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行者-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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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景帝朱祁钰的行宫中,一碗黄褐色的汤药经过太监之手,皇帝接过来喝下,病非但没有好,反而愈演愈烈。看着皇帝苍白的脸色,一直守在旁边的石亨面色凝重,心中却在盘算着他的大计。
皇帝睡下后,石亨匆匆出了寝宫,立即与都督张軏、太监曹吉祥密谈,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密谈之后,原本还在暗中进行的任务突然暴露在了阳光下。同时间,为了混淆视听,他们放出了许多烟雾,让那些观望而妄图坐收渔利的老狐狸辨不清方向。
紧接着便是一大批死士刺客出动,在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摊牌的关键点,铲除异己,拉帮结派,以保证整个计划的万无一失。
十月十六日夜,内首辅徐有贞、将领石亨等引军千余潜入长安门,急奔南宫而去,遭遇宫门侍卫阻挡,便就地格杀,许多忠于职守的侍卫身首异处,只不过是为他们的野心买单。
一看情形不对,守城的将领下令封锁城门,可石亨手下的几名先锋率先杀出,众多甲士紧随其后,只听得轰隆隆声响,这些早已杀红了眼的人早已狂热,他们毁墙破门而入,一旦遭遇抵抗,就不问青红皂白,一通砍瓜切菜,就连一些宫女太监也未能幸免。
在太监曹吉祥的搀扶下,朱祁镇登上了御辇,看着锦色华盖,他胸中生出了一股豪气,可是深深的隐忍在胸,密而不发。太监在亲兵的护送下,自东华门入宫。到了十七日早朝时分,朝中惯例百官于五更前便要在午门外朝房等待。此刻忽然宫中钟鼓齐鸣,官门大开,内首辅徐有贞高声宣布太上皇帝已经复辟。目瞪口呆的公卿百官此时无从选择,在徐有贞等人催促下整队入官拜贺。
物换星移,风云突变,时隔八年之后,朱祁镇再次端坐在奉天殿宝座上,重新入住金銮殿,成为大明主宰。
景泰八年的这场政变,轰动了整个天下,可是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速度之快,可与唐太宗的玄武门之变争锋。
看似突发的事件,其实早已酝酿多时,无数居心叵测的人在幕后推波助澜,只因为权势就如同这世间最毒的药,却能让人飘飘欲仙,纵使会为它身首异处,也同样是趋之若鹜。
京城各方势力的角逐,台面上的势力也各自划归自己的势力范围,而暗世界的那些推手,一手策划了这场惊天阴谋,又岂会甘心将胜利果实拱手让人,权利的交接,便意味着利益的重新洗牌,新旧权贵在这场争斗中,都没有捞到什么好处,最大的赢家反而成了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甚至被认为是庸碌的昏君。
朱祁镇复位后,改年号为天顺。于谦是这场斗争中最大的牺牲品,他的功勋足以光照后世,传诵千古,而他在当时也是万人敬仰,名声如日中天。然而他是朱祁钰看中的人,又是手握重兵的实权人物,朱祁镇复辟之后,想要坐稳江山,第一个要除去的,便是这位建立了不世功勋的大臣。
就在复辟的当天,朱祁镇便传旨逮捕兵部尚书于谦、吏部尚书王文。只因他不敢稍有差错,也不能错过一点时间,政治斗争本就风云突变,惊现程度难以付诸于言语。
二十二日,刑部以谋逆罪判于谦死罪,杀于谦、王文,弃尸菜市口,抄家灭口,堂堂兵部尚书,帝国脊梁最后竟落得如此悲凉收场。
天命有时候会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个人的才能就算再杰出,匡扶社稷,安抚黎民,可若不能顺利时局变化,终究不免身首异处,牵连其家,令人不胜唏嘘。
于谦一代忠臣,蒙受千古奇冤,可谓悲哉!
第两百零七章 钱皇后
许泽知道土木堡之变,可是他不知道安家怎么会在土木堡之变中得罪了当今皇帝,便开口询问。
刘勉继续小声说道:“土木堡之变之后,鞑靼人将圣上放回中原,而此时景帝已经坐拥了江山,想必你也是清楚的,万人之上的无上尊崇,大权独揽的感觉谁肯拱手让人,所以景帝才将当今圣上安置在南宫,名义上是颐养天年,实则是囚禁到死。”
许泽无奈的点头,对帝王权术这些争斗他早有所耳闻,对于其中的黑暗他只觉得泯灭了人性,江湖中人快意恩仇,不过是血溅五步,可朝堂中人杀人却机关算尽,兵不血刃。
只是他后来才知道,其实不论是庙堂还是江湖都不缺阴谋诡计,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皇城不就是另一个江湖吗?
刘勉继续说道:“在南宫,圣上与娘娘可谓是尝尽了辛酸与欺凌,许多宫女太监狗仗人势,见圣上已经被软禁,万万没有想到他有翻盘的一天,便极力欺压,以此来讨好上级,而这一切也都在景帝的默许范围之内。”
许泽听到这里,不禁摇头苦笑,感慨道:“这皇城深宫当真是无情,所有人为了荣华富贵,都做了那墙头草,扭曲了人性。”然后他好奇的问道:“莫非这些欺凌圣上的人中,也有安家人?”
刘勉摇了摇头,许泽放下心来,若神医世家的人都这般世俗,那么还何提悬壶济世?可是刘勉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惊愕。
刘勉将嘴凑到他耳朵边,用细微的声音说道:“安以仁虽然没有落井下石,可是却犯了医者最不可饶恕的罪。”
“什么罪?”
“有病不救,袖手旁观。”刘勉说出这句话,见许泽茫然的看着自己,便出声解释道:“当年王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怂恿圣上御驾亲征,谁知葬送了帝国二十多万大好男儿,埋骨塞外,而圣上也北狩,社稷蒙难。得知这一消息,朝廷文武百官都没了主意,唯独皇后娘娘一心要将圣上营救回来。”
“娘娘拿出了她所有的积蓄,堂堂一国之母竟然粗衣素面,有失体统,可她为圣上的心意却是令所有人动容。后宫中的妃子趁机陷害她,弄残了她一条腿,这个时候没有一名太医敢站出来替她医治,而这些太医中就有一名最年轻的叫做安以仁。娘娘身体承受着痛苦,内心更是在滴血,这后宫的无情,比起那刑场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整日以泪洗面,患了眼疾,这一次在后妃的授意下,一名太医前来替她诊治,却在药水中添加了腐尸粉,娘娘一只眼睛便因此而瞎。”
说到这里,刘勉不禁握紧了拳头,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一名品阶低微的官员,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根本无从知晓。他也恨那个时候的自己,为求自保,不敢仗义执言。
“这些宫女太医竟然敢如此对待娘娘,难道不怕杀头吗,内的官员,大学士等都不闻不问吗?”
许泽的问题让刘勉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他实在没有笑的心情,他接着说道:“这些事情本来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如果圣上没有重登大宝的话,这些事只会像尘土一般长埋地下。除此之外,那些丧尽天良的宫女还将娘娘的衣服剪破,被子上泼上冷水,床榻上钉上铁钉,娘娘在夜里只能够裹着一堆破衣服在冰冷的地面上睡觉。倘使如此,那些人依旧不肯放过她,强迫她干繁重的体力活,洗衣服刷马桶这等最为下贱的活竟然都交给娘娘来做,她原本养尊处优,却遭受如此摧残,所以过度的劳累,粗陋的饮食,冰冷的地面,冬天的严寒长期侵袭使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若不是还坚守等圣上回来的信念,她只怕撑不下去。”
听到这里,许泽由衷的感慨道:“娘娘当真是女中豪杰,世间能有如此至情至性之人,只怕要让全天下的薄情人汗颜。如此我终于理解到圣上为何要将安以仁囚禁在诏狱中,任谁的结发妻子被这般非人虐待,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其实安以仁不是不想救,而是无力救,他的医术在太医院可谓是首屈一指,可是他的身家性命却操控在别人手中,他只能做个睁眼瞎,也不失为明哲保身的无奈之举。都说世事变化就如同那天气一般阴晴不定,圣上回归之后,见到的女子却不是日思夜想中那个风姿绰约明眸善睐的妻子,而是一个病体支离的残疾女人,他的悲怆与惊愕可想而知。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娘娘以大局为重,百般隐瞒也无法不让圣上知晓其中真相,因为宫女内侍的欺压明目张胆,罪行便也昭然若揭,圣上凄苦的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许泽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我生平也最痛恨这些见风使陀之人。”
刘勉继续说道:“圣上在南宫,那些内侍宫女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竟然连发放的月例都敢私自扣除,穷困潦倒的圣上终日叹息,娘娘却要强撑着病体赶制刺绣的锦缎,交给一个稍有良心的宫女偷偷拿去变卖,换得一些银两艰难度日。古人说贫贱夫妻,可娘娘却是真正的患难见真情,在圣上被软禁的七年中,她就是这般隐忍着与圣上相濡以沫,在她的眼中,圣上不是什么九五至尊,只不过是她相伴一生的丈夫。”
许泽陷入了沉默,他听着钱皇后的事迹,脑海中想到了他的红颜知己白静姝,她岂非也是那般对他至死不渝,默然付出?
可惜他不能带她远走高飞,浪迹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每每想到此处,许泽的内心便犹如利刃穿透,不断地搅动般的刺痛。
最难的不是深情,而是深情之后的薄情,刻意的遗忘,这伤痛比起单相思更让人伤心断肠。
难怪柳三变会说:系我一身心,负你千行泪。不是伤心人,不能够体会。
见许泽有些恍然,刘勉推了推他,问他怎么了,许泽说没事,然后感慨道:“只不过对他们的经历深有感触。”
“谁说不是呢,圣上重登大宝之后,周皇贵妃为了争夺皇后位子,还暗中对娘娘出手,幸好被圣上及时察觉,命令不许任何人伤害娘娘,她才能在后宫这片是非之地活得自由自在。不过这些都变得毫无意义,国丈的离去,两位皇子在‘土木之变’中殉难。摧垮了她的意志,她面对诺大一个皇宫,能依靠的仅仅是圣上一人而已。”
“我想我开始明白你为何要跟我说起这些了,你是要我从娘娘那里找一个突破口,让她亲自去求圣上,让他释放安以仁。”
刘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解铃还需系玲人,至于你要如何说服娘娘,就得看你的本事了,我只负责带你去见她。”
“这已是帮了我的大忙,小弟感激不尽。”
第两百零八章 说服皇帝
在刘勉的引领下,许泽再要入宫就容易许多,他不用躲躲藏藏,害怕那些大内高手的阻击。
刘勉带许泽来到了钱皇后的寝宫外,许泽已经换上了锦衣卫的飞鱼服,说是有事情禀告皇后。
不出片刻,宫女出来回话说皇后不见,让他们回去。许泽却在无计可施之下,突然伸手点住了那名宫女的穴道。
刘勉大惊,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可不要一时冲动做傻事,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许泽看着谨慎的刘勉,无奈的说道:“事已至此,我唯有出此下策,刘大哥的恩义我必定记在心中,待他日回报。”许泽说着,就飞身闪入了皇后的寝宫。
刘勉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他已然是骑虎难下若是许泽被侍卫捉拿,他也会因此获罪。刘勉的心中变得五味杂陈,只希望他能够成功的说服皇后,这样不仅让对方心愿达成,也可以保全他的性命。
许泽硬闯入寝宫,犯了大不敬之罪,寝宫中的宫女内侍突然见到一名锦衣卫闯了进来,纷纷上前阻挡,被许泽迅捷的点住了穴道。
他终于来到了皇后的面前,他所看到的国母,让他大为吃惊,因为眼前的妇人,不仅瞎眼跛足,而且连头发都染上了许多霜华。
她本该是风姿绰约雍容华贵的代名词,可是许泽看着这个饱经风霜的女子,实在想不出她哪来的力量熬过那段艰难坎坷的日子。钱皇后睁着唯一的那只眼睛,只不过微微的撇了这个贸然闯入的锦衣卫,然后继续飞针走线,在一块锦帕上面刺绣。
“想不到娘娘的女工如此好,你绣的牡丹当真是惟妙惟肖,竟好似在掌中绽放一般。我原本以为执掌六宫的皇后会终日忙碌,却不想你如此悠哉。”
许泽的话是发自肺腑,他觉得在这个饱经忧患的妇人面前说话没有必要拐弯抹角,他也不怕她会翻脸,因为这样一个淡泊无为的女子,心性早已修炼到了超脱的境界,所谓古井无波是也。
钱皇后悠然的将针线穿过锦缎,缓缓说道:“这都是被逼出来的手艺,绣得不好就卖不到好价钱,是贫穷困顿的生活逼着我提高自己的技艺。不承想多年的坚持反倒成了最难以摆脱的习惯,圣上用我亲手绣的锦帕,他心里也踏实。”
许泽很羡慕钱皇后与皇帝那份经过患难考验的真情,只是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当下跪倒在地,恳求道:“草民求娘娘在圣上面前说句话。”
他说完就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头颅撞击在地板上,竟然发出咚咚的声响,好似铁锤砸在地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