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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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仗,由于颜肃之太过无赖,归义方几乎没什么损失——他们等大火烧得差不多了,就在海上先拣漏。海贼又要下水游着跑走的(……),统统被射杀了。没被当场射杀的,受了这么重的伤,再泡海里游泳,也是个淹死的命了。
海面巡得差不多了,等火烧完了,在海上练习打移动靶兼吃饭的归义方才开始登陆。一点一点一慢慢搜罗着从俘虏那里得来的藏身处,又将山林巡了一回,有两个士卒还发现了三处以前不知道的窝点。
颜肃之本次带了三千人来,倒也够用了。一边杀人,一边顺手抄了海贼的仓库,有的地方防火措施做得不错,包括丝绸在内的布料一类保存得多些,有些比较不走运的仓库里,易燃物就都烧了。
颜肃之翻到了海贼的小金库,十分不客气地都搬到了船上。带回去一点,收获颇丰。当然,他是不准备都缴给朝廷的。按照不成文的规定,战争之缴获,三分归将领支配,七成上缴。颜肃之这个流氓,大笔一挥,将两处掉了个个儿。他拿了七成,只将三成上缴。朝廷要是嫌少,就告诉他们:火攻,值钱的都烧坏了。
其实最值钱的都没烧坏,比如摆得十分安全的好些个珊瑚珍珠一类。内里一株红珊瑚,足有七尺高,颜肃之扯块麻布把珊瑚树一罩,才让人搬上他的座船。回来装了一大盒足有五斗珍珠,分给山璞算是额外的分赃。
山璞小朋友惊呆了!他们就跟着来旅了个游,什么大力没出,就先拿了这些?据说回去还要分金银……山璞觉得,自己的任务更重了。
回到县里,剩下的操作就是颜肃之和卢慎等人的事情了。反正到最后山璞也分了不少战利品就是了,里面还有一套金制的酒器。
所以,战事是发生在海岛上的,御史想核实,也可以,上岛呀!岛都烧焦了,能看到个毛线?看的都是颜肃之带带来的熏得乱七八糟人头。数一数呢,好有几千颗了。据说还有俘虏,比如女人和孩子之类的,但是更多的妇孺都死掉了。据战报,乃是海贼见大势已去,疯狂残害的。
御史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人头太多,惊吓太大,回来就报:“是真。”
朝廷上自然是有反对的声音的,比较之前参过颜肃之的那位蒋御史,提出了这么大的战果,会不会是杀民冒功?蒋廷尉听不下去了,怒道:“归义原本有多少人?现在有多少人?颜肃之先要填满了两万户的缺口,归义设三县,然后再去找这几千颗头来?他是神仙吗?”
把蒋御史喷得接不下话来了。
皇帝一听,果然有理,下令将御史的这份调查结果与颜肃之的战报一起备案。然后,就又没有然后了。
上一回被转移了注意力的人不干了!
由于皇帝近来态度比较和蔼,御史们喷他的力度也加大了许多。除了蒋御史喷颜肃之,其他的御史们在御史大夫蔡老先生的带领下,开始喷皇帝了。中心思想是,有功不赏,皇帝你想干嘛?!你是不是看人家颜肃之不顺眼啊?就算看人家不顺眼,你也不能这么昏庸啊?你在破坏规则你造吗?你太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了!赶紧的,给人家封爵!
皇帝装死。
朝臣觉得这事就比较严重了,御史劝谏都没用,那么大臣们来吧!九卿、三公,依次上本,便是楚丰,这回也不讲什么避嫌了,也问皇帝:您老到底怎么了?脑抽了还是脑残了?想当昏君了吗?
又有大臣将水家挖了出来,然后进谏太子。虽然是你生母的娘家人儿,可他们实在上不了台面,上次那事儿,颜肃之就算有错,水货们的错更大!你不能为了一群上不了台面的水货,寒了朝廷栋梁的心啊!
皇帝有苦说不出,还自以忍辱负重呢。太子被谏得有些受不了了,这都什么事儿,他真没记仇好吗?就算记仇,他要收拾人也不用这种蠢办法呀!这不是……他爹有一个挺高明的安排吗?怎么朝臣就这么叽叽歪歪了呢?
然而父子二人又都有点小得意:看,老虞家的智商还是很不错的,皇帝的心事,没一个人能看破的。
那是因为你们太蠢了好!吗?!
米丞相这回不干别的了,将正旦庆典的事儿都交给柴尚书令去办,他自己跑到宫里坐着,皇帝不给个说法儿,他老人家就要在勤政殿里打地铺了!
皇帝十分无奈,只得携太子往勤政殿里看望米丞相。米丞相见皇帝蔫头耷脑地过来了,心说,知道错了,还有救。
没想到,接下来他会被这个皇帝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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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领着儿子,爷儿俩做贼一样地蹲在米丞相跟前儿了。米老头儿很有骨气地眼睛一闭,头一撇,当没看见。
皇帝不得不趴他耳朵上,小声说:“咱们是亲家对吧?这事儿我只跟你说,你知道了缘由,可别再跟他们起哄了啊。”
米丞相忽地睁开了眼:“啥?这怎么叫起哄呢?国法在那里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若是颜肃之冒功,自有国法办他,若是实,自然要依法封爵啊。爵以酬功,职以授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圣人怎么会不知道呢?殿下,臣等为殿下讲书的时候,难道没有讲过吗?”
虞喆低头,小声道:“你听阿爹说完,阿爹是有道理的。”
米老头儿梗着脖子看皇帝,皇帝清清嗓子,不好意思地道:“你也知道的,这如今的情势不大好。这朝里文的行的不少,武的就青黄不接了,颜肃之倒是不错,我想将他压一压,留给太子用。”
米丞相睁大了眼睛:“他的年纪在那儿了,至尊父子都用得上!”
皇帝见米丞相像是没听明白似的,便先哀声叹气打一回悲情牌,眼睛都湿润了,诉说一回他儿子年纪小,他兄弟都出镇羽翼渐成之类的。米丞相道:“朝廷都是忠于陛下的,区区藩王,不在话在。这跟不依法论功,有什么关系吗?”
皇帝这才说了他的小心思,什么怕太子对颜肃之无恩,要让太子施恩之类。
米丞相当场就跳了起来!虽然年纪一大把了,米丞相这一跳却是相当用力的,用力到跳起来之后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下去撞到案角。亏得虞喆眼明手快,将他扶住了。
米丞相两眼发黑啊!
米丞相老泪纵横啊!
米丞相真的被皇帝爷儿俩给蠢哭了tt,世上的老板那么多,为什么让我遇到了脑残的这一个。果然是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以小巧谋位,不能以小巧治国啊!
可事已至此,米丞相还得撑着,至少得给颜肃之一个公平的结果。
皇帝惊呆了:“丞相为何落泪?”
被你蠢哭的。
米丞相以袖试泪,平复了一下情绪,一手抓着一个,对这一对至尊的父子道:“陛下、殿下,老臣一片赤诚,你们就听一听劝吧!这个事儿,它不是这样做的啊。”
皇帝奇道:“怎么会?”
米丞相诚恳地道:“陛下与太子,占着天下大义的名份,口含天宪。天下忠贞之士,生而心向往之,你们用不着这样啊!国士待之,报之国士,只须赏功罚过,公平公正,就能万民归心了。万不可弄这等小巧。”
皇帝听到“小巧”就不开心了,干巴巴地道:“这样不是很好吗?”
米丞相道:“颜肃之是个实在孩子,小时候儿,颜启那般糊涂,他还是那么懂事儿,宁愿自污以成全父亲与庶弟。上回压着他没封爵,他也没闹,还老实剿匪,将归义治理得井井有条。对这等人,何必这般呢?陛下不觉得不妥吗?”
您这点儿心思,没猜着,就是个实诚人,你对个实诚人耍这种把戏,你还是不是人啊?你有没有点良心啊?你就仗着人家是个好人,就这么戏弄人家,你好意思吗?“他要是猜着了”这么个可怕的假设,米丞相没说出来。
皇帝被说得有一点不好意思了,咳嗽了一声:“事情已经做下了嘛,以后,阿喆会给他补偿的。”
米丞相带着些失望地看着虞喆:“太子也是这么想的吗?真是太让老臣失望了啊!您应该带头儿劝圣人的,这事儿有眼睛的人都看着呢,有功不赏,大家怎么看啊?以后还有人卖命吗?他们只会说,颜肃之再能干,但是因为不肯受外戚侮辱,所以要被欺压啊!怎么能这么糊涂?!”
啥?还有这种事儿?
可仔细一想,还真是啊!
皇帝父子面面相觑,表情都很便秘,在米丞相叹气的背景音中,皇帝问道:“那怎么办?”
米丞相怒道:“还怎么办?!照着律法去办啊!军功要算首虏数的,比着数目还不会吗?去选个地方儿给他当封地啊!再好好安抚他!这世上聪明人太多,傻子都快不够使的了,你们还在逗傻子玩儿,玩坏了可再找不到下一个了!”
皇帝越想越是,如梦初醒:“对对对对对!快快快,召他们来议啊!”
当天下午,皇帝挨完米丞相的骂,跟太子两个就灰溜溜地召集相关人员来议一议颜肃之的战功问题。
颜肃之封侯,已成定局。
第105章
受到皇帝召唤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皇帝就算二缺了一点,好歹还能听得进去丞相的劝。
这些人的心中,未尝不同情米丞相。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米丞相一做就是几十年,这是相当难得的。更加难得的是,他做了这么多年丞相,不是因为他是个有能力篡位的奸贼,而是因为皇帝信任他来做这个宰相。他的劝谏,皇帝大多会听上一听。
哪怕是这样,米丞相还是值得同情的。因为工作量,这个国家接手的时候就是一个烂摊子。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皇帝虽然不至于达到一个暴君的水准,有时候离昏君也不太近,但是各种奇葩的事情层出不穷。每每将米丞相气得欲生欲死,没死成还得回来接着操心。
譬如这一回,皇帝又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御案都要被劝谏的奏疏给淹了,好列又被米丞相给劝回来了。可怜七老八十的一个老头儿,这两年熬得越发的干瘦了,还要颤巍巍地跑勤政殿这儿打地铺相胁。
这样的丞相,哪怕白送,许多人都不乐意去干。真是太受罪了有木有?如果上头坐着的是个昏君,那大家也就认了,反正是昏君嘛。可坐着一个神经病,他该明白的时候不明白,偏又在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上展现其精明,把人折腾得十分想要辞职不干。能扛下来的,真不是一般人。
被同情的米丞相此时一脸灰败,与坐在他旁边那个仙风道骨面色白净里透着点红润的楚丰,简直就是鲜明的对比。
自打劝得皇帝同意给颜肃之议功了,米丞相自认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剩下的就是大家的事情。同事们一到,他就放心大胆地神游了。也不算是开小差,只是拿开会当背景音,内心里充满了绝望的声音——
帝王,不是不可以耍心机玩手段,相反,他必须得能看明白这些,才能做到不为人所左右。可是,一个皇帝如果把精力都放到这件事情上了,那他……还是皇帝吗?
自己把自己从至高的位置上摘了下来,玩弄小巧。若是海清河晏的,卖卖蠢也就罢了。如今四下都是漏洞,还要自己作,生怕江山太稳还是怎么的?哪怕是天下太平了,这么搞的皇帝,也是在给自己掘墓——这样胡闹,令士人寒心,便是皇帝,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米丞相想起已经做了太子妃的曾孙女儿,担忧的情绪就更浓了。是啦,一个婚姻并不能代表什么,哪怕太子妃姓米,米家也不是就非得绑在这一对蠢父子身上了。可作为米丞相来说,自家女孩子嫁到这样一个内忧外患当家人还自作聪明的人家,他是相当难受的。
更让米丞相难以接受的是,以前犯蠢,还能说他是在赌气,譬如被御史时常记起来的给手下小妾送礼这种事。那事儿虽然会被拿来劝谏,但是比起这回这件事,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难过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楚丰等跟皇帝将颜肃之的事情议了个差不多。楚丰看出米丞相有些魂不守舍,俩人坐得近,楚丰一边卷袖子帮外甥抢好处,一边分出心思来,在需要米丞相注意的时候捅一捅米丞相的胳膊。
这边议完了,等皇帝问米丞相:“丞相意下如何?”的时候,米丞相没精打彩地道:“如此甚好。”好个p呀!认清了皇帝内心里住着个麦兜的米丞相,实在不认为眼下的形势跟“好”字能沾上什么边儿。
皇帝见大家都没意见了,他本人其实还是蛮欣赏颜肃之的,便道:“既如此,中书拟旨罢。”
当下,以泉安三千户封颜肃之为侯,于京中赐府。姜氏的诰命也随之下来了,夫妻二人的制服、佩饰、一应仪仗、车马等也要制作。这些都要费些功夫了,事实上,顶好是这边做好了制服,然后再下旨的。谁叫皇帝这……犯了个蠢呢?于是硬凑出一些用品服装来,据知情人士透露,夫妇二人的体型都相当地标准,正常尺寸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