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封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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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债务数字,赵大虎先是一惊,暗叫:乖乖,一个知县原来要值这许多银两。怪不得我们这新知县来了以后,赋税比过去加了一成,原来大家都是苦命人,外面都欠了印子,他也不容易啊。
可是后来他面上又露出一丝狞笑“哈哈,你小子说的好笑话,把你爷爷都逗乐了。这点银钱不算什么,等你家爷爷到了任上,让那些地主老财,买卖铺户的东家,买了纸钱烧给你就是。”
说话间,他第二次举起了大棍,这小子也算提了个好主意,就给他个痛快好了,这一棍下去,保证打他个万朵桃花开,不让他受过多的痛苦。
可是李炎卿却面不惧色“打死我?那倒也好,不过这债就算瞎了。你到了地方,就等着开刀问斩,下来陪我吧。离开我,你还想当官?简直是白日做梦,我问你,认识字么?”
第3章礼贤下士赵一杠
这个识字的问题,显然伤害了赵大虎脆弱的心灵,他勃然变色道:“废话,我要认识字还至于劫道么?早就学那些武林世家子弟,去给人保镖护院了。你这是变相骂我,我非拍烂了你不可。”
“哦,不认识字啊。那你能找的出,哪个是告身么?我们身上带的文书多了,官凭路引,部照告身,还有几封书信,这些你都知道哪对哪么?还有到了地方,你找谁去当官啊?难道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到县衙门,告诉衙役三班,你是他们新任知县,快来参拜孝敬?打死你信不信?还是你准备从本地找个师爷,要知泄底从来乡里人,出门须防老乡亲。那些人能把你连皮带骨头都吞了,卖给官府换笔赏金,凭什么保着你去做官啊。”
“那……那你要是也去报官该当如何?”赵大虎的棍子第二次又放下了。
“废话,我报官与我有什么好处?你被宰了,那无非就是替这个死尸报仇,与我有何相干?”他抬腿踢了踢地上的死尸。“他是欠我的钱,我是要我的债,关系就这么简单。你只要肯还债,你做官和他做官,于我而言,有什么区别么?而你离开我,能当了县官,能断的了案?还是能处理的了钱谷赋税?咱们两家,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不明白?”
赵大虎听了也频频点头,是啊,江湖上号称异姓骨肉,今世桃园的人多了。最后不还是为了女人为了银子可以白刃相向,这种事最正常不过。何况这两人,无非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犯的上为他出头么?
可是转念又一想,他忽然将大棍第三次举起来“奶奶的,差点就被你给骗了。你把老子卖给官府,自己就可以拿着告身去做官了,何必非带着老子?他娘的,老子活该没有做官的命,这事不该我想的。你这人心眼恁多,留你不得,给我去死吧!打死你们之后,送到包子铺里去做下脚料正合适。”
见他向前跨了一步,再有一步就到自己面前了,李炎卿不惊不退,反而一挺胸膛“你要是急着给包子铺送原料,就尽管动手。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惜偏生有人脑子里就只有包子铺,我有什么办法,来来来,照这打。”他用手一指脑袋“到了下面,阎罗王问起来,我只说遇到个天字一号的夯货,放着大钱不赚,只会打杠子,来世保他接着打一辈子的杠子。”
“呸,你来世才打一辈子杠子。不过那十万雪花银,那是怎么回事?”这十万银子威力无穷,他赵大虎不过是兵器谱排行八十五的角色,泰山压顶威力再大,也大不过十万银子去,这一棍引而不发,死活落不下去。
“这还用问么?千里为官,为的吃穿,不为吃穿,什么人为官。做一任知县虽然及不得知府,但那也叫百里侯。尤其香山这地方,你大概没去过吧?没去过就好办了。不是,我是说,没去过我就好给你仔细讲了。那里是个孤悬海外之地,与府城没有消息连通,所谓天高皇帝远是也。到了那之后,百里侯与百里王,又有什么差别?便是朝廷的巡按,也不耐烦去那等地方查你。”
“那里人又有钱,又有美女,才是一等一的享受。至于你说为什么我不检举你?你不懂官场规矩,才会问这种问题。一检举你,这事就惊动了官府,到时候刘朝佐死的事,就盖不住。他死了师爷接印?天下若有这等事,那些师爷早把自己家的东主都弄死了。你当世间只有你会打杠子不成?东主一死,朝廷就得派新的大令,到时候这位新大令,会带着自己的新师爷,毕竟他也有债要还不是?那我的债冲谁要?再说那告身文书在你手里攥着,难道能让我偷了去?咱们两,其实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跑不了你,蹦不了我,你为发财,我为回本,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得了,你要非想一棍子打死我,然后继续在山东道上打杠子,那我也不拦着你,你随便吧。”
赵大虎手中大棍,此时仿佛凭空添了分量,重有千钧。他的理智告诉他,办案子不能留活口,这是江湖上各位大侠教授的明言。若不是他们杀人杀的干净,也就成不了大侠了。
这人留着,绝对是个祸害,自己打杠子的出身,杀人的案底,他随时会检举自己。哪怕自己日后官运亨通,从知县做到知府,从知府做到巡抚,最后到京师做了阁老,自己在他眼里,就还是个打杠子的。
可是另一方面,十万雪花银,十万啊。就算知县的少一些,五万总有吧,自己这辈子包括做梦在内,也不敢想超过五千两的银子。再说做知县啊,那可是做官。自己家祖传几代响马,只有自己这辈家道中落,只得把马卖了,改打闷棍。
当年老爹临死时,都在埋怨自己不学好辱没了祖宗,好好的马贼,怎么混到打杠子这等蟊贼去了,可称死不瞑目。若是自己真能做上知县,老爹也该含笑九泉了吧?
自己做官是离不开眼前这个后生,他说的有道理,作为个光荣的马贼之家,他们对于朝廷的体制,一无所知,最多就知道个要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其他一概不懂。若是就这么冒失的去上任,真如他所说,多半是把自己往鬼头刀下面送。
这……或许……大概……可能……自己能在上任之后,等势力稳定下来,发展出了自己的喽罗、寨主,不对,是发展出了自己的班底,有了贴心的长随,城里老爷都是这么说的。
有了这些人之后,再把他杀了不迟。对啊,到那时候我有了属于自己的读书人,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后生,能飞出自己掌握么?到时候自己都是知县了,杀人可以用国法,不用杠子,对对,就该如此。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可以把这个读书人糊弄住。不过眼下么,那话怎么说来着,得礼贤下士,反正好话也不要钱不是。大棍扔在地上,这兵器谱排名第八十五位的好手,堆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先生,方才无礼,皆我之过,还望先生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请先生出山,辅佐孤复兴汉室江山。”
第4章借印子
作为一个光荣的文盲,赵大虎获得知识的途径,主要就是县里的说书先生,所以他激动之下,把三国演义的词顺口说出来,也不奇怪。
李炎卿搞明白赵大虎不是啥阴谋复辟的前朝余孽之后,也长出一口气,差点以为遇到个精神不正常的反贼。眼下是嘉靖年间,大明还处在鼎盛时代,在这时候造反,还不如买根绳子把自己勒死来的便当。
“壮士……不对,东翁。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东翁与幕友的关系,大家都要记牢一些了。您看看,按说您是我的东家,我是您的幕宾,这种粗活得是我干,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来吧,我来吧,我来吧……”
赵大虎手里拿着铁锹在地上挖坑,边挖边满不在乎道:“这算啥事?我有的是气力,不就挖个坑埋死尸么?活人埋好几个了,这都不叫事,你在边上看着就好。要说你还真有良心,要我说这样的欠债人,就让他狼吃狗啃算了,你还给他挖一坟,不让他白骨见天,真够意思。”
李炎卿本来就没想动手,现在索性就坐在坑边“这跟够不够意思没关系。我跟他才认识几天?有个P的交情可言,说够意思,那就是胡扯了。我只是不能让尸首见天,免得被人发现,万一被人顺藤摸瓜,查出他是谁来,咱们两个就都完了。所以啊,还是得把埋到土里,我这心才能塌实。”
荒凉小路边上,一个孤零零的土包,没有墓碑,没有标记,估计过段时间,就连赵大虎自己也找不着这地方了。一位国朝举人,最终的归宿就是这里。
只是李炎卿现在,可没心思唏嘘他,等将来有机会,再来凭吊故人吧。他现在要做的,是和赵大虎回县城,买衣服。
“你看你穿这身,怎么看怎么就是一赶脚的,你琢磨知县有穿这样的么?官服?那到地方再换,你现在换太早,不是地方。你得换身文人墨客的打扮,放心,我没让你认字,你现在要能把字认了,我就能飞檐走壁了。不过好歹像不像,三分样,这个门面得充起来。还有,这脚力你这么扛着,不累么?”
若不是亲眼得见,打死李炎卿,他也不会相信,居然真有人能背着牲口而行。这是多大的分量啊。
赵大虎背在身上,居然依旧能和自己走个不远不近,这份膂力和脚程,当真让人要赞一句:果然是条好汉。
等回了县城,赵大虎直接到了相熟的汤锅,两下也不废话,直接将牲口过秤,给钱。赵大虎道:“不急,一会还有一头呢。一次送不过来两头。”
那伙计看了一眼李炎卿“怎么,赵大郎现在买卖做的大,都有伙计了?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别问,人家是读书人,跟咱两回事,你回头等着收牲口就好了。”
等到结了帐,为赵大虎买了衣服,这黑汉挠挠头皮道:“这个,李先生,你在此地可有什么相好?我今日得了银两,晚上要去接济几个贫妇,你晚上在哪存身,倒是个麻烦。”
“你家没房子?”
“为了给几个可怜的女人帮忙,早已经卖了。”
“毁家纾难,佩服啊佩服。你给我找个客栈,明日一早,你我在客栈门首相会即可。你放心,告身部照都在你那,你让我跑,我也不跑。”
赵大虎想了想,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那不成,咱还是一起走比较安心。你放心,没有认识的粉头,我来给你介绍。保证你满意就是,我老赵在这县城里,还是有些面子的。”
可是没走多远,却见对面来了几个歪戴帽子的汉子,赵大虎一见面色一变,转身欲走,可是刚过了半条胡同,那边又有几个汉子堵了上来。为首一人冷笑道:“赵大郎,你这腿够快的,怎么见了咱哥们就想跑啊?”
赵大虎此时全无了凶相,满面堆笑道:“我当是谁,原来只坐地虎马三哥,咱们是什么样的交情,我见了你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想跑?”
“少废话。欠我们富贵坊的印子,到底几时还?我刚才听人说,你今日做了买卖,手里定然是有了钱使。若是不逮到你,明天你的兜一准被你的脸干净,快快还钱。若不然,咱们的交情上,可是要受些妨碍,我们哥们还得费一番手脚。”
赵大虎无奈之下,只好掏出银包,与那些打手来到附近铺面借了秤,称了十五两银子出来,与他们清债。那打手头子接了钱,脸上带了笑容“这便是了。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咱们富贵坊的印子,明码实价,童叟无欺,九出十三归,三日一归本,最是公道。可着全县城,你也找不到第二家印子这么规矩的地方。有时间,记得来照顾我们生意啊。”
等到打手们散了,李炎卿不解道:“你可是兵器谱排行第八十五名的人物,怎么还怕几个地头蛇?你那证不是拿钱买的吧?”
赵大虎刚得了银子还没捂热,就被拿走了大半,心里正不高兴,没好气道:“你懂个球。买榜有买第八十五名的么。你没看他们多少人?十几个一拥齐上,任你天大本事也遮拦不住,再说那坐地虎马三强,自己也是晋中兵器谱排名第九十二的狠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当然他那兵器谱是山西出的,在俺们山东这地面上不承认,否则他的月俸还得多。算了,不说这个,这回咱没钱了,晚上只好找个下等馆子去混一宿了。”
李炎卿一摇头“若是你自己混时光的时候,倒也罢了。如今你眼看就是要做官的人了,就不能这么凑合。不就是钱么,那不成问题,咱们今天得去个好地方逍遥逍遥。”
“你身上还有钱?”赵大虎两眼放光,同时又深深悔恨自己专业知识不过关,怎么牛子身上还有钱这事,自己没翻出来,太给这个行业抹黑了。
“我的钱都在你兜里,别从我身上找。我是说,你可以去借印子啊。不管是蹦蹦利,还是驴打滚,都没有关系。反正他们只能找赵大虎要钱,不能找刘朝佐要帐,你到底在怕些什么?”
第5章染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