,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上一觉,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这边的事,自有万岁裁夺,我辈,就不用多操心了。”
他这种态度拿出来,别人就不好说什么,再者想一想,自己能做的事,其实也是非常有限的。既不能冲到左顺门去打群架,也没有约束这些哭门者的力量,听之任之是无奈之下的唯一选择。
等到与杨廷和擦身而过时,顾鼎臣道:“首揆,您不准备去左顺门那边,看一看令郎他们的作为?后生可畏,这么多人到左顺门请愿,足为国朝一景,他们今天,有机会创造一个奇迹,说不定,从今日起,令郎将成为翰林中的第五谏。”
“老夫年纪大了,已经看了很多的奇迹,对这种东西,已经失去了兴趣。这次礼议之争,天子实现了他想要的,而这仅仅是个开始。这次成功之后,陛下恐怕会食髓知味,将来,我们内阁的作用,就会更加尴尬。顾阁,泥塑阁老,纸糊尚书,这种前朝旧事,你还想重现么?”
顾鼎臣笑道:“人各有志,老朽不比杨翁,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想的只是做过太平宰相,过几天甩手掌柜的日子。内阁的日子太惨,什么事都要掺一手,一天到晚,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万岁肯把工作都拿过去,我觉得是好事,至少可以偷闲。”
“顾兄能这么想,证明是个有慧根的,杨某是个俗人,难免放不下。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做到放下,一定去拜访顾老,咱们一起喝茶谈禅,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老朽荣幸之至,不过说一句,老朽和天子一样,都信道,首揆若肯赏光,咱们可以一起谈谈玄,或是练练气,对身体有好处的。”
继嗣派的大臣,人数超过了两百人,比起发生的伏击事件,参与的人数更多。虽然都是文人,但是因为人数的关系,一样形成了一种震撼的效果。
内中包括了梁储、蒋冕、毛纪在内的三位阁老以及六部尚书、都察院总宪,乃至通政司使,五寺主官等大小九卿,乃至科道言官,各部侍郎、翰林词臣在内,差不多涵盖了国朝各阶层文官力量在内。内中不乏当世名臣,或是词林圣手,文坛巨子,又或者是在边廷统兵,屡立奇勋的名将。
大明文贵武贱,文官权柄极重,这些文官的力量联合起来,即便是天子也不敢以等闲视之。杨慎回目望去,只间满眼皆是紫袍金带,幞头朝服,伏击失败的耻辱,已经被这种热情所取代。
即便自己搞砸了一次伏击,可是只要在这次哭谏中取得胜利,一样可以名垂青史,至于失败的过失,在未来的史书上,只会被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当然,如果失败的话,那就是两罪同发,史书上怕是不会太好看。是以,于他而言,到了这一步是退不回去的,只能前进下去,获得胜利。
只要这次可以让天子收回成命,自己就算是确立了形象,未来的内阁,肯定有自己一席之地,父亲就可以退下来享几天福了。想想方才金水桥前的父亲,他咬了咬牙,自己能理解父亲不参与的苦衷,他是首辅,如果他都压上来,君臣之间就没有缓冲的余地。他不参与,就是给皇帝一个空间,未来可以出面,为双方斡旋。
在父亲出面之前,就让自己先把事情做好,让天子看到,属于大臣的力量。皇帝与士人共天下,这句话并不是空话,今天他就会认识到,士大夫的力量!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戮力同心(二)
“国朝与士大夫共天下,这是因为,士人拥有着力量,他们掌握着朝廷各个衙门,与陛下的关系,类似于共生。如果没有他们做事,整个国家也就无法运转,所以不管到什么时候,朝廷也需要官,就像不管到什么时候,衙门都需要吏一样。所以,天下不可能没有官,官也不能没有权,所要平衡的就是,给他们多大的权力,又让他们走到哪一步。”
杨承祖身上还穿着那件破烂的飞鱼服,脸上的淤伤处已经上了药,但是有些地方流了血,不是那么容易就治好的,看上去还是很狼狈。化装成小太监的岑莲,被雪娘招了去问话,想来这么可爱的丫头,是不会招惹雪娘生气的,杨承祖也不担心什么。
虽然从名义上,嘉靖的老师是杨廷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真正教授他东西的,则是这位锦衣都督。像是这次左顺门事件,以及随后引发的金水桥事件,让嘉靖对于大臣的权柄,已经不满到了极限,杨承祖只好再次充当了导师角色。
臣权君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