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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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很是纠结。
在这种心情的作用之下,姜宗的小姑子便问颜神佑:“阿颜回来,可曾收到柴家的帖子?”
颜神佑十分淡定:“才回来这几日,不及将亲朋长辈悉数拜访过,尚未有空知晓此事呢。”借口都是现成的呢,且她又不知这小姑娘打的什么算盘,干脆一推二五六。要不想社交呢,总有拜访不完的长辈,颜肃之的老师同学还没见完呢好吗?这数量可就惊人了。
米小娘子一噎,一时找不到下面的台词了,实则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
还是姜宗打了个圆场:“偏你忙,上一回也是,这一回也是,一个人就过来了。姑母倒是放心你。”
颜神佑笑道:“上回有舅家,这回阿婆家中坐镇,有甚不放心的哟。”生又将话题给转了回来。
米家是个大家族,聚族而居。丞相府又大,人口相当丰富。颜神佑虽然不觉应付不了,却也有些嫌烦。说了一阵儿话,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家里,她就接到了通知,柴家的梅园又开。一旦下雪,他家就会张罗着搞这么些个活动,这一回也不例外。颜希真理所当然地被邀请了,哪怕订了亲,柴家还是想给她造个势的。柴尚书令从来都不傻,自然看得明白楚氏这步棋十分之高明。要不是怕被人再说,柴老先生都想嫁个孙女儿给李今了。
颜神佑能来,一是托赖了堂姐的福,二也是她们父女俩闹得动静很大。盐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是颜肃之先前揍海贼的狠劲儿。柴尚书令因管着许多事务,隐约知道御史已去难了战功之真伪,皇帝这么压着功劳,必有后着。是以将颜神佑也一并请了来。
十分之巧的,这一回又是一群年龄差不多的人凑一块儿了。干嘛呢?赏雪、饮酒、听音乐,然后又要作诗了!
颜神佑有些恍惚,忽然觉得这场景很熟!这不就是……上回因为她爹干翻了水货一家而被打断的诗会的继续吗?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太妙和赶脚!
这个,颜神佑的预感,还是挺灵的。到了梅园,又有人起哄人要作诗了。大家围观的中心,还是两个男子。一个是蒋家五公子蒋峦,一个就是柴家二公子柴烨。柴公子大冬天的捧着把羽毛扇子遮了半张脸,颜神佑看得眼角一抽,想起来他的牙折得好惨。
收回目光,就轮到大家作诗了。颜神佑很是郁闷,便推说不会。不料大家以为她谦虚,这些年龄正负三、四岁的人,都被这位小神童当成过对照组的。见到这个“别人家的孩子”,越发不肯放过她。当你遇到一个小时候刷智力值,长大了刷声望值的家伙,你也想让她表现得平易近人一点——通俗地说,想让她卖个蠢什么的。
哪怕颜神佑的颜是真的不错,有些小男生不大好意思挤兑得太狠,也架不住还有些心智尚处在幼儿园阶段,以挑衅为手段妄图引起女生注意的小男生。
颜神佑简直想死!最后不得不说:“总觉得这是要有些天赋,若是没这根筋写得再多也是贻笑大方,索性便不作了。我平素只管看人作诗的。”歪楼歪楼歪楼,论坛掐架的精要在于:对于你不擅长的,一定要把它扯到你擅长的方向上去。
比如你不会做诗,就要扯到评诗上面去。
颜神佑作诗的水平不怎么地,但是评论还是会的。正如这世上好厨子少,吃货却多。她敏锐地感觉到了周遭的人有些不怀好意,便也不具体点评谁做得好、谁做得不好,只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不过是有的人拣得多,有的人拣得少,有的腰都弯得驼了,也拾不到一个字罢了。”反正她是不肯做的,硬要她做诗,那她随便胡扯两句,也只能说是她运气不好,没拣着好句。
蒋五听了一怔,取笔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记下,陆放翁这两句诗,对仗工整,可堪赏玩,蒋五写下来之后认真看了好一阵儿。
蒋五的堂弟道:“却也未必,文有高下,人有高下,岂能说偶得?必有好坏之别的。”
颜希贤做为人家堂兄,责无旁贷地代为接话道:“从来文无第一。”
蒋小郎君道:“好与不好,一听便知,又怎会分辩不出?便如人,生得是美是丑,一望便知,怎能不知美丑?再者做诗,总是工整者为佳,犹如美人,严妆者为妙。”
颜神佑正色道:“这却未必,真是美人,严妆佳,淡妆亦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这是王国维先生人间词话里的观点,用来品诗,却也是“一法通、万法通”。
蒋五忽道:“请试举之。”
颜神佑:“……”你添什么乱呢?
蒋五不是故意添乱的,乃是觉得她说的这颇有些道理,想进一步讨论呢。
颜神佑赶鸭子上架,好歹是不用作诗了,只得将上辈子学过的点评的知识照本宣科了出来:“齐整的固然是好,然好诗未必要堆砌,平淡之句组在一起,未必不能有佳作。是有句秀、骨秀、神秀之别。”
蒋五道:“句秀。”
颜神佑想了想,道:“重帘不卷久留香,古砚微凹聚墨多。”这是陆游的句子了。这些都是前人分析的,她说出来,心颇不自安。不过好在传播一点理论,总比直接背一首古人诗句来应付让她觉得好过一点。
蒋五记下,却又问:“骨秀?”
颜神佑只好硬着头皮,应道:“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1】
蒋五再问:“神秀又如何?”
颜神佑这回答得十分痛快:“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2】
蒋五放下笔,眼风儿将堂弟一扫,叹道:“小娘子这还是不会做诗吗?”
颜神佑:“……”卧槽!好像还是引用句子了啊!好蠢好蠢好蠢!哪有评论的时候不举例的啊?!!!
要发疯的时候,柴家仆人又来了,十分镇定地传了讯息,颜家请颜神佑她们兄妹三人,赶紧回家。有!急!事!
颜神佑:“……”怎么不早来十分钟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变态基本上是不会搞剽窃这种傻事的,她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而且剽窃容易露馅有木有?还不如正大光明呢。虽然说话的时候难免会露出一点跟土著不一样的地方来,不过她不会去主动做这些的。
【1】是韦庄的词里的句子。这一位是王国维《人间词话》里评论的正主儿。“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
【2】这是白居易的诗。初读是因为鲁迅提到,越读越觉有味道。也有人说这一句,“富贵至极”的。
唐朝人早就知道,穷措大作富贵诗,多用些“金”、“玉”、“绵”、“绮”字面,自以为豪华,而不知适见其寒蠢。真会写富贵景象的,有道:“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全不用那些字。——鲁迅《而己集·革命文学》
第103章
两次都是被人从柴家赏花会上叫出来,颜神佑开始觉得自己跟这梅园是不是有点八字不合。出门登车,颇觉得有些冷,颜神佑抱紧了手炉子,跟颜希真坐了一辆车回来。这一回,连颜希真都忍不住问了一句:“究竟是什么事情?”
她回回来外祖家都没有事儿,统共带着堂妹过来两回,两回都从梅园里被叫出来,由不得她不觉得邪门儿。
颜希贤如今已长成个少年模样儿,正在变声期里,不大喜欢开口说话。然而妹妹问了,他也只好开了尊口,嘎着嗓子道:“是唐虎贲遣人来寻的。今日雪停,圣上幸越国长公主别业,说到了二叔。好像有人参了他,唐虎贲不乐意了,为二叔辩解。然后吵着吵着,不知怎么的,就吵着说神佑回来了。”
难得他一副公鸭嗓子还说了这么多话,说到这里,他就不肯再多说了。牛车里,姐妹俩听了,面面相觑,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颜希贤听着没声儿了,扭头看了一下车里。
颜神佑与颜希贤穿着一样的绛红锦袍,这会儿棉花还没有被广泛使用,好在颜家是土豪暴发户,姐妹俩不穿棉衣穿着裘衣。绛红袍子吊着狐皮里子,相当的奢侈。围领还都是一样的白狐皮,更是难得,衬得两张小脸儿越发的好看了。
兄妹三人如果三尊雕塑,傻看了一会儿,还是颜希贤说:“快着些罢,只怕是圣上有事要见。”
果然是皇帝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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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
昨天下雪,今天放晴了。虽说是雪后寒,可是雪后的景儿也是真个好看,尤其是红梅白雪,再有点园林,那就更好了。
皇帝近来心情称不上好,上一回害郁陶折了一个儿子的民乱平息之后,这国家就不太平了起来。仿佛有谁打响了发令枪,四处烦心事就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朝廷这里,按下个葫芦又起了个瓢,让皇帝秃得更厉害了。
越国长公主心疼弟弟,看天儿放晴了,就撺掇他出来散散心。正好,长公主身为帝都一霸,家里的园林自然是极好的。十分巧的是,长公主三嫁的丈夫跟柴尚书令好别个苗头。俩人还都姓柴,也是一家的,只是血缘比较远了,乃是族兄弟。
你家儿子读书好,我家儿子架子高,你家园子大,我家花木奇。你老婆贤惠,我老婆是街霸!
尚书令家的梅园很好,长公主比较不讲理,她在城外圈了一块比梅园还要大三倍的地方,修建了别业。不但地方大,景致也多,园内池塘差不多是个小湖了。取名叫做“胜景园”,里面也种梅花,品种比梅园的也要多——很多都是通过一些不太友好的手段从皇帝或者别人那里搜刮来的,也种其他的花卉。
皇帝欣然携太子前往。
越国长公主这里,除了现任老公以及两个姓柴的儿子,也把唐仪给叫过去了。
来的都是自己人,皇帝跟他姐感情还特别好,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吃着烤肉。做什么诗啊?酸!无聊!就说些个趣事。越国长公主还嘲笑皇帝:“小时候,悄悄儿地抓把稻壳子去逮鸟儿,逮着了回来烧着吃,哪知冬天鸟忒瘦,烧一烧,都成炭,不能吃了。”
皇帝也笑,抱着条烤羊腿啃得满嘴流油:“那会儿可没想到有现在。”又对小辈们说什么创业之艰辛,大家一定要齐心合力,创造美好未来。大家都哼哼哈哈地答应了。
皇帝又指唐仪,说他小时候淘气,也会捉鸟。唐仪翻了个白眼:“外甥像舅。”还不是跟你学的?你也淘气!
越国长公主又不乐意儿子嘲笑弟弟了,揭了他的老底儿,说他某年带着颜中二去厨下偷鹿肉吃。
皇帝忽然来了兴趣:“哦,颜二?今天早上随手拿了个本子,就是参他的!”
唐仪活似被打了鸡血:“谁?谁参的他?”
皇帝郁闷地道:“你都不问对错儿?告诉了你,你要做甚?还要去揪打人家不成?”唐仪咕哝两声,瞪着眼睛不说话了。
越国长公主又心疼起儿子来了,为颜肃之说了几句好话:“那也是个苦孩子,吃过苦的孩子都懂事儿。上回不也立了大功了吗?不也给你争了脸了吗?”
皇帝擦擦油手,对越国长公主道:“阿姊不知,这回是国事。怀化【1】县令参他以邻为壑,这事儿确是不太好说呢。”
越国长公主的文化水平是真心不高,后期也不怕不学无术会被淘汰,听不懂什么叫“以邻为壑”。但是唐仪却听得懂,简单的说,就是颜肃之坑队友,损人利己。因为颜肃之的关系,唐仪倒是知道,怀化在归义之北,比归义富点儿,一直是海贼光顾的重点对象。
唐仪当场翻脸不干了:“什么狗屁怀化令必然是放屁!自己没本事,怪得了谁呀?难道要颜二静等着挨揍,他在一旁看热闹?什么玩艺儿?没种!有种跟颜二比能干海贼呀?!没种就会瞎汪汪!”有一个霸王娘,唐仪的嘴炮技能也是很高的。
皇帝举手作投降状:“我就说一句,招你这一串。”
越国长公主又向着弟弟,掐了唐仪好几把:“敢跟你舅顶嘴,翻了天了你!”
唐仪一面嗷嗷叫,一面挤出几滴眼泪来:“什么呀?!颜二拼得可辛苦的!您都没看见,他闺女上京来,都没牛拉车,全留县里开荒了!这还不够给阿舅拼命的呀?”开始是疼得想哭,后来就心疼起他家基友来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皇帝听说颜神佑剩着马车回来的,也小赞了颜肃之几句。反正他是出来散心的,左右无事,见见颜肃之的闺女,问一问归义的近况,也是不错的。他还是挺关心颜肃之这个重点培养对象的。
又不是正经的陛见,只是在长公主的园子里见一见臣下之女,也不算是什么特例违规。于是皇帝就说:“果真如此,倒要见一见颜二的闺女了。”
唐仪超开心:“我就叫人找她来,甭叫内官宣了,闹得动静大了,又要招御史来说,忒烦。”
皇帝道:“你做御史的时候不务正业得很,倒烦人家做正事的烦了。”却也默许了唐仪的做法。御史也是,你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