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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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震,薄露含叶。
绿萝在屋檐下美美的伸了个懒腰,阳光斜穿竹林洒上她的腰身,盈盈不足一握;素白小手顺着小蛮腰往上爬。突遇奇峰陡峭,中有双峰夹壑,深深。玉指流壑匍匐,攀上了浑白玉颈。手掌在脖侧边缘一捏,微微转动着头,未想却惹得一声轻喃:“呀,有点疼……”昨夜她侍候小郎君看书,一直偏着脑袋偷瞧,未想一觉醒来,竟好似落了枕。
墨璃从内室踏出来,一眼便看见沐浴在阳光中的绿萝,即便同为女儿身,墨璃神情也是微微一怔。若论姿色,华亭刘氏大婢小婢中,当属绿萝为首。
墨璃心想:“或许,这狐媚子真会成为小郎君的妾呢……”
绿锣捏着脖子,艰难的扭过头,看见墨璃愣在门边,眨了两下眼睛,嫣然一笑,顿时,朝阳吻着步摇,娇好玲珑的身姿如纹而荡。若是男子见了,定想将其搂在怀中,好生一番轻薄怜惜。而她也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浑身更是仿若水凝玉铸,奈何小郎君却始终见而不见。
“唉……”
绿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惊醒了墨璃,惹来了小郎君。
小郎君将将练剑完毕,穿着箭袍,身形颀长似修竹,使人好想斜依其肩;面如冠玉,脸颊两侧有颗颗细汗,教人忍不住的想轻轻吻尽;目光似星,开阖挥扫间,扫得人浑身上下发软;而那淡淡的笑容,便如深深漩涡溺人神魂。
两个美婢皆怔。
“婢子,见过小郎君!”
墨璃最先回过神来,浅浅一个万福,而后悄然瞥向绿萝,竟不由自主的心想:‘小郎君这般好看,倒也怪不得她……’
绿萝颤动着眼帘,软软万福,心中既骄傲又带着莫名的苦涩。
这时,来福与李催、唐利潇三人大步而来,直直行至阶下,齐声道:“小郎君早安!”
刘浓倒提着剑,回身笑问李催:“可曾准备妥当?”
李催答道:“小郎君但且宽心,一百二十匹驮马,分三次购回。首次二十匹,由山阴至华亭走陆路。其后两次,由兰陵至华亭经水路。月半之内,李催定将马匹尽数领回!”萧氏主庄在兰陵侨郡,马厩亦在兰陵,山阴只有萧然遣人带来的二十匹样马。之所以行路不同,是因为萧氏在兰陵有大型商船,而山阴则无。
刘浓想了想,二十匹马行于江东陆道,定将惹人侧目,虽说现下世态靖平,但也需得稳妥,便笑道:“山阴已然无事,留下六名刀曲、两名隐卫便可,其余人等便随你一同回华亭,护卫马队安全!”
“不妥!”
“小郎君,三思!”
来福与李催大惊,李催更是踏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沉声道:“小郎君,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小郎君一人身系华亭刘氏千众之望,切不可,切不可罔顾自身安危啊!”
来福按着剑半跪于地,大声道:“小郎君,此事,万万不可!”
唐利潇重重阖首,沉声道:“小郎君,唐利潇奉小娘子之命,需得寸步不离!”言罢,缓缓跪地,浅露肩上乌墨剑柄。
“唰唰!”
话音将落,不知藏在何处的两名青袍隐卫突然现身,倒金山、推玉柱般跪在地上。
廊上的两个美婢见得此景,哪里还站得住,“扑通、扑通”跪在刘浓身后两侧,齐声道:“小郎君,三思……”
一人身系千众之望!
刘浓剑眉微皱,眯着眼睛,逐一扫过在场众人,心中却如海澎湃,李催此言恰若醍醐灌顶,曾几何时,自己只是孤身一人穿行于东晋,但而今,自己所代表的是整个华亭刘氏。华亭刘氏,华亭刘氏,我姓刘,名浓,字瞻箦……
李催见小郎君面色数变,以为小郎君正行犹豫,便仰着头笑道:“小郎君勿忧,碎湖让李催带着六名刀曲便是护卫马队的,有他们在,即便遇匪亦无忧!尚有一事,李催还未与小郎君言及,萧氏管事借了咱们两名马倌,将在华亭驻留月旬……”
“也罢!”
刘浓暗中深吸一口气,徐徐将胸潮平拂,笑道:“快起来,都起来,走,咱们看看马去!”说着,提着剑当先便走。
来福大喜,叫道:“都是好马!”随后,紧跟着刘浓。而唐利潇则一言不发,身子只得轻轻一晃,便追在了刘浓右后。
李催吐出一口气,朝着墨璃与绿萝,笑道:“走吧,都去看马!”
二十匹雄壮健马排在竹柳深处,几名萧然的随从与马倌正在马群中忙碌。六名白袍按着刀,站在外围警戒,冷冷的目光扫过四野,哪怕此地幽僻无人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马!华亭盼马已久矣!
刘浓看着这批马,朱、白、黄、青各作不同,虽不懂相马,但观其相便知是好马。将手贴着马脖,跳动有力;抚着马腹,肌肉块垒。有的打着微微响鼻,喷出两道雾线;有的缓缓的刨着蹄,扑闪着眼帘;有的希律律轻嘶,扫着身后马尾……
“小郎君,李催去了!”
“嗯,去吧!”
马队沿着竹林小道缓缓而行,渐渐的没在林丛深处,刘浓微笑着收回目光,持剑而走。来福、绿萝、墨璃、唐利潇以及十几名刀曲尾随而归。
便在此时,谢奕与褚裒联袂而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鲜卑兰奴
谢奕面带微笑,懒懒的抱着双臂,斜依门口一株湘竹;褚裒居于十步外的柳下,着一身华丽的锦袍,抱着一只乌雪麈,面上神情耐人寻味,朝着刘浓眨了眨眼睛。
刘浓心中微奇,目光漫不经心的掠过四周,只见在门口斜角尚停着一辆华丽的牛车,车帘紧紧闭着,不知帘中人是谁,四个女婢将车环围。
眼观其景,脚步不停,徐徐行至近前,朝着各居左右的谢奕与褚裒各作一个揖手,笑道:“无奕,季野,此乃何意啊?”
褚裒木屐一翘,嘴巴一动,便欲迎上。
“咳!”
谢奕置拳于鼻下,重重假咳一声,揖手笑道:“瞻箦,今日我与季野同来,但有一事相求!”
“一事相求?”
刘浓剑眉轻扬,心思一阵急转,好似已有所得,淡然笑道:“但有何事?且入内再续。”说着,倒捉着剑柄踏至门阶上,将手一摆作引,眼角余光却趁机瞅了瞅那牛车的背后,只见一对高齿木屐与半截乌袍隐现。刘浓嘴角微微一裂,心中更是笃定,慢慢的摇进院中
谢奕与褚裒也飞快的溜了一眼牛车,而后俩人对视一眼,跟着刘浓入院。
刘浓将二人延请至潭边小亭,吩咐绿萝与墨璃摆上糕点吃食,稍稍一想,又命墨璃准备茶具,待一切安排妥当,方才对二人笑道:“两位兄长稍歇,刘浓去换身衣袍便来!”因练剑,故而穿着着箭袍,且背心微湿。
褚裒道:“瞻箦,但去无妨。”
谢奕道:“有要事相商,瞻箦且快些。”
刘浓嘴角一扬,微笑道:“且安待,便来!”言罢,转身便走,谁知将将踏出亭。谢奕又在身后喊道:“瞻箦!”
刘浓剑眉微皱,回首道:“无奕,何事?”
谢奕大声笑道:“袍子甚好!”左手端着茶碗,右手指了指刘浓身上的箭袍。
箭袍乃墨璃所制。样式与这时的宽领大衫截然不同,类似周朝韦弁服与汉朝深衣,领口狭窄呈三角,由左肩斜斜拉至右腋下;浑身有三层滚边曲裙,暗含周礼:天、地、人;中有一根宽若手掌的纹带。将腰身杀得死死的;最为奇特的是袖口,非同胡服直管窄袖,也非汉末大袖而束口,而是由腋至腕如水而流、徐徐收窄。
“袍子……”
刘浓瞅了瞅身上的箭袍,洒然笑道:“若是无奕喜欢,刘浓有几套未曾穿过,愿赠于君!”
“罢了!”
谢奕抿了一口茶,摇着头说道:“袍子虽好,却非我能穿也!”说着,右手扫了扫身上的旧衫宽袖。他也服散,自然不能常穿紧领窄袖的衣服,服散、行散时若穿着,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而此言一语双关!
刘浓微微一笑,也不理会他,持着剑柄,剑尖朝下,朝着他半半一个揖手,而后转身便迈入室中。匆匆脱了身上的箭袍。连内间中衣也除去,上半身光洁如玉、背心隐有汗渍,因常年习剑之故,丝毫不显柔弱。倒三角,蜂腰而熊背。
绿萝侍在一侧,面若艳桃,眼睛却亮如漆星,悄悄递过早已润好的软帕。伺候小郎君练剑后擦身,原本乃墨璃属内之事。但是她前几日送了墨璃一支簪花。于是乎,她每日都可以这般光明正大的偷看小郎君,好开心呀……
刘浓换上宽袍正欲出室,绿萝壮着胆子上前,面对着面,掂着脚尖,替他正了正青冠。暖香扑面而来,面前的美婢,该凸的地方凸,该陷的地方陷,曼妙无边。
绿萝咬着嘴唇,羞羞地解释道:“小郎君,冠,冠歪了。”
刘浓看着铜镜中的影子,想了想,笑道:“嗯……你再打盆水来,我欲洁手!”
绿萝奇道:“咦!打水……”说着,眨着眼睛瞅小郎君,往日小郎君练完剑,虽然也洗手,但今日有客呢……
刘浓微笑道:“无妨,让他们安待一会。”
“是,小郎君。”
绿萝浅身万福,迈着款款的步子去打水了,出室时偷偷瞅了一眼亭中,只见那个谢家郎君正左右四顾,神色似有不耐,而褚郎君的手与嘴就没停过,想必案上的糕点都快被他吃光了。突然,亦不知她想到甚,噗嗤一声笑起来。
刘浓慢条斯理的洗完手,又在书室内坐了小半刻,这才晃悠悠的摇步出室。来福守在阶下,嘴唇蠕动欲言又止,见小郎君微笑点头,来福松了一口气。
谢奕心中有事,早已等得烦燥,抱怨道:“瞻箦,莫非汝在沐浴乎?”
“无奕莫怪瞻箦,瞻箦练剑之后,有沐浴的习惯!”褚裒吞进最后一块糕点,打了个饱嗝,缓缓抚着微鼓的肚子,神情颇是怡然自得,他与刘浓最是交好,自然帮着刘浓说话。
刘浓团团揖手道:“无奕、季野恕罪恕罪,非是刘浓心存慢待,实乃出得一身臭汗,若与君相对岂非失礼?嗯,为示陪罪,刘浓愿烹茶一壶,聊尽心意。”说着,一卷袍摆,安然落座,抖了抖宽袖,命墨璃将茶具奉上。
啊……
谢奕与褚裒面面面窥,刘浓烹茶乃是慢火细煨,没个一两炷香的功夫休想,而他们俩今日此来,实是受人所托,人还在院外等着呢!谢奕性情最是直率,眉梢一扬,眼睛一转便欲作言,谁知刘浓却转头看着亭外,微笑道:“天凉干燥,人心易浮,此时行茶,实乃最佳。”
此言一出,顿时将谢奕滚到嘴边的话语制住,是啊,天凉干燥,人心易浮。
“呃!!啊……”瞧着谢奕尴尬的模样,褚裒心中顿生好笑之感,委实忍不住,本欲哈哈一笑,张开嘴巴时,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重重的饱嗝,方才吃的太多了。
“噗嗤……”两个美婢掩嘴偷笑。
刘浓微微一笑,朝着二人略作揖手,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少倾。徐徐开眼,逐一抚过案上各色茶具,而后挥袖展浪,调火弄水……
谢奕与褚裒坐观刘浓行茶。初时,谢奕胸中仍有些许不顺,但观得一阵心神渐定,嗅着芬芳的茶香,触目美郎君恬淡的微笑。一时间竟感同身受,好似置身于空山幽谷,细观玉兰绽放。不徐不急,清微芳华,理应如此。
刘浓见二人神意畅于茶意之中,面上笑容更盛,提着茶壶作九点头,而后徐徐一荡,待茶香四溢时,归心敛意。奉茶于案:“二位兄长,且先嗅,再徐饮。”
褚裒捧着茶碗,看着那色呈嫩绿的茶汤,微微一嗅,恍觉浑身上下四万八千个毛孔尽敞大开,啧啧叹道:“观瞻箦行茶,近乎于道。品此茶韵,忘乎于神。”
“季野过誉也!”刘浓浅抿一口茶,茶香环绕舌胎、聚而不散。眼光却溜向了谢奕。
谢奕虽是性急,却非牛嚼牡丹之辈,嗅着茶香慢品慢品,几口清香入怀。竟将身前身后之事给忘了,笑道:“瞻箦莫谦,此茶若清山,此茶若新雨,但得日尝此茶,神仙不换!”
静下来了?
刘浓心中暗笑。将茶碗缓缓一搁,问道:“二位兄长有何事?何不道来?”
闻言,谢奕眉梢飞扬,心想:‘非是我不道来,而是汝一再相阻啊!’不过经得这一碗茶,心静若水,细细再一思已知刘浓何意,但既为人所托,便不得不叹道:“瞻箦,何不将马归还于元子?以全你我红楼七友情谊。”
“然也!”
褚裒想了想,也点头道:“瞻箦,何需为一匹马而与元子有隙!莫若如此,瞻箦将元子之马归还元子,褚裒将黄玉以赠瞻箦,何如?”黄玉乃是褚裒之马。
果然是此事!刘浓并不意外,雷雨之日来福得了桓温之马,桓温隔日便遣人致信来讨要,刘浓拒绝归还,非为其他,若是要马,何不自己前来?竟遣随从而至!莫论他是心生尴尬亦或别有用意,刘浓都懒得理他。而此子当真目中无人也!致信讨要不得,便怂恿谢奕与褚裒前来。愈是如此,刘浓愈是觉得:桓温,桓七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