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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七品封疆-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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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少爷下了死令,我若是敢来报信,少爷就要打死我啊。奴婢也是没办法,只好按少爷所说,不敢跟您回报。向来咱这么大的家业,也不至于为几个钱就败了。可是没想到就在前天锦衣卫忽然打上门来,说少爷涉嫌什么教案,不由分说就给拿到监中了。听说还上了刑。”

陈荣泰只觉得眼前发黑,人差点栽倒在地,教案?这可是眼下第一等的大案,号称谁沾谁死。自己的孙子怎么好端端的,被白莲教卷了进去?纵然赵学道出面,怕也是保不下来他。

再看看那被自己撕碎的书信,他只好叹口气道:“吩咐下去,收拾细软,把粮食也都拉上,随老夫进县城。听说刘朝佐这狗贼与雷老虎有些交情,就看看他能不能把延宗保出来了。”

这香山县城内如今确实热闹起来,十一都的族长乡老,以及不少乡间大户,都搬到城里来。梁瑞民消息灵通,也扫听到柘林似乎有些不稳,广东局势有些动荡。由他帮着散布消息,这些大户倒是有九成都进了香山。

这些人有的在城内并无别墅,有的即使有,也住不开一家子这么多人,何况还有那么多钱粮细软。倒是李炎卿早有准备,将城内店房全都由县衙门承包下来,再行转包。这一出一入,衙门里倒是多了一笔进项。

看着他一脸笑容的将银票碎银交到自己手里,张若兰心头大觉甜蜜。这点小钱,自然不放在她眼里。不过丈夫肯把财权全都交出来,在外面呼风唤雨,在自己面前俯首听命,这份贴心却让她从心里觉得舒坦。

“还是若兰神机妙算,先把十一都的有钱人都弄到了城里,这回光是出租房子,咱们就赚了一大笔。”

“这点钱算什么?最要紧的是,让那些士绅从此服你的谋划,今后不敢随便生出二心。那陈家既然与你为难,借这个机会也要给他们些厉害尝尝,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好惹的。其实若依我本意,这些人,我是不打算让他们进城的。乱兵来犯,所图者不过钱粮女子,若是把那些大户留在外面,他们寇掠得手,也就未必攻打城池。”

“好歹我也是香山一县之主,若是如此行事,不大光彩了。至于说到陈家,其实不用我再动手,那老儿已经认怂了。他今天就托人找我说好话,请我出手,帮他救他孙子。若是他知道,检举他孙子的正是我,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混帐!简直是混帐!”陈荣泰全家进城,还不得安稳,就有手下粮行的掌柜,举着那些盖了官府大印的白条,前来见老东家交帐。

陈家与梁瑞民不同,靠的是土地吃饭,做海上生意倒是不多。这粮行是陈家一个重要财源,陈家大批的粮食,也全都放在粮行里生财。

对于兵乱,陈荣泰倒不大担心,陈家子弟多,乱兵不敢对他怎么样。只要叛军一围城,陈家借机把米价抬高几倍,就能发上笔横财。哪知居然被知县用这种明抢的方式给弄了去。

可是眼下县衙门占着个理字,手上武力又强。区区一个县衙门,听说居然有二十几杆火绳枪,比起正军的装备都好,上门去抢粮,也多半要吃亏。

再说知县与梁家穿一条裤子,到时候联合梁家子弟丁壮,自己动粗绝对讨不了便宜。而其他几家的粮食虽然也被县里征走,但总体而言,损失远比陈家为小,也就没人在意。

“狗官欺人太甚了!”陈荣泰的家业根本就在粮行,李炎卿此举,不啻于釜底抽薪,是要断他的根基,他如何能忍的了?

“老爷,现在咱们人在县城,等于是在他的地盘,还是忍一忍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与他现在闹翻了,我怕对咱们不利。”

“怕什么?咱陈家也是本地大户,有头有脸的人家,他刘朝佐是大明的命官,也不是那土匪海盗,还敢把咱们如何么?老夫这就去讨粮食,他要是敢不给,我就让人到府里去告他。说他谎报军情,趁机绑架士绅抢夺民财,我看他这印把子也握到头了。再说他那儒学里面,问题也大着呢,正好让赵年兄趁这个由他,把他参了。只要他倒了,咱们陈家都有好日子过,延宗说不定也能放出来。”

第102章围城(一)

陈荣泰自恃在十一都内拥有土地最多,自己年纪大,辈分高,平日里官府也要给自己几分面子,这狗官绝对不敢不听。哪知到了衙门,却连门都没进去,就被秦蕊珠挡了驾。

“我家老爷正在与几位员外商议大事,事涉白莲教匪,您老不适合参加,请回吧。”

陈荣泰正待硬闯,不想几杆火枪就伸了出来。那带队的光头甚是凶恶,冷声道:“奉了我家太爷的话,如果有敢硬闯者,按白莲刺客论,就地击毙。”

等陈荣泰回了别墅不久,又有衙门里的人拿了条子来找,说是县令已经与各都族长乡老商议妥当,将摊派的钱粮款项发了下来,望陈老爷子按数字交纳。县里有了钱粮,才好募勇杀贼。

陈荣泰只看的眼前发黑,怒道:“好个刘朝佐,这是你逼我的。来人啊,准备笔墨,看老夫能不能收拾了他。”

惠州巡抚衙门内,往来之人脚步匆匆,一封封公文从里面送到广东各地,又有各地的要紧公文,送到这巡抚衙门。吴桂芳乃是嘉靖二十三年的进士,科甲之中辈分甚高,在广东抚按多年,将广东打造的铜墙铁壁,号称朱家江山吴家粤。

不过眼下,这位吴巡抚却陷入深深的焦虑之中,往来的折子,越来越让他觉得局面不容乐观。广东终究还是太穷了。

国朝自从推行禁海以来,广东民生凋敝,多有下海为盗者,赋税难收。而赋税不足,反过来又严重限制了广东的兵力,使得广东总是处在不稳之中。柘林兵变,标营大意失荆州,居然把县城丢了。虽然如今复夺县城成功,可那是乱兵自己让出的城池。眼下乱兵四处寇掠各县,这场面几乎不可收拾。

要对付他们,单靠手头兵力并不充足,就得募勇。可募勇就得花钱,这钱从哪来啊。这位老军门的眉头皱成了个川字型,殷正茂手上倒是有笔款子,难道自己要拉下老脸,找他调头寸?

外面,一名广州的急递铺兵将林守正送来的加急文书递到衙门,那通传的门子不敢怠慢,方要递到吴桂芳手中,却被郭安邦挡了驾。

“哪来的折子?”

“广州林太守。”

“拿来给我吧,你且下去,大帅这几天心烦,小事就别惊动他老人家了。我看林老儿也没什么正事,不必在意。他手上那许多人马,还敌不过乱军么?”

他看了看林守正的手札,又看到香山县的公文封皮,冷笑一声,转手将它扔到那些寻常公文之中。

这老儿在广州和自己别苗头,香山县坏自己的大事,最后居然是他胜己败,把自己又赶回大帅身边供职。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这手札既然是他们上的,那就且让它慢慢等着吧,看大帅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说。

香山县外,船已经停好,数百人马列好队伍。带队的军官将那名半路捉了的倒霉鬼一推“这地方你没指错?”

“回总爷的话,小人哪里敢带错路。前面确实就是香山。”

“不要想欺负我们潮州人,没来过香山。要是敢带错路,就剥了你们的皮。阿才,过去把城叫开,让他们开门放咱进去。等进城之后,我许你们三天不封刀。”

“帅爷,这香山县据说是泼天的富贵,那县里有几万两银子,还有几万石白米,只要打开这县城,咱们就都发财了。不过若是广州方面来兵怎么办?”

“来个鸟兵。林守正那边抓团练结果失了手,民团起来与官兵对打,两下闹的不可开交,他现在分不出人马对付咱。只要洗了香山县,我们就退到海上去,等将来找机会招安就好。总之不在柘林受那鸟气,还是这边快活一些。”

那名负责叫城的军佐大步来到城下,朝上高喊“我们是奉了吴军门的帅令,来到香山协防的。你们赶紧把城打开,柘林的乱兵眼看就到了,若是我们不进城,你们这小小的城池就守不住了。”

城头上的守兵甚是紧张急忙下去通报,不多时一个文官就来到城头,朝下问道:“你是吴军门派来的人马?但不知是哪一部的,可曾带了公文?”

“我们是吴帅的标营,奉了紧急命令前来,哪来的鸟公文在身?你们到底放不放我们进去,若是再推三阻四,当心我们拔腿就走,到时候看你拿什么守城。”

“好说好说,总爷别急,下官这就下令开城。来人啊,赶紧准备。”

只听他一声令下,不多时城头火光大起,不知道有多少火把灯球点了起来,还有人擂动鼓号,无数旗号在城头摇动,这些丘八并不识字,也不晓得是哪一路的人马。

那位诈城的军汉知道不是路,转身就要走,哪知城头上枪弹齐下,又有乱箭,将他吓的魂不附体。好不容易逃回去,身上还是带了两支箭,又中了一发枪弹。

这支人马带队的军官见此情形气的大怒,手起一刀将带路的倒霉蛋砍了。骂道:“好他娘的晦气!不是说城内没兵么,怎么这么多旗号,还有火枪?听那动静,怎么好象有几十条枪?见了鬼了,小小的县城,几时有这么多火器,这是哪一营的人马先到了城内,占了先机?”

“大哥,打还是不打?要不咱连夜攻城吧?”

“攻个球!你看看这城修的高大,城内又有准备,咱们就这点家底,要是都送掉了。回头其他几路人马要来火并咱们,拿什么挡?就算退到海上,也得有自己的人马部队,没了枪杆子,咱们算个球。”

“可这香山县有了准备,要不咱撤吧。”

“撤?不能撤,撤了的话,就白来了。儿郎们的心一散,这后面的队伍就没法带了。传我的话,全军扎营,派徒手队到乡下去扫一扫,看看有什么东西先抓点什么。等明天天亮之后,看看他城里是哪一路人马防守,再来想办法。”

县城内,李炎卿也破口骂道:“你们都是什么枪法。几十杆枪没能把一个乱贼留下,这点枪法,简直丢光了本官的面子。大家都精神些,把这出戏演像了,把乱军吓住,否则咱这县城一丢,谁也别想活。”

他下了城楼,飞马回了衙门,朝着张若兰道:“若兰,还是你有办法。就这个点火把加上打鼓摇旗的手法,真把乱兵吓住了。这回咱们可要在广东露一个大脸,出个大名。”

张若兰笑道:“你不用奉承我,你我夫妻同命,不帮你我倒帮谁。你眼下不要跟我这里胡闹,赶快去前面守城,若是城关有失,咱们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第103章围城(二)

柘林兵马不稳的事,在广东也不是一天两天。可是闹到兵变这一部,超出所有人想象,让无数官场老手都大跌眼镜。

这一方面固然是白莲教妖法祸乱人心,另一方面也是两下嫌隙太深,一点火星,就足以制造一场燎原大火。

初时白莲教的要人被官军抓去八成,全都一个不剩砍了脑袋。人头挂在军营里示众,吴桂芳又从地方上筹了笔军饷出来,想是一手刀一手钱,把事情压下。可是这笔军饷出了巡抚衙门时,就只剩了六成,地方官府又有几个要紧的工程要办,经费紧张,这军饷发到柘林时也不过是原数三成而已。

那些军头又把剩下的三成分了大半,到了当兵的手里没剩几个,这下反倒让士兵们群情激奋,越发不服。而标营又是吴桂芳的心头肉,素来骄横惯了,哪把柘林水师放在眼里,每天穿着崭新的军衣,扛着火枪在柘林水师的营盘外面出操,耀武扬威。

柘林水师这边,却是严格实行了枪弹分离制度,当兵的接触不到军械,接触到军械的手中也不发给弹药。日子过的不长,又有白莲贼在县城制火器。结果负责人喝醉了酒,非要亲手做几个雷火弹,一下子连房子都炸塌了。这原本算不得什么,只是从现场搜出来一本名册,据说事涉官兵,却是让人心里犯了嘀咕。

白莲教行事隐秘,教内子弟往往单线联系,不设名册。朝廷与白莲教交手多次,也很少起获过名册一类的物件。这东西的真假,便十分可疑,若是有人故意胡写一通,引诱官府按名单乱抓人,不等于是中了计?

就在他们没拿好主意,是按着名单抓人,还是当众烧毁名单,以安军心时。柘林水师自己却乱了阵脚,谁知道那白莲贼在名单上写了谁的名字?若是官府真按着名单抓人,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糊涂的掉脑袋。

欠饷之怒,加上这怕被株连的恐惧以及白莲教的煽动,终于导致兵变突然爆发。其时,军中并没有什么人物威望足以服众,能挑头带队的也不存在。这些人马不过是靠着一股子怒气行事,全无章法。

乱兵先自破了县城,洗城之后,上船而走。不过等到了一处小岛上,却又为了谁说了算的问题闹腾起来。这些人马是仓促起兵,并没什么人居中调度,现在想要选个头领出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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