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4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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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神智已经清醒,但还是将头向杨承祖身上靠了靠,只觉得他身上,是那么温暖。
第八百一十三章海王请降
厅堂里,新年一早晨就过来拜年的薛娘子虽然满面笑容,但是眉宇间,还是有点倦怠。从这个时间推测,就知道她昨天晚上实际就从宁波往这边赶,大年夜也没留在家里。对她而言,那个家里虽然她是主人,但那里只是个宅子,反倒是杨宅这边,哪怕是让她做个下人,这里也更像一个家,至少她的男人在这里。
红牡丹与她闲聊几句,话里话外,摆的是平等相处的态度,也是在警告着薛氏不要过界,你只是个大管事加外室,论地位和自己这个暖床女管家是一样的,不要有非分之想,名分什么的没你的事。又说了几句家主忙碌,言下之意,自然是没事少来。
薛娘子这次过来,出来拜年加上等着宠幸之外,也确实是有正事,双屿的海盗之中,已经有人开始与她接触。上次宁波大败,许洋残部退到了双屿,他终究是有根基,又得了东南几家豪门的接济,不至于真的回不了家。不过他们并没有撤回老巢,反倒是在双屿临时驻扎。
官军新得了许多真正意义的战船,造船厂开始按着几艘大船为模版进行仿制,连带上面的佛郎机火炮,也被官府的火器作坊作为样本,进行模仿。短时间内,朝廷水师还是以建设加训练为主,并没有出征的计划。按照杨承祖的构想,这种事不是着急的事,总是要等到水师练的差不多,再行进剿。可没想到,不等官府出面,海盗方面反倒是先派了人过来谈判。
宁波城内的商人里,也有人与海盗有关联,毕竟海盗和海商就是一体两面,谁也分不清楚。即使是争贡事件后,宁波城内敌忾同仇,原本为许洋当跑腿的商人被官府下了监,但是这种关系,也不是说有这种氛围就可以掐断的。
这次出来做中介的,是一名游商,生意做的不算太大,但是在东南地面,也是有名的长袖善舞,交游广阔。他这次带来的消息,则是来自双屿,海盗方面有一位大头领来询问:如果自己求招安的话,能否换一条活路。
落叶归根,不管当强盗如何风光,终归不是一个长久之计,这时代的大多数人,也不会看好强盗这个职业。要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不管是山匪还是海盗,当盗贼都是无奈之举,最后盼望的,还是招安,混个正经出身。哪怕是晚年当个良民,也比老死海上,做个无主孤魂好。
再者海上生活艰苦,喝生虫子的水,吃发霉的食物,都是家常便饭,有机会的人,还是愿意做正行。海盗求招安,算是比较正常的心态,唯一的区别在于,是以什么心态对待招安,用什么态度对待朝廷。
之前许洋闹的欢,归根到底还是没摆正自己的位置,认为自己有资本与朝廷分庭抗礼,招安之后想要得一个体面的封号,继续做大商人。
他这种想法不能说不对,毕竟商道是他自己提着脑袋闯出来的,不大愿意就那么让出去。可是现在,他元气大伤,实力远不及当初十分之一,态度上,也就自然的发生了变化。
这路出来的大头领,据说是许氏海盗中,一位极有地位的头目,拿的身段够低,只要留一条活路就可。作为代价,他们这次是拉来了整整一船的金银财宝,送到了薛娘子的家里,而这不过是开胃菜,只要事情做成,将来还会陆续的送钱。
薛氏虽然对这么大的财富很有些动心,但她是个知轻重的女人,知道自己这种外室,没条件答应这么大的事,最后拍板的还得是杨承祖。听了她的汇报,又看了送来的礼单,杨承祖饶是这段时间收钱收到手软,加上吞了谢家这么块肥肉进来,对于对方的手面依旧颇为佩服。
“要不说海贸一本万利呢,看看他们拿出来的礼单,这不过是块敲门砖而已,却足以抵的上北方几个小地主的全部家产了。我当年在滑县,也算是个阔人,可是全部家当,也不足这礼单的一半。”
薛氏应道:“恩主说的是,海贸确实是回报极厚的生意,不过它的风险也大。海上情形凶险,即使没有海盗,也有风浪,海难。十条船出去,也许只有五六条船回来,这些人赚的也是卖命钱。像您这次介绍来的那些北方商人,他们对海贸有兴趣自然好,可是如果出海的话,也很危险的。我们薛家当年全盛时,有四条海船。后来就是遇到一场风浪,只剩了一艘破船回来,也就为此,妾身才不得不下嫁给赖恩……”
杨承祖知道,还是自己让北方的士绅地主南下这个举措,南方的海商感觉到了威胁。毕竟自己不是江南人,从乡情的角度看,支持北人的概率更高。当然他实际上既不亲南也不亲北这点没人知道,除了他自己外,没人相信他行事时从没考虑过乡亲。
薛氏虽然是他的枕边人,但是也摆脱不开乡土的束缚,话里话外,还是希望他不要过分帮着北人,让江南的海贸利益被北方人分润。他倒并没着恼,而是微笑着,在薛氏的头上一弹。
“居然跟我动起心眼来了?你说的这些我知道,那些地主士绅,也不是一来就要下海的,他们先是在陆上开些店铺,把北货运过来。再运一些南货回去卖。总要等到一切摸清了,才可能真的考虑买船,出海贸易的事。你不用替你的老乡说话,海那么大,生意是做不过来的,就算真的北人南下,难道南方人就没饭吃了?不可能的,学会宽容一点,对大家都好。”
薛氏面色发白,手指紧张的绞在一起,紧低下头,不敢与男人对视。自己这点小心眼,没能瞒过他的眼睛,作为家主,对于这种耍小聪明的,通常都非常厌烦,自己会不会因此失宠?她现在倒是真有点后悔出来说项,恨自己为什么却不过家族情面了。
杨承祖笑了笑,将她轻轻抱在怀里“人之所以是人,就在于是要讲私情,徇私的。如果真的无欲无求,不徇私情,那这个人未免太可怕了一些。所以为家里出来关说,天经地义,我不会生气的,今后,还是要学聪明一点。有些话有些事,说和做之前,多动动脑子,要不然我怎么放心把浙江这么大的盘子交给你,是不是?来说说看,许氏那边,是哪位头领要招安?”
“对面……对面也没说。”薛氏心里半是感激,半又是有些惶恐,只好拼命的讨好,主动把男人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衣服里“他们这帮人,本来行事就谨慎,再说这种招安的事,几乎就是反水。肯定是要瞒过所有人的耳目,才敢进行下去。所以啊,现在不会知道姓名,估计是要过几次之后,才能知道。他们现在只是探官府的口风,看看咱们是要赶尽杀绝,还是愿意留条活路。”
“那使者呢?可曾跟你一起来了杭州。”
“没有,人还在宁波,他是行商,过年时也有生意要做,倒是不急着走。妾身是想念恩主,所以特意过来拜年……恩主……别,现在还是白天呢。”
第八百一十四章亲身赴岛
宁波与杭州之间往返的信使,在这之后就日益频繁起来,这种大规模招安的事,肯定不能一次谈成,海盗要试探官府,官府也要试探盗贼。两下里要谈条件,也要要好处,互相试探着,对方的底线到底在哪。
官府的优势在于之前的宁波大战,官军赢的干净利落,许洋则是输掉了老本,在心理上的优势就不一样。随后的日子里,就连那几位往来的使者,也都受京剧和天妃教的影响极大,内中有人竟然也入了教。
在这之后,他们的立场发生了动摇,老东家的底细差不多就被卖个精光,这次招安的头领,也就被泄漏出来:许洋的小老婆,对马宗家的公主玉子,以及许洋的侄儿,许家未来的龙头,许栋。
到了元宵节的时候,杨家一家人,已经从杭州到了宁波,就是为了减少往来信使花在路上的时间。这里的元宵节热闹程度比起南京来总体上稍有不及,由于商贾多,地方富庶,节日的气氛总是有的。薛娘子也是个妙人,由商会出面,组织舞龙舞狮队,花灯,各色花样准备的充足,又陪着柳氏到几个洋货铺子里采买,像极了一个一心讨好婆母的儿媳妇。柳氏心软,最后也就不嫌弃她年纪大,反倒是拉着她的手,连说她是个苦命人。
杨承祖在房间里,与女眷们一边斗着叶子牌,一边说着双屿那边的情形“许洋得算是个人物,十几岁出来打天下,赤手空拳闯下这么一爿基业,绝不是等闲之辈。不过他就算再怎么了得,也多半想不到,自己身边的人,会背叛自己。许洋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根本压不住场子,许栋是他的侄儿,其实跟他儿子差不多。在他手下,算是第一号人物,未来整个许氏的基业都是他的。这样的要角,居然会反水,只能说许洋的气数尽了。”
“还有那个玉子公主呢,这可是许洋的枕边人,她居然也会反水,你说,她会不会和许栋有一手啊?”郭九姐一脸好奇的问着,作为勋贵家的小姐,她这个圈子里很有一股八卦风,她也不能免俗。像是这种事,最是吸引人的兴趣,听说这位公主的年纪比许洋的儿子还要小,许栋又在少壮,在她脑海里,已经脑补了许多故事。
幺娘则关心着另外一件事“他们……会不会是诈降之计?江湖上之上,尔虞我诈,不能别人说什么,咱们就真信什么。他们非要夫君上岛,万一是使的诡计,可又该怎么办?我总觉得这里面不安全,夫君,我不许你去,要是去的话,其实找个人替你去就好了,我看那黄公公就不错,手里有王命旗牌,他说话也能代替朝廷,比你去还要合适一些。”
这几天里,关于招安的事进展顺利,可海盗方面也有自己的要求,就是要杨承祖上岛,表示诚意,并给自己一个安全的保证。招安盗贼这种事,地方官府也有权力进行,但是盗贼招安之后的安全问题,却很难得到保证。
不管是大族灭口,还是官府清理旧帐,又或者是有能力的苦主报仇,总有一些倒霉的海盗在放下武器后,被官府捉去斩首。比如另一个时空中的五峰船主汪直,就是在得到浙直总督胡宗宪安全保证后,放心上岸与官府谈判,结果被与胡宗宪不对的巡按捉去,然后就砍了头。
海盗们想要一个保障,至少保证自己不会放下武器后还被砍死,并不能算过分。可他们提出的条件是要杨承祖上岛,当面进行许诺,这让家里的女人心里都有些不放心。李家姐妹的谋略平庸,但是也知道兵不厌诈这句话,担心着自己的丈夫一去,就被人扣住做肉票。
郝青青出身绿林,对于这种事知道的更多,绿林山寨不明轻重的受招安,然后被官府杀头的有很多,丧心病狂杀官,然后被杀的一个不留的也不少。总之事情落到自己男人头上,大家都是想求稳,现在许氏船队已经成了死虎,就算不招安,摆开车马去打,也肯定打的下来。所浪费的成本,是成千上万条人命,只要这些人命与自己无关,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边是素不相识的士兵去伤亡,一边是自己的丈夫去冒险,所有杨家的女眷,包括柳氏在内,就没人支持杨承祖亲自上岛。杨承祖自己倒是显的无所谓,
“幺娘,青青,你们说的那些道理我也明白,我也知道不招安也能打赢。可你们说的那办法,太慢。双屿这地方靠打,也是打的下来的,只是让海盗知道官军不受降,肯定就会泼出命去打,怕是要几个月才能真正杀上岛去。我们离开京师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在南方已经过了两个年,不想再过第三个。抓紧时间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该回去交差。”
他用手虚指了一下京师方向“那里才是我的根基所在,江南经略的再好,也不是我的基本盘,我对于兵权什么的,没有丝毫兴趣。我的兴趣在于锦衣卫,要想抓情治,抓税金,总是要回到京里,才能方便。再说,我儿子女儿还在京里,再不回去,他们该不认识我了。”
郭九姐摇头道:“你说的道理我懂,咱的家在京师呢,我爹也要回京任职,这边的亲戚也有点讨厌,我也想回了。可是你现在也可以走啊,反正你走了,别人来,也未必打不下双屿。你自己也说过,领兵打仗,非你所长,何必非要把事都扛在自己身上?难道你怕别人,浪费掉你新军的种子?”
“那倒不至于,新军是万岁赏过刀的,简在帝心。如果有谁敢给新军使绊子,我的锦衣卫也不会放过他,新军军官又大多是安陆人,自然可以把事闹到御前。我所担心的,只是新军在江南耗的时间太久,误了大事。这么一把快刀,如果只用来杀倭寇,就小题大做了,他们真正的舞台,同样在北不在南,为了一群杂碎盗贼,不值得浪费太多时间。”
他又安慰众人“这事虽然看来冒险,实际也没什么可怕的,倭寇假设扣下我做人质,又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