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封疆-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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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两银子?太少了。抢人妻室,绝人宗嗣,这么大的罪过,怎么能只赔偿三十两银子?要知道,你的娘子如果没被他拉走,就会为你生儿子,你的儿子又会生儿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他这件事,简直就是杀了你家无数子孙后代,怎么能只赔三十两?我决定了,他要赔你纹银六十两,好地五十亩,还得把你娘子还给你。等会进了陈家大院,见到年岁合适的,就是你娘子了。”
“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您简直就是包龙图转世,狄仁杰重生。青天英明啊。”这老人年纪虽大,嗓门倒是不小,这口号喊的震天响,被衙役拉到一边时,歌功颂德之词,依旧不绝于口,直到衙役小声道:“再说话不给钱。”他才乖乖闭嘴。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一个后生拼命甩开拉着他的老人,三步两步来到公案之前,跪地磕头道:“小民陈阿四,乃是谷字都的百姓,已在此居住五代,皆有名籍可查,今日请大老爷为草民做主,我要告陈家强抢良家妇女,无法无天!”
“草民的娘子因为被陈家管家看上,就带着几个家奴将她夺到大院里,草民前去讨要,却被他打的卧床一个月有余。可怜草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天天哭着要娘,草民冤枉啊。大老爷开恩,求您让他把我娘子放回来,至于赔偿,我不要了。我只要人啊。”
李炎卿心头暗喜,朝一边负责记录的秦蕊珠道:“小秦,用心记。这案子咱们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才对的起这父老乡亲啊。”
他此番用的是阳谋,讲的就是个一力降十会,任是陈家机变再多,也应付不了这个局面。如果他们此时出来对打,有现成的洋兵和公差,还有那十都子弟,械斗他占不到任何便宜。可是他不出来,自己就在这里公开办案,以民意取胜,照样摧枯拉朽,让他无法招架。
这里面唯一的问题,就是百姓是否敢出来告状。他雇佣的那一老一少,就是千金买的马骨,他连那么荒诞不经的案子都接,并表示为他们做主。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看出来今天是个什么风向,那陈家在此传承多代,地连阡陌,田地无数,若说他手上没点血债,谁信?
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那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这陈家不倒,就是天理不容。秦蕊珠原本也担心虎头蛇尾,到时候没人来告,就靠雇来的几个人,似乎撑不起场面,这时欢喜道:“老爷放心,我这里记的清楚。”
这汉子刚说完,就有人跟着跪倒道:“太爷,请您为小民做主啊。”陈家在此做了几百年乡绅,积德行善,不知做了多少好事。可恨这些百姓,不懂得感恩戴德,只记得陈家夺人田土、放高利贷、掳人妻女之事,让老员外只能在祖宗面前骂几声愚顽不堪教化,别的也无计可施。
这告状风直从上午刮到了午饭之时,百姓不但不见少,反而越聚越多。目光中也从最开始的看热闹,变成了有些跃跃欲试,看着陈家大院的眼里,也多了几分期待。这青瓦白墙,占地数十亩的大院落,不知积蓄了多少金银财宝,粮食美人,自己是否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只听远处又是一阵铠甲摩擦之声,一个西洋大汉从远处走来,见了李炎卿抱拳道:“多亏刘大令的福,陈家的铁匠铺已经全部捣毁,查获了许多刀兵,看来这次我瑞洋人,又要加官晋爵了。”
第206章动员
“恭喜恭喜。这点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知收获如何?”
“收获可着实不小啊,这老东西当真是要作死了。不但有明令禁止的管制兵器,居然还有两件私造的甲胄,和一张半成品的强弩,幸亏他们还没彻底造出来,否则的话,怕是抓他们时还会有损伤。”
瑞恩斯坦自从认识李炎卿之后,官运亨通,屡破大案,已经成了朝廷反白莲教工作骨干,几次三番立功受奖。这回李炎卿对付陈家大院,又如何能不拉上锦衣卫这支人马?
自从广东兵变之后,对于兵器的管制越来越严格,以往以备倭备盗私存的兵器,如今都被勒令上缴,一点也不许留。十一都各族前次守卫香山时露了家底,李炎卿借着这大好东风,将各族的甲兵弓弩、火器、长枪,全都收缴到县库里武装了公人,各家手里,就只剩了短刀棍棒,没了和官府叫板的实力。
陈家的铁匠铺里有几个好手艺的匠人,据说是军卫里逃出来的匠户,惯能打造兵器,就是连火枪都造的出,又能打百炼钢。靠着这铁匠炉打造的兵器装备,陈家的战斗力在十一都内可以坐二望一,械斗中也是一支不可轻视的力量。
其他十都没有这等好匠人,在兵器上先天吃亏,早就看这个铁匠铺不顺眼。这回官兵出手对付陈家,他们趁机举报,不但告发铁匠铺存在,就连其秘密仓库的位置,都是各族中人领路前去查抄。要知大家亲戚固然是亲戚,但是这帐目,也要分明些才好。这铁匠铺我们没有,你也就别想有。
现在广东对兵器查禁正严,那些江湖豪杰,以往公开佩带兵器,四处横行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不但兵器要交重税,行走时还必须用布紧紧的缠上,不许露出半点痕迹。陈家私藏的这许多兵器已经犯了忌讳,更何况还有弩弓、铁甲这些朝廷严禁拥有的物事,不杀他的头,杀谁的头?
“锦衣卫?你们看见了吧,居然是锦衣卫。这回陈家看来真要完了,锦衣上门,一定没好事,搞不好就是抄家灭门,株连九族啊。”
“那我们会不会也被株连啊?听说锦衣卫手段狠,剥皮抽筋,什么招都有。这可如何是好?”
“别怕,我们现在过去告状,只要表示和陈家划清界限,总不至于就连我们一起砍了。”
虽说破家知县灭门太守,但是对于百姓来说,还是锦衣卫这等平素里就披上了凶残面纱的组织更有威慑性。在他们心目中,只要锦衣卫出现,就意味着满门被杀,血流成河,接着就是四处搜捕,寸草不生。
若是单纯的县衙门与陈家斗争,还有一部分人持观望态度,对于胜负不敢下断语。但是加上了锦衣卫这个砝码后,就没有任何人会看好陈家大院,这次陈家是真的完了。
锦上添花永远多于雪中送碳,痛打落水狗的事,谁不愿意干?在锦衣卫出现之后,现场围观百姓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纷纷前去告状,一部分则跑回家里通知亲属,发财的机会来了。
“孩他娘,别做饭了。赶紧跟我走,跟我去陈家大院那,去告陈荣泰去。告啥?就告他欺负过你,上次来咱这收租子时,趁我不在家,把你欺负了。没有?我知道没这事,可是那你也得这么说。你不知道,咱只要这么一说,不但欠陈家的债都免了,就能分几十亩好地,还能拿好几十两银子的赔偿。名声?我都不在乎了,你还在乎啥,赶紧的吧,去晚了,就被别人家抢先了。连村东头那老乞婆都要说被死了的陈大少糟蹋过,你可不能落后啊。”
这场告状风波从未时开始,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高峰,几乎是人人抢着告,争着告,生怕自己落后别人一步,让到手的便宜飞了。
“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啊。陈家的租子实在定的太高了,地里收成又不好,把租子给他,我吃什么,还望大老爷开恩吧,让他把我的租子免了。最好这地白种三年,我回去之后给您修个长生牌位。”
“青天大老爷,我租陈家的地已经四代了,这地是不是就该判给我了?我家里有个丫头才刚十五,还没许配人家。只要您把这地断给我,我就把我那丫头送与您做小。”
到了傍晚时分,告状的内容已经连李炎卿雇来的人都听不下去了。陈家已经兼职彩花大盗、倭寇头目、倭寇合伙人、化装成汉人的倭寇、白莲教徒、修成人形的妖怪等多种身份。陈家那死去的大公子,甚至在同一天内,在五个地方坏了不同姑娘的清白,这神通简直堪比五通邪神。状纸堆成了小山,几乎要把秦蕊珠埋起来。
秦蕊珠虽然肩膀酸痛,但心中却是充满欢喜,只有这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是有用的。李炎卿内宅中女人越来越多,而且各自都有本事。或武艺高强,或家世显赫,或广有部众多有金银,自己呢?自己不过是个懂些武艺,懂些文案的小女人,如果不能做点什么,他是不是很快就会忘了自己?
过几天那人称香山第一美人的梁五小姐就要过门了,他会不会从此就冷落了自己?只有在拼命为他工作时,她才能感觉到塌实。两人亲密无间,联手合作时,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心和他贴的是这么近。因此这笔下依旧记个不停,心里只希望这一刻是永恒。
“别写了。”李炎卿按住她的胳膊“再写下去我的小秦就要累断胳膊了。”他猛的站起身来,脚踏在公案上,用手指向陈家大院“你们告了半天,所图者,不管是金银土地,还是公道王法,都在那座大院之内。今天有本官为你们做主,你们可以无所顾忌,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咱们这里这么多人,而那里,又有那么多金银财宝,还等什么?开了陈家大院,活捉陈荣泰!”
第207章白玉莲花
经过一天的酝酿,此时众人的情绪已经到了最高峰之时。加上金银田地的诱惑,李炎卿大手指处,那些陈家的佃户如同奔流的狂潮,向陈家大院席卷而去。
陈家大院论起防御之严密,守备之森严,比起梁家庄并不逊色。庄内也有十几张弓,还有两具强弩。当年曾有倭寇来攻打陈家庄,想要开他的大户。结果陈荣泰就是凭借这陈家庄的高墙厚壁,与其大战三日,外墙虽失,内宅不陷,生生让倭寇不堪死伤,只得狼狈而退。这陈家的防御能力之强,自此可见一斑。
但是今天,在这场佃户、各族子弟、洋兵的联合攻击下,陈家庄却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没坚持到,就宣告失守。谁打开的庄门放那些佃户进来,已经无从查找。
那些陈家的子弟精壮,见愤怒的佃户杀进来,有的跪地求饶,有的撒腿就跑,有的却干脆调转兵器,带头喊道:“跟我来。陈家藏钱藏粮藏女人的地方在哪我都认识,我给你们带路,到时候要多分我一份。”
香山县这次行动,不费一兵一卒,一枪一弹,就把号称十一都子弟最多,兵器最利的陈家彻底消灭。这手段让其他各族族长也心内生寒,越发不敢小看这位县太爷。看来他这个举人出身的知县,比那进士出来的蔡建德,可要厉害十倍,自己等人不过一乡绅,万不是他的对手。
梁瑞民则是捻髯微笑道:“好心计,好手段,真不愧是我的孙女婿。将来我梁家的家业,还望朝佐你多多用心,替我照顾我那些不成器的子孙后辈了。”
陈荣泰这位往日里呼风唤雨的人物,被五花大绑推到客厅中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是吃了不少拳脚。能痴和尚边推边道:“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去祸害别人的老婆女儿,简直不要脸,该打该打。不过陈员外,你都吃的什么,能让身体那么好,跟我说说成不成?”
李炎卿则端坐在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这本来是陈荣泰的座位,他不来,这椅子就只能空着。可今天,却是李炎卿大马金刀的端坐其上,地上一口口的箱子,里面放的满都是金银财宝,土地契约。
在攻破陈家大院之后,公人与洋兵的联军连同那些官兵,迅速控制了陈家的所有重要仓库,另有一支人马控制了内宅,不让有乱民趁机去在陈家女眷身上报仇。那些佃户们不比官兵,没有丰富的查抄经验,进去之后,东冲西撞,只抢了不少浮财,这大笔的金银,却还是落到官兵手里。
尤其他们一来怯官,二来打进陈家大院后士气已折,不似刚开始进攻时那般骁勇,哪还敢与官兵争雄?只好乖乖待在一边,看着这许多钱财归了官府,不住在心里后悔。
看着那几次与自己作对的陈荣泰,已经成了阶下囚,李炎卿冷笑道:“陈员外,别来无恙啊。往日里你不是很气派么?怎么今天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这可不像咱十一都第一把交椅的老员外应有模样,来人啊,给他弄点水,把脸洗洗。”
陈荣泰却不服软,冷哼一声“狗官,你居然带领这些乱民洗劫乡绅之家,你可知你犯了何等大罪?且让你嚣张一时,他日自有你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
“陈翁,你可真会说笑话,洗劫?我几时带人洗劫乡绅之家了。我只是来替朝廷清缴积欠税款,清查土地,代理民词而已。别忘了,香山司法刑讼之权,应归于衙门,而不是归于你们这些乡贤。既然百姓告状,我就得替他们访查清楚不是?你家里有那许多刀枪器械,还私藏弩弓甲胄,已经犯了大罪,我查抄你又有什么错?”
“那些弩弓兵甲,乃是为了备倭之用,这事自有府里面的备案,你随时可查。”
“对不起,那备案已经作废了,难道没人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