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封疆-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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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惜香方面,则也拿出了自己的一点小意思: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外加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要是普通情况下,这种礼物或许还不能打动崔佑之,可任是何等人物,睡醒之后发现匕首就插在枕边,银票放在一旁,也晓得局面是如何凶险。
两下权衡,崔佑之阵前反水,也就顺理成章。那些刘家的事情,大半来自他的口中,一小半,却是来自刘安刘老太爷亲口道出。这位失去儿子的父亲能够倒戈到李炎卿这边,倒也是意外中的意外。
若是此事提前几年发生,最多就是个鱼死网破,枉死城内多几个无名鬼的结局,想要刘老太爷妥协却无可能。可眼下的刘家,已经不是当初的刘家,刘家已经死不起了。
刘安这一枝人丁单薄,只是个寒门。四个儿子里,长子早夭,刘朝佐入京求官,老三老四两个儿子托了二哥的福,被大人物带到京里,说是要有大用。可是眼看村里人越来越少,刘安也明白过味来,自己的二儿子怕是卷进了什么了不起的事里。
那位幕后的人物能量无穷,把村里的人居然纷纷移出,又移入了不少陌生人,整个将村子换了次血。而自己家虽然没动地方,但老三老四却得落个死于瘟疫的说法,连衣冠冢都造好了。
若是自己不肯站在这个便宜儿子一边,那衣冠冢内就可能见到真正的死尸。而且刘家三代无人,二儿子当年弄回来的女人,只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她虽然是爷爷的心头肉,可终究是个女娃,不能继承香火。
这个顶了儿子名字的人,已经有了两个白胖可爱的儿子。甚至还安排他们祖孙见了一面,那两个宝贝确实又白又胖又可爱。
这个便宜儿子创下的家业,他连想都不敢想。刘家在他手里可以兴旺发达,成为人上之人,还有人继承的是自己刘家的香火,有这就够了。
再说就这位巡按老爷的本事,想要给朝佐报仇?刘安不算个聪明人,但是起码他不傻,对方能把自己从戒备森严的衙门里弄出来看孙子,带着他参观那些自己家的家业。也能在巡按自己都忍饥挨饿没水喝的时候,保证自己一家饮食无忧,喝着香茶吃着点心。
别看他们嘴里老太爷叫的甜,若是不顺人家的心音,把自己一家全干掉,又废的了什么力气。
自己病体沉重,来日无多,倒是不在意一条烂命。可是儿媳妇温柔贤淑,又是大家闺秀。当年是被朝佐坑了,私奔到自己家这个寒门里,已经得算委屈下嫁。
这几年她一个大家闺秀,没名没分的,为儿子生了个闺女不说,还肯操持家里的粗重活计。为了节省开支,就连佣人都辞了。任是什么脏活累活,就没见她叫过一声苦。
自己这病是有可能传染的,她却肯侍奉汤药,不怕染病。这样的好儿媳妇去哪找。再说小孙女贞儿,也是乖巧可爱,自己可以死,这一大一小必须得活着。至于刘勘之,那只能对不住了。
他跪在地上,磕头不休“几位大老爷行行好,救救我儿吧。我不知道他如何得罪了刘巡按,让巡按大老爷发了怒,要派公人把我们捉来,还逼着我们不认自己的儿子。老朽按说不敢不听巡按的,可是这把年纪,让我昧着良心说话,要我这亲爹攀诬亲儿子,老朽真是做不到啊。我儿也是朝廷的举人出身,怎么就成了强盗冒充?求各位大老爷,给我儿子做主,还我刘家一个公道。”
第314章太阿倒持(二)
刘勘之气的眼前发黑,嗓子阵阵发咸,一口血就要喷出来。吴桂芳则不紧不慢的问道:“刘老先生,你或许身体欠佳,目力不好,可要仔细端详啊。万一这要是看差了,可就冤枉了我们的玉面包公刘巡按,本官须容你不得。”
“大老爷,自来哪有亲爹不认识亲儿子的。朝佐是我的二儿子,我如何认的差。老朽情愿以性命做保,担保他就是我的儿子。我儿,你受苦了。”
“爹爹,是孩儿不孝,让您老人家担惊受怕了。”李炎卿一脸悲痛,向刘安那边跪爬几步。
“爹……我要抱抱。”那边的刘贞儿已经凑过去搂住了李炎卿的脖子,她模样乖巧可爱,那些东厂公人不忍阻拦,放任她与李炎卿父女抱在一处。这老少三代,父慈子孝,相对而泣的模样,铁石心肠也难免有恻隐之意。
段之廉看了一眼刘勘之“刘巡按,这儿女私情之事,不好搀杂到公务之中吧。若是随便污蔑朝廷命官,怕是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光彩。你这惊动人家一家三口,到底叫个什么事啊。”
“是啊,我看大家各退一步,不要闹到不能收场为好。”吴桂芳再次抛出善意。“你也算是成全了他们一家团聚,坏事变好事,皆大欢喜不是很好的结局么?何必太过执拗,那样就没什么意思了。过去赔个礼,让刘知县官复原职,咱们也就一笑泯恩仇,你看如何啊?”
在吴桂芳看来,自己已经算是给足了刘勘之面子,也算是看在他爹份上,给他个下台阶。哪知刘勘之此时如同一头发疯的公牛,两眼通红,喘息声越发粗重,整个人已经到了发疯的边缘。
这一次他本以为自己手段高明,暗合兵法要决。布置的滴水不漏,且有大义在手,必胜无疑。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这不应该啊。自己是国朝进士,是江南才子,是国朝官场的未来之星。怎么可能斗不过一个小小的盗贼,一个冒牌的知县?
他就像一个输光的赌徒,明明已经一无所有,却还是想要找来筹码翻本。他目光在刘家一家三口身上转来转去,想要找到突破口。很快,他的目光就停留在袁雪衣身上。
刘安已经完全进入了父亲的角色,与假刘朝佐哭的撕心裂肺。刘家的女儿也抱在自己便宜爸爸身上,还用自己粉嫩的脸蛋蹭着爹的脸,还嫩声嫩气说道:“爹爹不疼,爹爹不疼。”
可这刘家的侍妾,却站在那一动不动,离假刘朝佐大概有三步左右的距离。而且仔细观察也能发现,她看那刘朝佐的目光中,并无什么情义,倒似是充满了仇恨。
是了,她是刘朝佐的娘子,虽没有大妇名分,却是刘朝佐唯一的女人。刘朝佐连妾都不曾纳,看来两人感情不错。如今自己的丈夫被这个男人杀了,还冒名顶替,她不恨才怪?再说若是认了这个丈夫,不是还要与他同房?
他知道袁家是江右大族,这袁氏平日行事端正,是个极守礼法的女子,决不是水性扬花之辈。若要她去陪着别的男人做出些什么来,怕是比一刀砍死她才难过。她身上这素色大袖衫,不就是替死鬼丈夫穿孝?她就是自己翻盘的希望,唯一的希望。
刘勘之不理段之廉等人,而是盯着袁雪衣道:“袁氏。你来认一认,这个男人是不是你的相公。你可要想好了,此事关系到你的名节,可不能胡说八道。若是你认了他是你的相公,今天晚上,你们就要同房。”
吴桂芳等广东文官各自摇头,这样的说法,已经近似无赖。这刘勘之好歹也是进士出身,怎么却似个泼皮一般,连这撒泼打滚的手段都用出来了?这还能不能给当官的留点脸?
那袁雪衣本是出身名门的闺秀,平日循规蹈矩,当初与刘朝佐那段孽缘,让她进了刘家这个寒门。因是私奔,连个名分都没有。
可不论如何,那都是自己的相公,是相伴自己的良人,是自己后半生的倚靠,也是她的希望。听到丈夫的死讯后,她的希望破灭了,自己的一生已经结束了。她甚至想要一条白绫,随丈夫而去。可是有女儿在,自己又如何死的起?
刘勘之说的那事,她如何想不明白,自己难道能让这个男人来占自己的便宜?她又如何不想给丈夫报仇,当堂指认这个男人根本不是自己的丈夫,应该把他千刀万剐!可是公爹的咳嗽声,女儿的哭声,如同利刃一样,钻进自己的心里。
她又想起公爹说的话“这里是衙门,是鬼门关阎王殿。咱们一家三口死在这里,也没个外人能为咱们做主。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我刘家的孙女想。”
她再看了一眼那可爱的女儿。这个可爱的小精灵,自己的开心果。如今正挂在杀父仇人的脖子上,叫着爹爹。
她对自己的爹没有印象,只当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爸爸。这真是个小可爱,她一边在李炎卿脸上亲着,一边大叫道:“我爹不是坏人,你们不要打他。”
她轻叹了口气,真是好想抱抱她,再亲亲她。不管自己受多少苦,遭多大的罪,只要抱着女儿,就一切都好。可惜自己今后不能再和她在一起了,自己的公爹可以认下这个儿子,女儿可以认下这个父亲,自己却不能让他做自己的丈夫。江右袁氏的女儿,怎能失节。
“乖女儿你不要怪娘狠心,实在是我不能和一个强盗生活在一起,今后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她心内默念一声,两行清泪自眼中滚落。自从知道丈夫死讯后,她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可一想到与小宝贝阴阳两隔,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她的纤如葱管的手指一指刘勘之“住口!我相公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酷刑折磨于他。这几日里,又多方纠缠,要诱我失节。又用言语威胁,说只要没有得到我,就不会放过我相公。我无力为相公复仇,就到阴间去告你!”
她又朝李炎卿道“夫君,这是刘门的一点骨血,今后你要好好待她,妾身今日既然见了相公,就可以安心去死了。”
说完这话,她猛的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来“刘勘之,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贼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举刀朝着自己的胸前直刺下去。
第315章太阿倒持(三)
她这举动大出所有人意料,众人不等反应过来,她的刀已经刺入自己胸膛。可是这刀刚刚刺入,就有一名东厂番子打了一粒石子出来,正中那柄短刀,将刀打成两断。
又有两名番子猛冲上去,左右制住袁雪衣的手,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李炎卿大惊道:“快救我娘子,不能让她死啊。”
“娘。”刘贞儿见此情形,也吓的魂不附体,只是扑过去抱住了娘的腿。
“来人,快救人啊!”段之廉高声喝道:“谁懂医术,赶快救人。”
洪四妹迈开两条长腿三两步蹿过去,将袁雪衣抱在怀里。她医术倒不怎么高明,不过杀人杀的多了,久病成医,于急救上倒也有些见识。
“放心吧,伤口没多深,这女人死不了。不过她的衣服,全是用针线缝起来的,想要处理伤口却不容易。真是可怜啊,一个弱女子,只能用这种办法守着贞洁,也不知道防的是谁。”
这些人方才都听到了袁雪衣对刘勘之的指控,再听说这女子的衣服居然全都用针线缝合,大多起了同情之心。大家脑补一下,也能感觉出这其中的凶险。
一边是病夫弱女,丈夫还在监中。另一边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国朝巡按,百般欺凌,虎视眈眈。这女子随身带刀,又将衣服这么缝合,想必是存了舍命守贞之心。
这其中的凄惨与艰险,非语言所能形容。那刘安却是捶胸顿足道:“老天无眼,老天无眼。我这么好的儿媳妇,却受了这样的磨难。我说为什么她这些日子连饭都不敢吃,只吃些瓜果,原来是防着有人下药。老夫宁可一死,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说着话,他就向刘勘之那边撞过去。几名东厂番子急忙拽住这老汉,不让他伤到巡按。可是拽的住老的,拽不住小的。李炎卿却一声大吼,猛的朝刘勘之扑过去。
他身上血迹斑斑,腿又似乎不大灵便,谁也不曾防他。哪成想这位刘知县如此勇猛,这许多伤势却不能影响他,只见他势如疯虎一般扑过去,将刘勘之按倒便打。
刘勘之这人乃是个刚正之人,于私德上十分讲究。虽有龙阳之好,却不曾染指过别人的妻妾。再说这刘家人是自己的杀手锏,他还想维持一个青天形象,跟不可能去撩拨。
事实上,他这段日子,也不过是与这肺痨老人交谈,冒着被传染的风险,为对方开解郁闷,并承诺为他们出头。怎么这女人竟不惜用性命来诬陷自己?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这袁雪衣用的这死谏的手段,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纵然是苏秦再世,张仪复生,又怎么说的明白。他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盘算该如何解决善后时,那边李炎卿已经如同一个受到奇耻大辱的丈夫一般,扑过来替妻子主持公道。
刘勘之本来就没有和人撕打的经验,更别说完全无备,结果一下被李炎卿按在地下,骑在身上猛打。一时间,他连招架都做不到,更别提还手。
那些刑部的捕快本来想上来救主,哪知高进忠冷哼了一声“怎么?人家丈夫替老婆出头,打一个调系逼间良家妇女的败类,还有什么错了?咱家看看,谁敢放肆!小的们,保护刘知县。”
那些东厂番子也不用动手,只把那眼睛朝这些捕快一看,这些捕快就觉得两腿发软,没人敢动一动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