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第3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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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哀叹,严世藩突然福至心灵,忙说道:“陛下,刚刚唐大人说了,王世贞就曾给臣一幅假画,如今这一幅又怎么担保是真的?倘若臣只是毁了一幅假画,臣以为不但没有罪,相反,唐大人还有欺君之嫌!”
真不愧是严世藩,几句话,不但翻转了局面,还倒打一耙,把球又踢回到了唐毅怀里。
唐毅岂是好惹的,反唇相讥道:“严部堂,凭着你的一张嘴,就想给别人定一个欺君之罪,那你闯到我的府邸,明知是献给陛下之物,你竟然给毁掉,是不是欺君?”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不要吵了!”
唐毅和严世藩都闭上了嘴巴,嘉靖看了一眼唐毅,目光停留在了严世藩身上,许久,幽幽说道:“严阁老,你怎么看严世藩的话,唐毅有没有欺君?”
有,您快杀了他吧!
严嵩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就立刻否决了,严嵩注意到说到严世藩三个字的时候,嘉靖的语气明显重了许多,透着强烈的不满和愤怒,虽然严嵩不知道嘉靖的怒火从何而来,可是他却知道,这道题是在考验自己。
“启奏陛下,老臣以为古画传世千百年,真品赝品,多如牛毛,有的能分辨真假,有的分辨不出来,即便是假的,也不能说唐大人就有欺君之嫌。倒是严世藩,做事鲁莽无状,老臣以为该严惩不贷!”
好一个大公无私的老严嵩,嘉靖暗自点头,严世藩虽然让他失望透顶,可是严嵩还是好的,还是懂事的,难得,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面,就暂时放过严世藩一马,以观后效。
当然了,嘉靖不会这么轻松就说出心里话,他还要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条心,笑吟吟问唐毅道:“你又是怎么看的?严世藩毁了你的宝贝,要不要赔偿?”
听话听音,嘉靖只是用了赔偿两个字,没有追究罪责的意思,显然严世藩又躲过一劫。
不过唐毅坚信,以后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多,嘉靖对严家父子的忍耐已经快到了极限,这一次不发作,下一次也会。早晚会有严党倒台的一天。
今天的事情是严世藩蓄谋已久,突然出击,能打个平手,就应该偷着笑了。切莫贪多嚼不烂。
“启奏陛下,《清明上河图》是臣献给您的,并非是微臣之物,若是您觉得严部堂没罪就没罪,有罪就有罪,臣遵从圣意。”
啪啪啪!
严嵩在心里头给唐毅拍了巴掌,此子年纪不大,可分寸把握得不比自己差,当真是一个妖孽,严嵩急忙跪倒在地。
“老臣请陛下圣裁。”
严世藩虽然心里不服气,却只能跪在地上,只能在心里动刀子。
“画是真假难辨,可是天下江山如何,有目共睹!”嘉靖突然疾言厉色:“上天把九州万方,江山社稷交给了朕,朕又把江山社稷交给你们父子打理,出了紫禁城,外面的家你们都替朕当着。可归根到底,朕才是江山之主,万民的君父,不论是哪发生灾荒,出了篓子,首先要骂朱皇帝……当然了,第二号的就是你严阁老!”
严嵩慌忙伏在地上,老泪横流,“老臣无能,罪该万死!”
“谁都是死一次,废话说多了没用。”
严嵩弄了一个老大没趣,只好像大蛤蟆一样,趴在地上,浑身战栗。他总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敢情嘉靖是不满他们父子治国无方,借题发挥呢!
“成了,都回去用心政务,再出一点差错,休怪朕不讲情面。”
第570章收买
又一次左右了嘉靖的喜怒,别人眼里最聪明的帝王,不过是手上的玩偶,严嵩曾经这么认为过,也曾不止一次窃喜。可今天他的想法变了,嘉靖不是提线木偶,而是一头凶猛而危险的狮子,是随时会吃人的。
二十年来,严嵩在耍弄嘉靖,嘉靖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双方就像是鱼和水一样,互相帮衬着,严嵩替嘉靖背骂名,无条件支持他修炼长生不老,换来的是嘉靖纵容默许,把天下变成他们攫取财富的工具。
就像猎人和猎犬的关系一样,虽然二者谁也离不开谁,但是人和犬的寿命是不一样的。
严嵩虽然创造了超长待机记录,但是他的牙齿不再锐利,奔跑不再迅捷,再也捕捉不到理想的猎物。主人容忍了一次失误,容忍了第二次失误,还会容忍第三次、第四次吗?
严嵩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嘉靖最后的警告,不是随便说说,而是标志着嘉靖要改变长期以来庇护严党的态度。
虽然之前嘉靖对徐阶已经有所偏袒,可是直到这一次,嘉靖终于正式表态了,而且还是在唐毅的面前说,就等于是告诉天下人,严家父子的圣眷衰了!
一想到这个结果,严嵩就好像被抽空了所有精力,跪在地上,爬不起来。老家伙是真的怕了,损失了多少党羽,严嵩都不会皱眉头。只要权势还在,投靠他的人就会如过江之鲫。
这一点,严嵩看得比徐阶,比严世藩都开,他清楚只要那个人还支持自己,就没人能动得了自己。
可如今呢,恰恰是那个人要抛弃他了,失去了最大的依靠,如丧考妣,那滋味比起万丈高楼一脚踏空,还要刺激一万倍。
真的要完蛋了吗?
在儿子的搀扶之下,一步步,挨出了玉熙宫,每走一步,严嵩的身体都在颤抖,两条腿好像灌了铅,步伐格外艰难。
严世藩心里头嘭嘭打鼓,乖乖,别是老爹撑不住了,万一他要是死了,自己可真的完蛋了。
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外,严嵩仰起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日薄西山,就好像他自己一般,虽然还在发光发热,可是时间已经不多了。
“爹……”
儿子的呼唤,打破了严嵩的思索。
“唉,你放心,我还死不了。”
严世藩讪讪说道:“瞧您说的,儿子不是担心您老吗?”
“你要是真关心我,就少惹些麻烦。”
“爹,不是儿子喜欢生事,实在是唐毅欺人太甚……”
“不要说了!”严嵩烦躁地摆手,“世藩,去,把唐毅请来,就说我要和他谈谈。”
“什么!”
严世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爹是糊涂了吧?和唐毅那小子有什么好谈的,这么多年,双方早就是生死仇敌,尤其是刚被狠狠耍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爹,我不知道和唐毅有什么谈的!”
严嵩冷笑了一声,“严世藩,你不是自诩天下第一聪明人吗?连这点手段都看不明白?”
严世藩骄狂惯了,实在是想不通,这时候找唐毅,除了认输丢人之外,还能有什么用?
“爹,咱们被人家打了左边的脸,就不要再把右边的也送过去了!”
“你懂什么?”严嵩把眼睛一瞪,几十年首辅的威严,总算是回来了,“严世藩,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就听我的!”
老爹的话,不容置疑,严世藩五官扭曲,缩成一团,愣了半晌,用力跺跺脚。
“行,我去!”
严世藩一扭头,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急匆匆去追赶唐毅。
看着儿子的背影,严嵩用力摇摇头,露出了难看的苦笑。严世藩是个天才不假,只可惜他的天才都在如何捞银子,还有阴谋诡计上面,把握大势的本事太差。
要真是自己撑不住了,人家一道命令,就能把他给抓起来。
相比之下,唐毅比起严世藩要厉害太多了,一辈子做官,积攒下金山银山,不如有一个好儿子啊!
严嵩带着落寞,缓缓回到了值房,懒洋洋靠在圈椅上面,一动也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还在显示着生命的迹象。
坐了差不多一刻钟,严嵩总算喘上了气,恢复了平静。
这时候外面响起第二卷。。
“爹,儿子回来了。”
“进来吧!”
严世藩推开了房门,大步流星,走到了严嵩的身后,背着手一站,一语不发,好像欠了他几个亿似的。
又有脚步声音,唐毅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给严嵩行礼。
“下官拜见首辅大人。”
“不必不必!”严嵩一伸手,“扶我起来。”
严世藩心不甘情不愿,伸手搭起老爹,严嵩亲自走过来,拉着唐毅的手。
“状元郎,这么多年,老夫早就想找你好好谈谈,偏偏一直没有机会。今天的事都怪世藩莽撞。你在陛下面前,网开一面,没有继续追究,他才能全身而退。老朽代替世藩,谢谢唐大人的大恩大德!”
“岂敢岂敢!”
对待严世藩,唐毅是不假辞色的,可是面对着严嵩,就算他再狂妄,也不敢失礼。
首辅可不只权力大而已,更是百官之师,德高望重,哪怕是徐阶和严嵩杀成了那个样子,面子上还要过得去。
“元翁,下官不过是就事论事,不敢逾越职分而已。”
“好啊,年轻人要是都能像状元郎一般,大明中兴有望啊!”严嵩拉着唐毅,愣是让他坐在了对面,那可亲切的劲儿,就好像是面对自己的子侄一样,和蔼可亲。
唐毅反倒是有些不自然,他刚刚是想回家的,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呢!偏偏严世藩追出来,说严嵩要见他。唐毅虽然不情愿,却也不好回绝,加上他也想听听严嵩要说什么。
“状元郎,你以为老夫是何许人?”严嵩突然没头没脑问道。
唐毅忙说道:“元翁德高望重,是朝臣的表率,天下的担子都在您的肩上,陛下倚重您,百官敬佩您,您就是大家伙的主心骨。”
“呵呵,不愧是状元郎,就是会说话啊!”
唐毅羞赧道:“元翁叫我行之就好。”
“嗯,行之,老夫今天就和你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严嵩给了儿子一个眼色。严世藩急忙去把窗户门关好,检查了一圈,才回到老爹的身后。
严嵩借着这个时候,观察了一下唐毅,他身材很高,眉目疏朗,相貌一等一,和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似。不知道若干年之后,他会不会也变成自己这个样子?
“老夫知道,天下人不齿严嵩的所作所为,可是他们想过没有,要是除掉了严嵩,这世上就能变得好了?都说老夫就凭着写青词,就得到了重用!他们也不想想,天下的事情,多如牛毛,东南抗倭,西北御鞑靼,赈灾,河工,漕运……哪一项是靠着写青词能解决的?关键还是要有人撑着,东南交给了胡宗宪,交给了令尊唐慎,倭寇就被压下去了。用对了人,这才是干大事的第一要义!”
严嵩似乎在和唐毅说话,其实是说给儿子严世藩的,这些年严嵩把用人大权给了儿子,严世藩的用人水平的确太差了,才弄得严党青黄不接,后继乏力,更是缺少治国之才,才弄到了今天的窘境。
“行之,你在地方上做过官,有什么感受?”
唐毅谦逊道:“下官才做了多长时间,哪有什么感受,反倒是苦没少吃,有上头的,也有下头的,两头受气罢了。”
“呵呵呵,说得好啊,做官说穿了和当媳妇没什么区别,会当媳妇两头瞒,说穿了老夫也是个媳妇,不过是辈分高一些罢了。”严嵩突然一笑,“行之,从你的身上,老夫倒是看出了令师荆川公的风采,不骄不躁,凡事以大局为重。前些日子,陛下提起过,内阁只有两个人,要增补大学士,老夫以为荆川公十分合适,不知道你怎么看啊?”
第571章父子不同调
身为一名文官,入阁拜相,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唐顺之无论从哪个方面衡量,都具备了入阁的实力。
只是这话由严嵩提出来,唐毅实在是理解不了,老头是嫌自己死的太慢,特意请了一个催命鬼吗?
如果唐顺之入阁,他和徐阶联手,衰老昏聩的严嵩根本不是对手。别说唐毅大惑不解,就连严世藩都傻了。
唐毅刚刚打完了咱们爷们的脸,您老倒好,不想办法找回来面子,还给他们天大的好处,真是老糊涂了!
严世藩拼命挤眉弄眼,甚至干脆用脚踢了老爹一下。
严嵩浑不在意,微微一笑,“行之,或许你会怀疑老夫没安好心,那老夫也就把话挑明了。”
严嵩笑眯眯看着唐毅,“行之,今天在玉熙宫你也都看见了,陛下严词训斥了我们父子,说句俗气的话,我们父子圣眷衰了,朝廷要到了新旧交替的时候。”
心里面唐毅也是这么看的,只是表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
“元翁,您老龙马精神,老当益壮,陛下片刻离开不得,今天陛下也无非是稍微训斥两句,哪个做属下的能不被上面骂,您老切莫介怀。”
严嵩老眼放光,闪烁着洞穿一切的智慧,唐毅的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人家。严嵩自嘲笑笑:“行之是厚道人,可是老夫还是要说,与其让那些老夫并不喜欢的人上位,还不如交给稍微能让老夫放心的。”
严嵩动情说道:“这些年来,咱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可是行之你在东南的时候,每一年过节都给老夫送礼,从来没有怠慢。胡汝贞也和老夫提到过,你们父子都帮了他的大忙,这些老夫都记在心里。而且老夫也知道,徐华亭几次算计你们师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