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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盛宠无双-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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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谓真正娇养两世,从未吃过苦,这时难免有些泄气。

再划下去手都要全破了!

胳膊也用力过度,肌肉酸疼!

真的不想再划了!

可是不划,就只能坐在这里等死。

说不定何时风起,一个大浪掀翻小船,她就要陈尸海底,家中亲人就是想收尸都找不到埋骨地。

就算运气好,一直风平浪静,船上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早晚要饿死渴死。

还是不能放弃啊!

无双手口并用,撕扯下一片内裙裙裾,分开两半,分别包裹在手上。

之后,重又拾起木桨,双眼含着两泡泪,忍痛划船。

在她身后,东方的天空渐渐明亮起来,海天相接的地方绽出金红朝霞,霞光逐渐扩大,像熊熊燃烧的火焰。

霞光穿透薄雾,无双远处林立的深褐色礁岩间隙,隐约看到一片浅黄,那是——海岸!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划了多远,或许还没有剩下的路程十分之一长,但有了目标,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手下力气也大了几分。

海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哐当”一声,船底不知撞上了什么,重重一震。

无双毫无防备,木桨瞬间脱手落到水里,人也被高高抛离船板,又险险落回。

眼看木桨就要顺水漂走,无双顾不得旁的,跪着探身趴在船帮上,伸出小短手去够。

一次,两次,三次,够不着。

脚上为什么湿湿的?

无双回头看,只见船头处漏了一个大洞,海水汹涌地漫进船内。

船要沉了……

无双不会水。

四周没有人,就算呼救也没用。

再看看海岸,仍是那样遥远……

完全无计可施之下,她只能随着小船一点点下沉。

西北方远远出现另一艘船。

它庞大如宫殿,黑漆船身在霞光下闪着红光,船板上桅杆林立,白帆撑满,极速前行。

船头猎猎扬风的旗帜下,站着一个湛蓝色的身影。

“楚曜!楚曜!”

性命攸关,无双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不对劲,扯开嗓子大喊他的名字。

小女孩声音柔嫩,即使卯足全力,也穿不透海风呼啸,更传不过几百丈远的距离。

不过几息时间,无双已有半身浸在海中。

她试图模仿当日楚曜在将军府池塘里划水的动作,可未经过训练,只能画虎不成反类犬,胡乱扑腾下,反而越沉越快。

“楚曜!”无双喊得撕心裂肺,“救我啊!”

再抬眼看,船头那个湛蓝色的身影已经不见踪影。

距离那样远,她当然看不到那人样貌,只是凭衣服颜色判断,或许那人根本不是楚曜,又或许只是眼花,甚至产生幻觉,船头原本就没有人。

带着灰心丧气的想法,无双越沉越低。

没入海面那一刻,她忽然动手,解开了身上穿的大红斗篷。

无双并没有看错,大船船头站的人就是楚曜。

虽然表面上满足林寒提出的条件,打开城门,不对出城之人进行盘查,但他怎么可能完全不管林寒去向,放任他带走无双。

四个城门皆早有斥候潜伏,暗中跟踪。

楚曜得知林寒带无双出海,立刻调动了战船前来追捕。

此时,在他心中,平安救回无双远比捉到林寒更重要。

犯事之人逃走这次,还有下一次可以围捕。无双的小命却只有一条,若有闪失,便不可能重新来过。

是他一时兴起,硬将她带了来,若是她出事了,他赔上命也不能挽回。

楚曜手握千里镜,在甲板上来回走动,试图从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找出无双小小的身影。

天光渐亮,薄雾越淡,视野跟着开阔起来。

肉眼可见南边海面上漂着一件大红色的事物。

楚曜调整千里镜倍数至最大,清晰地看到那是离京第二日,在投宿的城镇他买给无双的新斗篷。

“吩咐下去,往南开。”楚曜道。

掌舵的海军将领很快传话回来:“那一带暗礁密集,战船不能靠近。”

“既然大船不能靠近,就把小船放下去。”楚曜一边说,一边冲下上层甲板,来到放置救生船的下层,“五十个陵光卫,随我来,其余人继续追捕林寒。”

说罢,一马当先跳上小舟。

无双努力憋气,但一个人能憋气的时间到底有限,她渐渐有些支持不住。泡在冰冷海水中的身体也开始麻木至失去知觉,完全感觉不到海水冰冷。

所以,她最后究竟是溺水而亡,还是被冻死?

因为太过绝望,无双已不觉难过,甚至自娱自乐,在心中自嘲起来。

白色的身影忽然从她身后游出。

“楚曜?”无双惊喜下喊出声,腥咸的海水立刻灌进口腔。

纤长的手臂托住无双脖颈,带动她向上游。

那人虽然很有力气,可是肌肉柔软,应该是个女人。

无双不知为何有些失望。

那女子水性极好,两人很快浮上水面。

毫无预兆地,无双对上一张刀疤纵横交错的面孔。

“啊……”她短促地惊叫一声,随即醒悟如此对待救命恩人实在太不礼貌,立刻强制自己住口。

“娘,在这儿!”男孩子清亮的喊声从他们背后传来。

女子返身游到一条渔船旁,先将无双举起送至船上。

一个七八岁大的男童俯身来接,无双认得他是卖早点的陆安。

那个刀疤脸的女子是老板娘?

难怪她会以白纱蒙面。

无双伏在陆安膝头吐出呛入腹中海水的短暂功夫,老板娘已穿回外衫,戴好面纱,将她接过来抱在怀里,柔声问:“刚才吓着你了?”她声音温润宛转,分外动听,与可怖的面孔形成极大差异。

无双顾虑对方心情,尽量表现得自然些,道:“爹爹教过我,观人观其言谈行止,最忌以貌取人。您刚才救我于危难,自是怀德济世的善人,我不怕。”

“小小家伙懂得那么多,跟陆安一样人小鬼大。”老板娘眉头轻扬,应是在笑。

无双也想回以微笑,可是她全身衣衫湿透,再被寒风一吹,冰冷直入骨髓,全身发抖,连牙关都咯咯打颤,笑容自然说不出的古怪。

老板娘看着那扭曲的笑脸,歉意道:“我们母子两个多年来就是这样出海,习惯了,船上实在没什么能给你御寒的东西。你且忍一忍,很快就靠岸,届时到我们家里去,给你洗热水澡喝姜汤怯寒。”

陆安十分机灵,听着话音,也不用母亲吩咐,自动自觉开始摇桨。

大家同是孩童,可常年出海人的就是不一样,别看陆安个子小,力气却堪比成年人,划船技术又熟练精巧,原本看着似乎遥不可及的岸边,竟然很快抵达。

老板娘抱起无双上岸。

只听身后号角声声,转身去看,十余艘小船破浪而来,船上人人身穿官服,要配弯刀,威风凛凛,好不吓人。

陆安何曾见过如此阵仗

“楚曜!”无双看到为首那船上身穿湛蓝曳撒的男子,拍着小手欢呼起来,活了两辈子,她没有一次听到、想起或是见到楚曜时如目下这般兴奋。

她从老板娘怀里挣扎下地,不顾陆安的阻拦,踩着浅滩的海水冲上去迎接楚曜。

楚曜俯身抱起无双,也不嫌弃她全身湿漉漉的,扬起大氅便将那打着哆嗦的小圆身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无双抱着他的脖子,娇声娇气地诉说心声:“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劫后余生,见到故人自然欣喜,全然不记得当初曾发愿再不想见到他。

这话楚曜非常受用,肃板的面孔露出浅笑,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低首以脸颊与无双小脸相贴,轻轻磨蹭。

小船一直冲上沙滩才停下。

楚曜手中有千里镜,自是将之前情形全看在眼里。

他径直走到老板娘身前,致意道:“老板娘,多谢你救了……她,送上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身为侍卫,卢鹏永远不离楚曜身后,闻言适时递上装满银锭的荷包。

“不不不,我不能要。”老板娘摆手道,“我们母子两个天天出海,今日不过碰巧撞见她,当然不能见死不救,没什么大不了,当不起你们大礼。”

“天寒地冻,海深浪大,您不顾自身犯难涉险,”楚曜坚持,“得人恩果千年记,不过是一点银两,与性命相比,才真是不值一提。”

谁知老板娘看起来纤柔瘦弱,脾性却比楚曜更固执:“我自幼靠海为生,下海潜水对我来说比常人在地上行走还容易。总之,我救人时没想过要什么报酬,现在自然不能拿你们的银钱,否则不是成了狭恩图报,我不做这种事。”

楚曜见她坚决推拒,便使了个眼色叫卢鹏将荷包收起。

既是欠下人情,自当设法偿还,明面上的银钱谢礼不肯收,他还可以想办法暗中帮助这母子俩。他们生活拮据,又经营小本生意,可以插手的地方很多,不愁不能还报。

“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强你。”楚曜道,“我姓楚,单名一个曜字,家住上京青龙大街,将来如有任何事情需人援助,不论是您亲自前来,还是差人送信,我必然鼎力相助。”

老板娘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她很快收敛眼波,并未被人察觉:“多谢楚大人,我会记下的。”又道,“小女子随夫姓陆,小字珍娘。”

楚曜颔首告辞道:“陆娘子,幸会。她急需沐浴更衣,我们先告辞了,改日咱们再见。”

“且慢。”陆珍娘出言阻拦,“我家就在前面,虽然简陋逼仄,但洗个热水澡,煮碗姜汤,再烘干衣服还是能够的,总好过如此湿漉漉地一路回城里去。”

她边说边侧身指向不远处房屋错落的渔村示意。

楚曜看看怀中牙关打架的小姑娘,稍一沉吟便答应下来:“如此便叨扰了,烦请陆娘子带路。”

海边渔村,条件艰苦。

众人一路走来,只见一家一间小屋,连院落也无。

陆家茅舍外用树枝做成的篱笆圈出一个三尺见方的鸡舍,里面养着两只芦花鸡,北边靠墙用砖砌成大灶,灶台对面立着石磨,想来无双喝过的甜豆浆便是在此制作。

卢鹏与跟随而至的陵光卫都守在屋外,只有无双与楚曜随陆珍娘进屋。

屋内是一间没有隔断的大敞间。对门摆着榉木方桌,桌前一横一竖两条板凳,桌上堆有碗碟。右手靠墙砌起土炕,左手靠墙则立着木柜,旁边木箱上倒扣着豁口的澡盆。

家具简陋破旧,但收拾得十分整洁,显然陆珍娘勤快又手巧。

陆安快手快脚地烧好热水提进屋来,陆珍娘放下澡盆,在木柜前三步远的地方拉起一道帘子,形成一个虽然狭小却有遮挡的独立空间,使得无双不必当众泡澡那么丢脸。

既有女子在,自然不需要楚曜出面帮忙洗。

他大马金刀的在板凳上坐下,回身看,注意到门边窗下,还有一张竹制边桌,桌上摆着与小小渔家全不相称的文房四宝和数本书册。

楚曜还记得前一日与陆安对话时,小小少年用词文雅,此时回想,显然因为读书识字的缘故。

他招手叫来陆安,问道:“你已经上学堂了?上了多久了?”

陆安道:“五岁上开始到城里私塾读书,今年正好满三年。”

“你喜欢读书识字吗?”楚曜又问。

陆安先是点了点头,然后猛地大力摇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道:“我不喜欢,束脩特别贵,如果不是为了攒束脩,娘也不用起早贪黑的捕鱼虾磨豆浆,挑着担子进城去卖早点。”

布帘不能隔音,他们对答自然全传入陆珍娘耳中,只听她微有些不悦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和你说过许多回,做人不能目光短浅。你只看到我们现在辛苦,却不想想你读好了书,考上秀才有功名在身后,咱们家能免苛捐杂税与徭役,做官那么大想头我不提也罢,但那时你还能在城里受雇做私塾左先生,或去富户人家当西席。就算你本事不济,考不到秀才,识字会算数,还能去做账房。总之不管最后达成哪一样,都比如今要强,还能益及妻子儿女,难道不好?是辛苦几年,之后小有所成,生活相对安稳轻松,还是一辈子靠天吃饭,三餐不济,该怎么选,你都八岁了,难道还不明白?”

想不到一个渔家贫女,见识倒是不俗。

楚曜心念转动,投其所好道:“陆娘子,家父与京城西山书院许山长有些渊源,早年曾得对方许诺,书院内永远为我家中子弟留一席位,免去束脩与杂费。我已入仕途,家中又无兄弟,那席位空在那儿也是白白浪费,不如送给陆安小兄弟。”

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免束脩只是对陆家母子而言,楚曜打算替陆安缴纳费用,资助其学业,既是回报陆珍娘今日对无双的救命之恩,亦是助人善事。

陆安听到能读书又不需交束脩,本就生得漂亮的一对凤眼瞬间明亮几分,将信将疑地确认道:“大人,真的……真的一文钱都不用交?”

陆珍娘抱着洗得白白净净、软软绵绵的无双从帘后走出,经过陆安时顺手在他脑后拍了一掌:“男人大丈夫岂能为几文钱折腰?”

“束脩可不是几文,是好几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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