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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门阀风流-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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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的一瞪!

刘浓见她回头瞪着自己,眼中尽是不屑,略一转思便已明究竟,亦懒得解释。非我之玉,弃我而去,何必怜惜其色浊色清!只想早点结束,早点离去。便在此时,郗璇回身疾走,脚下一个不小心,没踩牢,身子朝着身前的四个女婢便扑。如果这下扑中,五个人皆会一股恼儿的滚下山去。甚险!一道月色人影疾展,于瞬息之间窜至她身后,伸手一探正中其腰,猛力回拉。

因力过猛,郗璇站不住脚,带着贯力仰后便倒,携裹着身后的刘浓亦跟着疾退。若他再退,必将撞倒身后紧随的杨少柳。来福见状大惊,想要上前挺臂撑住小郎君,奈何身前多了个杨少柳。而杨少柳却木然怔住了,呆呆的立在那里竟不知躲避。

危矣!

“呵!”

刘浓怕撞倒杨少柳,猛然大喝,竟于千均一发之际,偏足在道口重重一蹬,蹬得木屐咔嚓一声断了,而身子则歪出了假山石梯,抱着郗璇便往两丈多高的山下坠,眼见即将落地,他再奋力一个旋身,将后抱的郗璇放在了胸口,避免将其摔伤。

“碰!”

闷闷一声重响,刘浓坠地,唰的一下,他的脸色由玉白转红再转白!

“小郎君!!!”

来福惊骇欲死,纵身跳下;杨少柳惊了,木然的捂着嘴,眼睛半眯似怕;四个女婢吓坏了,竟来不及尖叫;郗璇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不知道在何方!她身下的刘浓则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暗道:还好,郗小娘子不重,这地上虽铺的是青石,但我还禁得住,不算重伤!

来福整颗心都挂在小郎君身上,关心则乱,竟忘了刘浓亦有一身本事,大声嚷道:“郗小娘子,你怎地还不起来,想把我家小郎君压坏么?”

说着他就要去拉郗璇!

郗璇眨了两下眼睛,悠悠回过神来,小腹热热的,似有火碳。心中恸的一惊,猛地便坐起来。

“嗯!……”

刘浓一声闷哼,这下正好坐到腰上,而他的腰,顶着一块小碎石!

“啊!!”

郗璇轻呼,用力一挣,没挣脱,猛地又向后倒。

“碰!”

这下是头撞头!

两个人齐声惨呼!

郗璇怒道:“放开我,让我起来!”

刘浓哀怨道:“你别掐我手臂啊,你抓着我,让我如何放?”

当此时,这一幕极是滑稽,郗璇反手抓着刘浓的手臂,刘浓则紧紧的箍着她的腰。半天,二人才回过神来,各自放开彼此,郗璇成功的脱离,由女婢们扶至一旁镇惊。刘浓仰躺在地上,重重的再喘了几口气,才由来福拉起。

来福一叠连声的问道:“小郎君,有没有伤着?伤哪里了,快说,让来福瞧瞧……”

刘浓忍住腰间的痛楚,笑道:“无妨,久随李师习剑,哪有那么容易伤着!”

这时,杨少柳才慢慢的一步步挪下山来,凝着眉,低声问道:“真没事?别逞强,若伤着,咱们就赶紧回去上药!”想了想,又道:“来福,一会让刘訚去请医生!”

“何须如此麻烦!”

刘浓双拳并在胸前,向左右沉缓一扩,伸展了一下腰势,除了腰有些隐痛,并无妨碍,笑道:“无事!”再转身走向郗璇,辑手道:“郗小娘子,时日已不早,刘浓尚有事在身,这便别过。”

说着,转身欲去。

“等等……”

郗璇脸上惊色稍见回复,定定的看着刘浓的背影,不知觉的咬着嘴唇,眼眸中透着决然。待刘浓回过头,她强撑着站起来,微微一个浅身万福,低声道:“刘郎君稍待!”再向身侧的女婢点头示意,那女婢疾步走向后院,不多时,便领着一个健仆,健仆手里捧着一方长盒。

“嗯?!”

刘浓眯着凤眼,不知她此举乃是何意!

郗璇迎着刘浓的眼睛,略一对视,垂着眼帘缓缓下移,身子亦跟着往下,直至跪坐于地,一身绛红的襦裙平铺直开,仿似盛放的红莲。而她则面呈肃穆,右手压住左手,显出皓腕胜雪、豆蔻点点。举手加额,身体微微前倾,再将手徐徐回拉至胸前,凝住!

肃拜!

目不视斜,凛然而决绝!

轻吐道:“刘郎君,这是昔年,郗璇承蒙郎君之馈赠,现物归原主!望郎君,莫怪!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呵!

刘浓脸颊左皱,唇往左笑。吩咐来福接过长盒,再踏前一步,将袖中琉璃小盒取出。瞅了一眼,琉璃已碎,难怪方才手臂亦传来痛楚,幸而兰玉无事!弯身,忍着腰间痛楚,将玉和香囊轻轻置放于地!随后,顺便把那损坏的木屐一脱,提在手中,转身而去。

将至院口,遇一中年俊妇带着俩个小郎君。

刘浓辩其打扮,知她必是郗鉴家眷,长长一个辑手道:“刘浓见过尊长,因家有要事,就此别过!”说完,再徐徐推挽,将礼推到极致,随即避身而走。

来去皆似风!

中年俊妇扑扇着眼睑,还没回过神来,心中暗道:“好个漂亮的郎君!好个美玉般的人物!好个……”待回神之时,人已遥去!而身边却多了自家女儿郗璇!

中年俊妇问道:“这便是,刘家郎君乎?”

郗璇幽幽的道:“是的,娘亲!”

中年俊妇奇道:“他为何走了?你为何在这?”

“……”

郗璇不答!

姚氏看着女儿手中捧的玉、囊,叹道:“可惜!汝父会气死的!”

第三十七章一路闻琴

夜月静作魂,春虫默无声。

郗鉴将自煮之茶捧至鼻下一嗅,闭眼,然后摇头,畅然叹道:“水亦如,茶亦如,器皿亦相同,为何却无瞻箦之韵也!”

郗璇跪坐在他的对面,双手叠在腰腹,抿着唇不言。

姚氏亦在一侧,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心里可着急了:这两父女,皆是一个脾性,谁亦不让谁,这可如何是好啊?不过,那个刘郎君,真的很不错,听闻还极有才!若是璇儿与他成亲,子嗣一定美极!我该助谁呢?

稍徐。

郗鉴搁了茶碗,淡声道:“瞻箦此等人物竟不喜,汝到底要如何?”

郗璇道:“阿爹,既见君子,云乎不喜,皆因女儿心系在乔矣!”

“哼!”

郗鉴冷冷一哼,愠怒道:“乔木高高,萝藤未必能缚之!那王氏郎君,依我看,除了书法颇得卫茂猗真传,别处皆弱于瞻箦矣!何况,他知汝否?心中有汝否?若失了瞻箦,我,我看你上何处哭诉去!”

郗璇道:“但凭一壶静水,哪怕悦君不知!”

“你!!”

郗鉴气绝,一时顺不过气,咽哽在喉,涨得一张脸通红。骇得姚氏与郗璇赶紧上前一阵细抚,他才缓缓喘过气来,看着泪盈欲出的女儿,叹道:“也罢,我也不与你来争。待到四月初八,随我一同赴虎丘雅集,这是我与陆士瑶议好的,不去不好!”

郗璇眼睛一亮,奇道:“阿爹,我亦可去么?”她自小喜文弄墨,书法极绝,自问不输于男儿。可自从去年在建康,侨装随父亲参加一次雅集之后,父亲便再不带她。

郗鉴眉尖颤了两颤,叹道:“唉,仅此一次,此次雅集为上巳节之续,届时顾、陆皆有女郎前往、共行诗赋、辩雅、清谈,汝可莫要自骄。下去好生歇着吧,不可练字过晚,小心伤眼。”

“是,阿爹!”

郗鉴心中极喜,有世家女郎同去,便可着女装而不侨;上次在建康,那只呆鹅就没将侨装的她给认出来!默默退却,转念再思:真奇焉,此次阿爹为何这般痛快?嗯,有凝矣……管他,只要我心如磐石,谁可转也!

待郗璇一走,姚氏道:“夫君,璇儿的心,怕是铁了。”

郗鉴挥手道:“那是她见的翘楚过少,届时,我邀瞻箦一同前往。汝不知,瞻箦最擅长非是清谈与茶道,而是咏诗!到时,瞻箦风折群英,我倒要看看,璇儿动心不动心!”再心道:昔年上巳节,你不正是被我如此捕获的嘛!

姚氏柳眉一扬,笑道:“夫君妙计矣!”心中却道:只是,恐怕哄不了璇儿矣……

与此同时,同一幕月色之下,刘氏酒肆后院。

刘浓徐徐收剑,擒剑立于月下。

来福在一旁侍着,递过丝帕,犹豫道:“小郎君,你,你心里若是不痛快,就打来福两下吧!”

刘浓奇道:“我有何不痛快,为何要拿你出气?”

来福指着院中竖木道:“小郎君,来福知道的,你不痛快!”

刘浓转身一看,只见那竖木被自己劈得伤痕累累,猛然一愣,随后晒然而笑,说道:“昨日已去,就算稍有不快,此时已然尽无!”

言罢,提着剑转身入室。

将将行至台阶,杨少柳便转出月洞向他行来。已作女装,仍旧蒙着丝巾,穿着一身雪白的襦裙,左肩绣着一朵碗大的粉蔷薇,裙摆长长拖曳至地,边角是桃花。娉娉婷婷的走在月色里,单就身姿而论,恍似月中仙子偷下凡尘,美得不可方物。

刘浓紧紧的反擒手中剑,心中竟不自主的怦怦乱跳。

杨少柳行至近前,瞥了他一眼,淡声道:“那郗小娘子的心不在你身,想之已是虚妄。你且好好想想,如何应对声望有损吧!不过,我观郗鉴待你着实不错,何不让其为你遮掩,待郗璇及笄之时,再谈不迟!”

刘浓缓缓摇头,笑道:“阿姐,郗公待我恩重,若待她及笄再言,恐终生有误。”

杨少柳眉尖一扬,神色已作冷,冷声道:“你喜,随你!”

……

四月初八。

天初放晓,红日在竹林中腰徘徊。刘浓、刘訚、来福三人向刘氏酒肆外行去,这几日刘浓每日皆会去拜访郗鉴,匆匆而去,寥尽而回,再也没有见过郗璇。郗鉴邀他一同前往虎丘,刘浓婉拒与他同行。该注意些分寸了,免得日后事情张扬开来,彼此皆不易收场。

三人将将跨出酒肆,便见门前一辆牛车呼啸而走,待辩清那华丽的车身纹路,刘浓皱了眉。是杨少柳,比他还早,也不知要去向何处?但愿,不再有惊!

踏上牛车辕,望了一眼虎丘的方向,正准备进入帘内,却见远方行来一辆牛车。车辕上坐着个俊秀的少年郎君,手里捧着酒壶,身子歪歪的靠着车蓬壁,一条腿蜷在辕上,另一条腿则随着车轱辘晃来晃去。

陆纳!

陆纳扬着酒壶,大声笑道:“哈哈,瞻箦,欲往何处啊?”

刘浓由心的笑着,跳下车辕,疾步迎上,揖手笑道:“见过祖言兄,我正欲前往虎丘,怎地,祖言不去?”见他拿着酒壶猛灌,又道:“晨初饮酒需得少量!”

陆纳将酒壶搁在车内,呵呵笑道:“也是,若是醉了,可上不了虎丘!我怕你忘时,所以来请!来,咱们同坐一车!”

说着,拉着刘浓便进车。

里面空间颇大,二人对坐亦不显挤。车开着窗,清晨的徐风拂进,惹人清爽。陆纳半靠车壁,打量着刘浓,突地笑道:“瞻箦,你今日要小心!”

“嗯?”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刘浓废解,遂笑道:“今日既不是正式乡评,多半便是各自随意行雅,有甚好小心的?”

“嘿嘿……”

陆纳懒懒的一笑,眼神愈发晶亮,瞅了刘浓半晌,才古里古怪的道:“现下且不说,待会你就知道了!”

两辆牛车出城西,转北直奔虎丘。一路上,二人轻语漫聊,陆纳说些吴郡雅趣,刘浓是个很好的听众,每每他说至出彩之处,必然赞道:“妙哉!”

恰逢此时,陆纳笑言:“春色正紧,若能随车漫野而听琴,亦是莫大享受。”刘浓洒然一笑,看着窗外幽幽绿意兴致也起,便吩咐来福取琴,略一调弦,便要行琴。

陆纳制止道:“慢,且稍待!”

刘浓不解,扬眉问意。

陆纳笑道:“随我下车,稍后便知!”

下得车来,陆纳朝着随从低语几句,便拉着刘浓避在一旁。陆氏随从则围着牛车一阵忙活,不多时,竟将车厢给拆了,空空荡荡的只余半截。

“哈哈……”

陆纳挑着眉,叉着腰,放声笑道:“若是在厢中鸣琴,怎能得趣?如此,方才不负瞻箦之曲,天可听得,地亦可闻得!”

“甚好!”

刘浓点头赞成,诚如其所言,如若行琴之地过于狭窄,琴音不能随风,难飘难续;对操琴之人而言,无疑于桎梏满身。琴之一物,亵渎不得!

落座车中,半个身子显露在外。刘浓正了正青冠,拂了拂袍摆,将琴搁于腿上,双手在琴弦上缓缓地往左右一分,高低之处正合心意,淡然一笑,一个撩指。

“仙嗡……”

车起,音飞。

后方不远处,陆陆续续行来各式牛车,有人闻得琴音,轻问:“何人在操琴?”

女婢站在辕上,掂足,手搭着眉翘望,半晌,笑道:“小娘子,有点像是七郎君的车!”

“七哥?”

“不对,七哥琴亦如书,意在不羁,行琴之时专注于起伏;此琴,曲风极古,变换之时,若行云似流水不着痕迹,不会是七哥。掌帘,我要看看……”

小婢挑帘,映出车厢中的小女郎,十三四岁年纪,梳着十字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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