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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帝国的朝阳-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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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打雷;遍地是贼!

被惊雷唤起至门外的唐浩然,立于房外走廊下,双眼朝着外面看去,狂风暴雨不停的吹袭,书院内一角的“大明竹”在暴雨中摇曳着,似要被那风折断似的,眼前的一切都恍如世界末日一般,竹林、树木都在狂风暴雨里颤栗了。

因为身在卧室中的关系,唐浩然并没有戴那假辫子,来到朝鲜之后,他便把那蓄了几个月的辫子给剪掉了,留着个光头,戴着个假辫子,雨水在走廊边流过,盯着那连绵的水涟,他只觉自己的胸中更是彷佛被火烧针灸一般。

置身于这无处不带着思明之心的华阳洞书院中,他所能感受的每一丝气息都是刺激着,刺激着他强行压抑于内心的民族情绪。

我是中国人!

每每想到这个词汇,唐浩然便只觉胸膛中有一股烈焰在燃烧着,以至于让他甚至恨不得现在便提兵西去,匡正中华,再造中华河山,但理智却告诉他——现在不行!

甚至在自身力量不足时,反而要更加谨慎,无论是李合肥也好、翁常熟也罢,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朝鲜虽在海外,可他们的眼睛又岂没盯着自己,还有那个把自己一脚踢到朝鲜的老娘们,又岂是好相与的?

为了自保,自己甚至要千方百计的做个忠臣,至少在力量不足之前,应该如何,否则……

我是中国人!

我是中国人,绝不是满清的奴才……

头昏脑涨着,唐浩然反复于心中对自己强调着,人便朝前走去,想让那雨水淋在身上,以让自己清醒一点。

看着那外间的雨,心头却是一阵阵慌乱。

而他心里之所以烦乱却是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把自己置身于“奴才”的位置,或许,在京城时,他跪在光绪、慈禧的面前,但在内心深处,对于满满,他从未有一丝认同感,思甲申而不悲者,其人必不忠,讲的又岂是此时之后,后世之人未尝不是如此。

将来又当如何?

望着那风雨中的书院和院外的水稻田,瞧着这雨幕中宁静的书院和远处的山峦,唐浩然却未因这片宁静而平静下来,内心反倒是无法平静,这间思明之处,总给他带来了太多的触动,以至于让他所有的伪装,在置身于此时,瞬时崩溃了,甚至正是这思明之境,令他才会在于柳重教谈话时,说出那番传入满清耳中,足以摘掉他的顶戴投入大狱的话语。

“以后应该更加谨慎!”

在恍然之中,唐浩然一边轻声提醒着自己,一边,沿着书院间用碎石铺成的小径,朝着书院外里走着,他想离开这片思明之地,往外处让自己冷静一些。

走出书院后,沿着小路往前走去,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唐浩然却看前方一片树林,似乎是一片高大的柏树林,林中却有一座砖石建筑,建筑是典型的明式建筑,这里似乎是一座祠堂,立于祠堂前,借着些许光亮唐浩然看到祠前红色柱梁上写着副对联。

“耻作狄夷臣,纲常郑重;宁为东篱客(1),竹帛昭垂!”

一副简单的对联只让唐浩然一愣,这祠堂柱上的对联与书院中思明之词截然不同,这副对联道出的似乎是海外遗民的情怀,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推开未锁的祠堂,往里走去,在祠堂正门旁同样挂着副对联。

“明皇永治东篱,天光化日;乡里安居北地,地利人和。”

诧异中,唐浩然继续往里走着,进了那祠堂前的走廊处,唐浩然便看到祠堂正堂内,却摆满了一个个牌位,一共十九个牌位。

“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

望着置于中央的牌位上书写的字样,唐浩然不由一愣,虽说那字眼有些陌生,但他还是认出这十九个牌位是明朝十九个……不对,应该是十八朝才对,盯视着那牌位,这是唐浩然第一次看到皇明祠堂,此时目睹着眼前的牌位,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瞬时于心底涌出。

“这……这里是?”

惊讶的看着那牌位,这里显然于山上的万东庙不同,万东庙只祭祀明朝三皇,而这里供奉的却是明朝十九位皇帝。

许是先前淋的雨水蒙住了眼,使得唐浩然的眼睛都几乎睁不开来,于是便抹了几下脸。惊讶中唐浩然并未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

这人……

刚走进祠堂的女孩,恰好瞧到这一幕,还以为他是在擦眼泪,正欲开口,便看到祠堂廊间的泥脚印。

“你这人,怎么这般不小心,看把这祠堂里弄的……”

娇脆的话声传入唐浩然的眼中,让唐浩然连忙回过神来,虽是听不懂女孩的话语,但却听出其言中不悦,回过头来却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子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穿着件淡青色衣裳,那衣款与朝鲜女子截然不同,左手撑着纸伞,轻盈地踏着步子走过来。

待有些朦胧的眼睛看清面前的女孩相貌后,只让唐浩然心头一震,暗自赞道。

“这个女孩子好漂亮!”

只见面前的那个少女头上梳了个双髻,眉细若黛,唇红若朱,挺直的鼻子上两颗乌溜溜的眼睛,似黑宝石一般闪动着光彩,饶是见惯了网络美女,可一时间,见到如此天然的丽人儿,唐浩然却是看傻了眼。

甚至于心底生出一丝欲念来,自从来朝鲜后,因事务繁多加之云儿留于京城的关系,未再闻腥的他,还是第一次对朝鲜女人生出欲望之心,纵是往这位于忠清道的华阳洞书院的路上,瞧着乡间那些穿着露乳装的朝鲜妇人,亦未如现在一般欲望大生,嗯,应该是失礼。

她刚一走来,便看到唐浩然怔立在祠堂前,好生无礼的盯着自己。

顿时,一时心恼的她便叫了声。

“喂,谁叫你进来的?你看,这地上……”

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唐浩然才看到自己那双满是泥污的脚和几个污秽的脚印。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失礼了,连忙收敛起纷乱的心神,躬身一揖说道:

“姑娘……”

但是他才刚一躬身,才意识对方肯定听不懂自己说的话。

“咦?”

瞧着这人剃着光头的模样,再听他说的话,那少女噗嗤一笑,走了过来,凭着光打量着这人,好奇的问。

“你是清国人?要不怎么开口便是说汉话?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清国人!清国人不都是留着辫子吗?你怎么是光头?莫非你是清国的和尚!”

女孩似娇似奇的话语,让唐浩然一时竟不说什么才是,和尚,自己居然成了和尚了!有,有见着你两眼就放光的和尚吗?

“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时一阵风从祠堂外吹来,感觉到一丝凉意,唐浩然的身体不住颤抖数下,女孩却将她的纸伞递到他面前。

“好了,你快些回去吧,我还要把这收拾干净,要不然爷爷看到了,一定会生气的!”

女孩说话很快,声音婉转轻脆,像是黄莺鸟在枝头轻啼一样,相比于柳重教等人的官话,女孩的官话听起却是极为悦耳,虽带着些江南口音,但却不甚明显,话音又与唐浩然习惯的南方普通话有所不同,极是自然的发音,于后世来说,似乎略带些许方音。

“真对不起,姑娘,要不然,还是我……”

想着自己留下的脚印那能让人家收拾,就在唐浩然表示要自己清理时,不待他说完。

“快些走吧!”

那少女把小嘴一嘟,有些不满的说道说道:

“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淋了雨,若是再闪了汗,那岂不是小女子之错?”

女孩的话让唐浩然一时不知作好是好,连忙说道。

“是,是,我这就走,这就走,辛苦姑娘了……”

就在唐浩然要离开时,女孩身上的淡青衣裙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这衣裙……绝不是所谓的朝鲜服装,而是,是汉服!

没错!

因读书时常出没于汉网等论坛的关系,使得唐浩然还是认出了女孩身上的衣裙,应该是汉家的褙子,联系到女孩口中流利的汉语和这座与众不同的祠堂,尤其是那满是遗民之情的对联,更是让唐浩然确信眼前的女孩,绝不是朝鲜人,于是便试探着问道。

“请问,请问姑娘是否是中国人!”

而对唐浩然的试探,女孩先是一愣,而后却又微扬下巴,神情骄然的说道。

“我是皇朝人!”

皇朝人!

好了,再也无需多问了,无论是女孩的言语亦或是服装,已经给了他答案,唐浩然冲着女孩恭行一礼说道。

“在下亦是中国人,今日能见姑娘实在三生之幸!”

说罢,唐浩然便笑着离开了祠堂,临走时,甚至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女孩,尤其是她身上的衣裙,他没有想到,在朝鲜竟然还有汉人保持着两百多年前的衣冠,既然女孩穿着褙子,那么她的家人一定也穿着汉服,嘴角不由一扬,这一趟华阳洞书院之行,倒也……而想到女孩的相貌,心头顿时便是一热。

“回头先拜见一下她家长辈再说……”

(1)东蓠即是朝鲜,朝鲜位于中国之东,明时自称“海东或我东”。

第57章华之万东(第一更,求月票!)

清晨时分,在华阳洞书院中的学生纷纷开始晨读的时候,作为华阳洞书院山长柳重教却于一大早来到了唐浩然的房间,认真的看了眼唐浩然,然后略点下头。

“若唐君欲往庙中拜祭,可先于房中更衣!”

面对其准备好的三套儒袍,这儒袍与朝鲜儒生的儒袍有些区别,显然是其特意准备的汉家衣衫。

面对书院准备的儒袍,唐浩然却是沉默着,尽管他并不愿意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几日于书院之中,无时不刻的被这里的氛围所触动着,他似乎明白了,为何晚清曾有国人云“往万东者无人不泣”。

非但唐浩然如此,纵是随唐浩然一同来此的韩彻、李涵二人,在过去三天间心情亦也是时而掀起阵阵波澜,目睹着碑林中数千篇追思前朝、痛心华夏陆沉的文章、诗篇,百般滋味于两人心间交杂着。

一袭淡青儒袍穿于身上瞬间,无论是韩彻亦或是李涵,只觉得那心脏猛然急跳,一种从未曾生出的情绪在胸间中弥漫开来。

“这,这是……”

这是我们中国的祖衣!

喃语着,韩彻却只觉得眼眶一热,那泪水似乎就要涌了出来,而李涵却感觉像是被人擒住喉咙一般,甚至不能呼吸,看着身上这阔别两百四十余年的故国衣冠,那种复杂的情感在他的心间弥漫着。

别说是他们,便是明知道自己此行不过只是为了利用这些朝鲜儒生的唐浩然,在穿上汉式的儒袍后,心思顿时难以平静起来,眼眶微热,双目更是微红,为什么会生出这样情绪?

那是一种凝固于血脉中的归属,对民族的归属,这种心灵上的归属感绝不是长袍马褂能够带来,也同样不是西装所能带来的,回过头去看着身后的两人,他们似乎也不比自己好多少。

“先生、大人……”

韩彻、李涵无不是显得有些紧张,在他们的紧张中,唐浩然却摘掉了戴着的假辫子,然后看着二人。

“知道为什么来这吗?”

看着与自己年岁相仿的三人,唐浩然反问一声,韩彻沉默着,而素来沉默寡言的李涵,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衫,却在一旁轻声说道。

“先生,我等是汉人!”

在他抬起头的时候,冲着一旁并不大的镜子看去时,那眉头时皱时紧,突然他的视线投向那柄随身携带水手匕首,那是水手于船上割缆的,自然极为锋利。

“……”

在韩彻的惊喊中,却见刀身划过后脑,留了二十六年的辫子被李涵割断了。

“大人。”

将断辫扔在地上,李涵看着唐浩然认真的说道。

“现在,大人可带我等去拜先帝了!”

一声轻言、一根断辫似乎意味着某种绝裂,有时候,一些话不需要去说,一些事物早已植根于人们血脉之中。

当唐浩然三人从房间走出时,柳重教以及柳麟锡三人脸色无不是微微一变,旋即神情又是一正,肃然而立的柳重教向唐浩然恭行一礼言道。

“唐君请!”

此时已经不需更多的言语了,有的只是一种肃然、一种凝重,今天的拜祭只有六人罢了,位于书院后方山顶的万东庙最高处祠堂正寝三间,东西夹室各一间,前堂五间,寝阁与阁堂垂以帘,室内在祭祀时供奉明神宗和崇祯帝的灵位,在两个牌位上贴白纸,上书“神宗显皇帝神位”和“毅宗烈皇帝神位”。

一行六人进入庙内之后,首先看到一座石碑,只见碑上石刻着:

“呜呼,函夏腥秽,九庙颠覆,天子之祠,寄降于稗海下邑、穷崖深谷之间,此天下之至变也。虽然使我东土义理则明,彝伦以定,以我当日君臣之志,上献于先帝之灵,而永有辞于天下后世者,亶在于斯。其事微而其义深矣,彼拘拘以无于礼而拟于僭者,恶足以知之哉?”

碑上石刻文字间的痛心疾首之意顿时跃于一行人眼前,这只令几人心下无不是一阵感伤,从是先前怀揣着做梦之意的唐浩然,在进祠之后,神情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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