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行者-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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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刘养正故作镇定,道:“事情紧急,刻不容缓,朝廷在此关键之时派人来,计划已然败露,再不动手,便为鱼肉!”
杨廷和打算大事化小,平息干戈的意图,便因为不善言谈的官员和不善判断的刘养正走成了一盘死棋。
正德十四年六月十四日,巡抚衙门接到请柬的大小官员,面面相觑,孙燧挥了挥手,道:“事已至此,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诸位可有胆怯?”
众人无言,低下了头,孙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当先一步走在众人之前,登上了马车。来到宁王府的官员们,虽然早有准备,仍不免惊骇。几百个身穿盔甲,手持利刃的士兵,苍鹰一般的目光,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宴会上,宁王故作痛心的叹息道:“诸位大人,本王今日寿辰,却食不甘味,忧心忡忡。”
刘养正不失时机的接过话头问道:“王爷因何事焦虑?”
“当今天子并非先帝亲子,继承大统,实为名不正,言不顺。”
此话一出,在场的一种官员如遭五雷轰顶。
宁王继续说道:“好在太后圣明,明察秋毫,传出懿旨让本王讨伐那来路不明的昏君。”
孙燧明知必死,依然以大无畏的态度猛然站起,朗声说道:“太后诏书何在?”
宁王朱宸濠冷冷道:“太后懿旨在南京,本王即日起便要赶往南京,大人可与我一同前往。”
孙燧怒道:“身为藩王,竟然生有谋反之心,还妄图拉我下水,你这是白日做梦。”
孙巡抚说完后便立刻朝门外奔去,一名侍卫一掌便将他击倒,倒拖着押了回来。朱宸濠走到孙燧面前,一脚踩在他胸口,冷笑道:“既然大人不识抬举,那本王也不便强人所难。”
看到宁王如此对待朝廷命官,按察副使许逵挺身而出,大骂朱宸濠不得人心,必死无疑。
朱宸濠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道:“将此二人斩首示众,以正法度。”侍卫将孙燧,许逵二人押走,孙燧即使被绳子捆住,依然骂不绝口,最后被带到了惠民门外,刽子手已经准备好了屠刀。
孙燧对许逵问道:“孙某不趋炎附势,倒是连累了许兄。”
许逵肃然回答:“为国捐躯,本是臣子本分,大人何出此言?”
孙燧笑了,他面对着前几天王守仁消失的方向,咬着牙说道:“伯安,为国讨逆,全仰仗你了。”
刽子手手起刀落,两颗人头落地,宁王见到两颗头颅,更加坚定了自己谋反的决心,而一众官员早已经吓得面无血色,瘫软在地。
宁王迅速派兵占领了巡抚衙门,接管了南昌城内所有防务,刘养正刚准备请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朱宸濠挥手制止了他,道:“派出去追杀王守仁的杀手,得手没有?”
“暗六名堂主亲自出动,带领着三百弟子昼夜不息的追杀,谅他王守仁有三头六臂也要被剁成肉酱。”
“本王一日没有见到他的项上人头,便睡不安慰,再增派人手,务必要将之击杀。”
“是。”刘养正领命而去,心中却想不通,王守仁莫不是生了翅膀,飞天遁走?
不然如此严密的布守他是如何躲过去的,又是如何逃离追杀的?
刘养正命令一个骑兵队沿着陆路追杀,虽然他断定王守仁会从水路逃离,可这些天暗沿水路一无所获,让他产生了些许动摇。
王守仁沿水路走到了丰城,不出意外的获知了宁王叛乱的消息,得知孙燧和许逵被斩首,王守仁脸上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神情。
两名随从不再淡定,王守仁何等聪颖,察觉到了两人的一样,开口说道:“马上停船靠岸,我要改变路线。”
随从停船后,便紧跟着他上了岸。王守仁没有去衙门,而是绕了好几个弯,确定彻底摆脱了两名生有异心的随从后,又绕回了江边,另找到了一艘小船,继续由水路前进。
两人就算不贪图荣华富贵出卖自己,可在他们的脸上王守仁看出了贪生怕死,他们早晚会为了保全性命出手暗害自己,交给宁王。于是王守仁便在他们还未出手前摆脱了这两个潜在的危险。
追兵肯定会在两名随从口中得知他改走陆路的消息,这样一来他便能够瞒天过海,避免了水路的封锁。然而王守仁并不掉以轻心,因为暗就如同跗骨之锥,难以摆脱。
王守仁紧握着手中的旗牌,仰望着苍穹,长吁一口气,叹道:“孙大人,许大人,你们在天有灵,请佑我顺利逃脱追杀,早日出兵讨逆,替你们报仇。”
一句话说完,并不算宽阔的水面上飞掠而来十几个黑色的身影,手拿森寒的兵刃,径直向他的小船劈砍而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水中杀阵
这些人的轻功不错,虽不至于在水上漂,可是硬生生将削断的木头投掷在水面上,踩着木头飞掠而来。
王守仁文官出身,虽说也学过武功,但只是强健身体所用,比起江湖中刀口舔血的绿林好汉,或者打家劫舍的流寇悍匪,自然要差上一个水平。
好在他虽然是仓促逃命,可也带上了武器,他善于射箭,眼下正是发挥的最好时机。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敌人的气息,那个时候敌人还未完全靠近,王守仁之所以选择登船,还是在危难关头作了一番考量。
如果选择在陆地上逃跑,敌人地毯式的搜索,他肯定躲不掉,而要与对方拼杀,敌人在陆地上将他包围,他必死无疑。
只有登上小船,才能避免腹背受敌的困境,王守仁张弓搭箭,微微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周遭的风向,气流微妙的变化,心境重新回到禅境。
倏然间,他猛然睁开眼睛,松开手指,飞箭带着破空之声,激射而去。
他的箭实在太过迅捷,也太过奇异,那名黑衣人刚踩在木头上,正要跃起,便在抬眼之间看到一支飞箭而来。
他想要举刀劈砍,可是已然来不及,利箭刺穿了他的咽喉,他一声不哼就“扑通”一声沉入了水中。
微风刮过,小船有些轻微的摇晃,王守仁的步伐未动,全身放松,保持着稳定。
就在那顷刻之间,他已然射出去三支箭,每一箭都顺利射杀一名黑衣人,可谓是百步穿杨。
可惜他的箭法再好,也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那些黑衣人知晓了他的厉害,好几人已将手中的长刀掷向船头,向着他的心口而去。
王守仁临敌的武功招数虽然掌握不多,可是长年修心,他的境界已经远远高出常人。
也不知道他如何动作,只是顺应着空气的流动,扭了几下身体,便躲开了那几名黑衣人的长刀。
没想到这个巡抚还如此厉害,追杀王守仁的十多名黑衣人始料未及,可他们人多势众,那个读书人的项上人头早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刹那间,王守仁张弓搭箭,再次射杀了一人,可是黑衣人离他的船头已经不到两步,一名黑衣人长刀劈砍而下,正瞄准了王守仁的胸膛。
王守仁将手中弓箭甩出去,砸在那人头上,身子后仰,躲开了那致命一击,然后“扑通”一声,跌入了水中。
这些黑衣人没想到这人会如此诡计多端,死到临头还做垂死挣扎,都不约而同的钻入水中寻找王守仁,心中恼怒,都希望第一个割下他的头颅回去交差。
哪知沉入水中的王守仁身子却异常的灵活,就好似游鱼一般往水底钻去,黑衣人在水中看不真切,只能循着那一个模糊的身影而去。
“好在跟随云中先生学过一些呼吸之术,想不到在此生死存亡之际,还能够起到一些作用。”
王守仁在心中庆幸自己当年在奇人云中先生那里受益匪浅,不消片刻就潜到了水底,水底有无数的鹅卵石和水草,王守仁打算以此作为掩体,拖延时间。
追杀的黑衣人中,还真有人被水草绊住,那人举刀劈砍,后面之人便不再轻易冒进。
一众黑衣人向水面游去,他们已经到了憋气的极限,再这样下去,没有杀掉王守仁,自己一行人先被淹死了。
“想不到一个文弱书生如此难对付,倒真小看他了。”一名黑衣人吐出一口水,怨天尤人道。
“仔细看住了,他又不是鱼,就不信他不会浮出水面呼吸,到时候我们抓住机会,手起刀落,他照样是个死。”
一人朝同行的黑衣人们喊道,当先跃出水面,跳到了船上,耐心的看着睡眠的动静。
其他人有的也在他之后跳上了船,有的还不死心,继续下潜,想要做第一个取得首级的人。
时间渐渐过去,船上的人见潜下去的人过了许久都没有冒出水面,更不见王守仁,心中不由得疑虑重重。
“这许久都不见他上来,我们的人也下去好些时候了,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一人说着,便一头栽进了水中,他在水中的视线模模糊糊,似乎看到了许多黑色的身影,缠绕在水草间,待他游近才发现,这些人已经窒息而死。
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慌忙往水面上游去,可是脚踝却突然被好几条水草给缠住,他想要举刀砍断,可是手同样被缠住,使不上力,连刀都脱手沉入了水中。
他想要张口呼救,一开口就灌进来一大口水,他被呛得难受,极力挣扎,越是挣扎,那些水草就好似蟒蛇一般紧紧地缠绕着他。
片刻之后,这名黑衣人也步了之前那些人的后尘,淹死在水草丛中。
而水底哪里有王守仁?这些黑衣人哪里会想到在他们准备守株待兔的时候,王守仁便在手中做了一个简单的阵法,利用水草来绊住这些潜水的人。
而他自己则顺着水底的暗流,迅速的游向下游,他憋气的功夫超出寻常人一般不止,可终究有时限,他只盼望自己冒出头呼吸的那一刻,能尽量远离这些追杀的黑衣人。
王守仁露头呼吸之时,已经远离那些黑衣人七八丈开外,他冒头的地方在水草丛生的浅滩,那只不过是瞬息之间完成的事情,呼吸了一大口气,他便再次潜入水下,远远逃开。
黑衣人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又有三人钻入水中探查究竟,这一次他们在那三人腰上绑了腰带,估摸着他们憋不住的时候,就拉他们上来。
王守仁的“活水阵”依靠的是水流来布置,这些水草都很脆弱,只需要稍加用力便能够扯断。可是经过他简单的布置之后,原本散开的水草却好似活了过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一旦被绊住,旁边的水草便会因为被人力强行改变了水流方向而聚拢过来。
越是挣扎就缠绕越紧,三人被水草缠住,任凭上面的人如何拉扯也无济于事。
追杀的那十几名黑衣人中只剩下七人,折损大半,最后还不得不舍弃拉不上来的三人。
“这人当真狡猾,竟然在水中布下了如此厉害的机关阵法,想必他已经逃远了。”
“那该如何是好?”
“你们三人前往上游追击,我们四人沿下游追去,不过几个眨眼工夫,料他也逃不远。”
黑衣人再次分兵追击,而王守仁的困境依然没有摆脱,甚至更加恶劣,因为在前方还有刘养正派出的骑兵,在等待着他,更有暗的高手在伺机而动。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义凛然
偷偷浮出水面的王守仁看到了一叶小船,船上的渔民张开一张破网,打捞了数次,却毫无收获。
渔夫叹息一声,再无收获,家里就要无米下锅了。可眼下已近黄昏,暮色渐渐笼罩下来。
王守仁抓着他的破鱼网,渔夫惊喜交加,以为是大鱼入网了,可拉起来一看,竟然是个中年人。
那人冲他一笑,渔夫心头火起,操起竹竿就要拍打在王守仁的头上,任谁被这样戏弄都会发火,况且渔夫还一心想着捕到鱼就收网回家。
“我给你十钱银子。”王守仁突然说出这句话,渔夫刚要落到他头顶的竹竿,硬生生停在半空中。渔夫慌忙将这人拉上船,王守仁躺在船板上大口喘了几口气。
渔夫疑惑的问道:“你说要给我十钱银子,要是敢说谎骗我,我就将你推下水。”
王守仁的呼吸平顺之后,他抖了抖头上的水,然后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这银子自然不白给,你要将船借给我,还有你的衣服也要换下来给我。”
渔夫看着王守仁,觉得这人一身衣服大方得体,虽说不是锦衣华服,可比起寻常百姓好了不知多少倍,他害怕招惹麻烦,连忙摆手说道:“不行不行,你肯定得罪了不得了的人物,我要是这样做了,不久当了你的替死鬼?”
王守仁呵呵一笑,说道:“你的考虑不无道理,这样吧,你把外面的长衫脱下来给我,你自己先回家,等明日去下游寻找这船,长衫和船都留给你,你没有什么损失,白白得了十钱银子,不是一件好事?”
渔夫考虑片刻,点了点头,便脱去外面的长衫,登上了岸。王守仁顺流而下,时不时就用竹杆撑船,小船加速前行,在夜色的掩映下,更为快速的向下游而去。
渔夫一路躲躲藏藏,终于平安回到家,得了十钱银子,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他没有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