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5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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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之前的几次冲突,即使没有杨承祖的穿针引线,嘉靖身边也聚了不少大臣,这些人或许算不上亲信,但是都向着心腹这个圈子积极努力。有了这些人力,嘉靖确实也想过发起总攻,彻底打翻杨廷和。
但是,这件事毕竟是要和整个的古法礼制作战,换句话说,天子要挑战的对象,是规则。不管手上有多强的力量,有多么雄厚的本钱,与规则开战,都是一件异常危险的事情。年轻的天子未必缺乏勇气,但是当发起这种战斗时,也必然会有顾虑和迟疑。
与之对比,杨承祖倒是极有底气“陛下,现在正是我们发动的大好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地坛、日坛、月坛均未建成,按照常理,我们绝对不会在这时开战。所以,我们或许没做好准备,但是对手那边,也同样没有做好准备。这次,我们就以突袭之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臣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为万岁效力。”
第一千零一章联结勋贵(上)
从局面上看,时间在嘉靖一边,雪娘的肚子里怀着龙胎,新军进行编练,三大营的改造,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进京铨叙的官员,也都懂得要到杨记茶楼买块牌子,才能顺利升任,而这些人,从此又不得不成为帝党。从常理上说,肯定是皇帝尽可能的推迟与首辅战斗的时间,最好是再拖延几年,杨廷和年老力衰之后,也许不用战斗,就可以实现自己的目的。
从这个角度看,现在反倒是避战,更符合嘉靖皇帝的利益。但是杨承祖却道:“陛下,议礼之事,与开中法,有接近之处。为什么我们这次可以较为顺利的复行开中,就是因为开中法实行的时间并不长,还没在人的心中行成习惯。所以,我们要取消它的时候,阻力其实也小的多。如果开中法从建文或是永乐开始就废除了,到现在过了百年,人们说不定就会把折色法当成一个祖宗成法,反倒是没人想要开中了。奉考的事也是一样,早一年让先帝神主进入太庙,就早一天形成惯例。如果我们再等几年,等到杨廷和年事已高,接下来,还会有别人担任首辅。或许首辅可以换成我们的人,但是六部尚书,科道言官,九卿官员,我们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人。他们会觉得,名分已定,再想改,反倒成了异类。”
他停顿了片刻,又道:“再者,陛下需要显示出足够的强硬,才能让那些大臣知道,现在谁才是这朝廷之主。洪武朝时,内阁六部,哪个不是如履薄冰,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现在的情形却全反了过来。还有人在朝廷里议论着,商人交了税,就该获得权柄,权税并重,大臣要与天子共天下。这些话,有的是在朝堂上说,有的是在私下里议论。不给他们一点颜色,这些言论,是不会自己消失的。”
“朕明白大哥的意思,朕也赞成大哥的想法,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我们是否有必胜的把握。朕当初重用过徐阶,是想以心学对抗儒学理学,借王守仁的弟子门人,来制衡杨廷和。可是后来听他跟朕讲心外无理的道理,朕对心学,已经不感兴趣了,或者说,心学比起儒学以及理学来,与朝廷的为害更甚。徐阶谗害大哥,这未必是心学中人的意思,但背后一定有人授意。朕就更明白一个道理,不管他信奉的是心学还是理学又或者是什么,归根到底,他终究是个士人,他还是要为宗族,为利益,为自己的同年同榜同乡考虑。可是,朕不用心学,手上又是否有足够的人可用。内阁最强的法宝,就是辞官,若是百官一起以辞职相要挟,我们手上,有没有这么多人手,可以顶上去呢?”
“万岁放心,人手上,我们肯定是有的。陛下是万乘至尊,一声令下,又何愁找不到人来办公呢?再者说,在南京,我们也有一些人手,方献夫、桂萼、张孚敬,还有朝内的那位霍韬。咱们现在要做的,其实就是把事情闹起来,让这场战斗拉开序幕,哪怕暂时打不赢,也可以让他们继续打,直到我们取胜为止。现在朝廷里,声音最大的,是那些大佬,一些中下层的官员,要么不说话,要么说话我们也听不到。这次的事,我们要让那些下面的人说话,这帮人被压制的久了,未必对杨廷和没有怨气。这口怨气只要能为我所用,朝廷里,我们就不会是少数派。先皇这个皇本考的名字挂的太久,也该去掉了,能够把名位正过来,太后那边,也一定很高兴。”
嘉靖沉默良久,最终猛的一拍掌“为了母后高兴,朕也豁出去了,大哥,你去联络武定侯郭勋,让他把三大营人马准备好。这件事一旦闹大,说不定就要用到兵,他和他的人,朕是要用的。”
“陛下放心,臣马上去办,保证万无一失。”
京师郊外校场处,人马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旌旗招展,枪炮隆隆。这半年时间里,京师已经建立起了铳炮作坊,大批火绳枪及仿制佛郎机炮,被制造出来,武装给了三大营里新招募的士兵。让这本来充满暮气,只能算做空架子的京营,重新焕发了活力。
当初壬午之变时,三大营人马表现很是差劲,后来虽然杀了一些人,又做了一些调整,但是整体上的进步并不算大。还是在五营新军调拨入京之后,整个三大营才像是变了个样子,终于像是守卫京师的禁军模样,开始了操练,整顿,重新整编。
京师里住户众多,附近田庄也多时权贵私产,操练人马的动静,不知道惊了谁的坐骑,吓坏了谁的牲口,或是走队列时踩坏了谁的庄稼,这些都不是京营将兵所能惹的起或是愿意惹的麻烦。事实上,这些年来京营纪律涣散,疏于操练,除了将官自身的问题外,客观环境的影响,也是重要因素。
嘉靖整顿新军之后,将校场重新设置在皇家田庄以及杨记的田庄内,另一方面也下了严令,必须给士兵以最大的方便。除了操练上不至于挨投诉外,就连操练士兵的饮食,田庄里也负责提供,保证士兵的吃喝。
这倒不是说他们在这里训练,就不会扰民,毕竟这些士兵里,有不少是三大营遗留的老兵油子,纪律性并不怎么样。在训练初期,很是闹出了很多事端。但是连苦主都不发话,其他被惊扰者,就没有立场去告状,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军营内部的执法也空前严格,所有违反纪律的人,都按着规定领了军法,一段时间内,军营里杀的人头滚滚,每天都有新的人头标杆示众。
靠这种铁血手段,暂时维持了纪律,使得下面的人不敢乱来,也让新军的精神面貌逐渐发生变化。现在过来带兵的,都是五营新军里的优秀将兵,被提升了职务之后过来担任军官负责操练。
他们心眼实在,很多军营里的老手段,对他们没什么用。同时身上也有背景,有的人是安陆人,有的人身上带着雁翎刀,背后还有厂卫撑腰,那些老军汉想靠自己的关系压人也压不住,最后不管是否心甘情愿,也得按着新军的法门去操练。
渐渐的,三国战将勇的军歌,已经在三大营里传开,新募的兵和三大营原有战兵,混合重编在一起,已经能够像模像样的列成阵型,举起长枪摆阵,或是排练着火器和器械如何搭配,怎么应敌。
将台上,武定侯郭勋盔甲在身,外套罩袍,一脸的严肃,手中令旗频繁挥舞,队列随着他的令旗变化。哪里有做的不够好的,他只说一句话,立刻就有人拿了鞭子下去执行军法。
就在这一派肃杀严肃的气氛中,一骑快马冲进营门,直奔将台而来。不等郭勋发作,马上之人已经高喊起来“老泰山,小婿来看您了。”
郭勋神色一变,忽然将令旗交给身边的副将,撩起战袍下摆,向将台下飞快走去,心也跳的比平日更快几分,隐约觉得:这次,或许是自己的造化到了。
第一千零二章联结勋贵(下)
说起来,郭勋绝对是要算流年不利,本来在浙江当挂名总兵,没付出什么辛苦,就在杀倭战功里分润了一大块,随后又被天子委任到山西编练靖字十营。这怎么看,也是郭家飞黄腾达的迹象,说不定他这个武定侯,都可能升格成武定公。
在某段时间内,这位老将自己心里都有些陶醉,觉得勋贵中,属于郭家的时代即将来临,靖难三国公反倒是要落在自己后面去。可是谁知道,到了山西之后,自己遇到的几员虎将,竟然莫名其妙和白莲教扯上了关系。
李福达案,从制度上讲,是要对他进行保密的,可是有九姐这层关系,想想也知道,所谓的保密说,就是骗鬼而已。郭勋刚刚回京,杨承祖就把调他回来的原因做了说明,也向他明确表示,如果自己没搞错的话,张寅应该就是李福达,而郭勋上本保举的张家兄弟,就是李福达的儿子,白莲教的少当家。
明军以及民间,宗教信仰很复杂,就算是军官信了白莲教,也未必真的是什么大事。像是另一个时空的大明朝,罗教教主罗佛正自己就是漕兵出身,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可是一个主持练兵的勋贵,和白莲教主搅到一起,还保举了这个教主的儿子担任军中重要武职。这种行为要是放在洪武朝,现在郭家坟头上,有可能已经要长草了。
即便是新君宽厚,但是因此把自己下狱也不是不能想象的,遇到这种事,女婿就算是休妻,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不对。以现在杨承祖的声势,郭家和他,已经很难说是谁高攀谁,他休了九姐,再找个名门淑女也不是难事。是以对于杨承祖的高义,郭勋很是感激,于他的其他安排也是言听计从。
可是听从是听从,心里他难免是有些怨气的,现在三大营训练新军,重整三营军务,从表面上看,与原来的岗位差不多,但实际上相当于从头做起,之前的很多功劳,就算作废了。到了勋贵这个级别,如果没有足够的动力,其实也就懒得干活了,他现在亲自抓练兵,图的还是那个虚无缥缈的机会,让自己家升格,成为国公的机会。
人最怕的不是绝望,而是先给你希望,然后让希望破灭,当他动了这个心思后,这种想法就像毒草一样在他脑海里高速生长,让他失去了平常心。杨承祖想要做一票大的这个想法也和他透露过,郭勋原本的性子,肯定是不想掺和到这种事里,可是现在,他有了在自己这代上让家族成为国公的想法后,一改常态。不但主动参与,而且还有些期待,摩拳擦掌的想着大干一场。
新军是皇帝的天子禁军,不搞兵为将有那一套,也就不推崇细柳营作风,杨承祖这种天子宠臣,原则上可以骑着马闯到任何一个新军营头里,把他们的主官抓起来。所以对他飞马入场的行为,没人有什么意见,郭勋反倒是一脸关切的拉着他来到自己的专属帐篷内
“贤婿,你不在衙门里办公,到了临时校场这边,可是你之前说的那事,有了什么眉目?”
“老泰山英明,您说的一点都不差,那事确实有了点眉目,天子动心了。您是知道的,我如果不是为了让您立功,是不大想撺掇天子搞这个,原因也简单,事情有点大,得不偿失。可是现在事情做成了,您这边,有没有问题啊?不要我这里搞定了,您这边搞不定,那就不大好。”
郭勋一捋胡须“承祖,你只管放心,老夫这里,已经做好准备了。你的五个营头不动,现在三大营重新编练之后,战辅兵,合计二十六营。老夫一声令下,二十六营将士中,起码有十个营保证让砍谁就砍谁。其余十六营,也能保证坐壁上观,绝对不会有人服从那些人的命令,在京师里制造骚乱,对天子施压。若是蒙古人来凑热闹,我们虽然不敢说打的赢,但是拉出去野战的话,起码可以两个换他一个,蒙古人少,根本就换不起,所以你只管放手去做,外面的事,老夫给你撑起来。”
“要的就是老泰山您这句话,这次的事,其实小婿手上的厂卫,就完全可以撑场面。但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小婿办杨记,您又二话不说的拿出全部的铺子来支持我,这个人情,我始终没忘。这么好的机会,我不会漏了岳父的,这次只要能立下大功,山西的事,也就算了。可是,您也要想清楚,这一步走出去,就没的回头了。”
郭勋叹息一声“回头,现在老夫还回的了头么?如果不是贤婿保我,现在老夫恐怕应该是在刑部或是锦衣卫的诏狱里,等候三法司会勘。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想不通的,首鼠两端,最终只能里外不是人,我是万岁的臣子,自然跟着万岁走。杨廷和一共也没有几年首辅可做,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那小婿就放心了,岳丈这里不出问题,咱们就没问题。万岁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要尊老主为皇考,让他的神主牌进太庙,到时候朝廷里少不得一轮口水战。那些文官一向就是声音大,可是这次,我们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