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雄天下-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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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会吧?”这回轮到吕师虎发愣了。上面是怎么安排陈德兴的,他当然知道……虽然要夺他的兵权,但是并没有加害的意思,而是要给他一场泼天富贵。这带兵打仗图个啥?还不是富贵么?陈德兴会不要这富贵?
“但愿吧!”吕文德微微摇头,没有再提及这话题,而是将话锋一转,“这陈德兴肯战吗?”
“肯啊!”吕师虎笑了笑,道,“何止是肯,根本就是求战心切,一心想要替官家收复全川呢!吾看他真是官家的忠臣,大宋的砥柱。”
“一心收复全川?”吕文德一张黑脸上顿时都是愕然的表情,“他说真的?”
吕师虎点头,道:“小侄以为是真的,这陈德兴确实是忠良,霹雳水军也被他调教成了忠义之军。”他顿了下,“大伯,这陈德兴既然要复全川,要当忠良不如就且由他去打吧。反正他现在是您在节制,他的功劳都有您老一份的。”
第151章不一样的军队
“易夫,据你所知,整个四川、京湖有多少可用之兵?”
长江之上,一艘大的可以跑马的楼船,正由数十对翼轮带动着缓缓西行。楼船周围前后,还有车船、飞虎、铁头、铁鹞、车头、四车等各色战船不计其数,舳舻相衔,前后四五十里。旗帜精明,金鼓鞺鞳,破巨浪而行,浩浩荡荡。
贾似道亲率的西援宋军主力,正在沿江开进之中。这艘楼船便是奸臣的座船,船上的官舱异常华丽,这种华丽不是体现在表面上的,既没有到处铺垫绫罗绸缎,也没有用华美的波斯地毯铺满地板,或者用金银白玉作为器皿,而是体现在细微之处。原木清漆,白铜镶角,优雅的松竹纹理,每一个卯榫接口都严密无隙。几张吴道子和米芾的字画就悬挂在舱壁之上,一张黄花梨的博古架上摆了几件造型古朴的瓷器,都用丝带小心翼翼的固定在博古架上面,显然不是凡品。
贾似道没有穿官服,一身宽松的文士打扮,就坐在几案之后,正把玩着一只尺许大小的罐子,镂刻精细,通体莹白,乃是用最上等的象牙雕刻而成蛐蛐罐儿。注意力似乎都在这象牙蛐蛐罐上,但是一开口却还是军务上面的事情。
官舱里面,还端坐着三人,都穿着官袍,其中两人穿着绿色的袍子,正是廖莹中和梁崇儒,还有一人穿着绯色袍服,相貌凛凛,显然是六品以上的高官。
听到贾似道动问,梁崇儒沉吟一下,恭谨回话:“京湖、四川等路素有大兵驻屯。京湖之兵有鄂州、江陵府、江州三都统司所辖兵额八万四千人,另有江、鄂、荆、襄、潭、黄等处二十八屯,共官官军十六万有余。合计二十四万五千。四川经年大战,所屯官军人数难以统计,只知道淳佑十二年前有军额十八万三千余人。如今只是分屯合州、重庆、泸州和川东山险之地,估计兵额不在十万之下……另外,四川多义兵,四川制置司多次上奏说大募义兵义士,数量多到难以计算。至于陆续西援的诸军,尚未计算在内。”
梁崇儒说的是账面上的兵力。京湖、四川、两淮素来是南宋对抗北方的前线,驻军一直很多,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在高宗皇帝的绍兴年间,三大战区的军额还在三十余万上下,如今,仅仅是四川、京湖两地的军额就在三十四万以上,算上两淮的十八万军额,总数已经超过了五十万!如果再算上正在抵抗兀良哈台偏师的湖南、广南等路和主管长江防御的沿江制置司所辖之军。担当京西湖南北四川宣抚大使、都大提举两淮兵甲的贾似道麾下之兵,都可以号称百万了!
听到梁崇儒报流水帐,贾似道淡淡一笑:“易夫,我没问你帐上有多少兵,而是问有多少得用之兵?”
“如何算是得用?”虽然面对贾似道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梁崇儒的风度却丝毫不减,笑着反问,然后又自问自答,“若是守坚城,京湖、四川的三十四多万大兵打个七八折就差不多了。若是要出城野战,估计得狠打个几折再加八千。”
“再加八千?”贾似道放下蛐蛐罐,有些奇怪地看着梁崇儒。
“御前霹雳水军的八千人皆是可用之兵,战阵之上是可当数万人用的!”
贾似道嗤的一笑,摇摇头道:“不过就是发石、天雷罢了,如何能当十万?”
梁崇儒笑着摇头,道:“下官绝无半句虚言,据下官所知,霹雳水军同大宋其余诸军是不一样的!”
“怎的不一样?难道霹雳水军的士卒都是三头六臂?”
梁崇儒道:“据下官所知,霹雳水军的士卒不是三头六臂,但是他们一不要钱,二不要命,三不怕苦!”
贾似道微微的皱起眉毛,看着梁崇儒,沉默半晌,才道:“梁易夫,你说的可是真的?大宋还有这样的兵?”
一旁那个绯服官员却是哈哈笑了起来,对梁崇儒道:“易夫,你也真是爱开玩笑,这当兵从军的,不怕死、不怕苦还好说,不要钱可是闻所未闻……这些人不要钱,还当什么兵?他们想要什么?”
此人就是江万里,号古心,据说也是文武双全,精于兵法的。早年因为主战为理宗皇帝不喜,闲置十年,不久之前才复起当了福建路安抚使,没有多久又遭御史议论而罢职。现在却搭上了贾似道这条线,以端明殿学士出任宣抚司参议。
梁崇儒淡淡一笑:“也不是完全不要,只是要的少些。现在要的少些,自然是为将来能得到多些。此外,陈庆之善于操弄人心,在军中设大义教官,办随营武校,又不许军卒外出,整天关在营地里讲什么民族大义,还加上了鬼神之说,虽然多有过激,但是却是迷惑了一众莽夫。”
江万里微微的沉下了脸,他是再传统也不过的宋朝士大夫。心底里面是将武臣看作走卒的,对于眼下西路武将的拥兵跋扈已经看不惯了。而鬼神之说,在他眼中更是妖言惑众。一个武臣在军中搞这种妖言惑众的东西,他是想干什么?
不过江万里也知道陈德兴是贾似道的爱将,此次西进涪陵还要靠他,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贾似道却是不大在意,他一笑对江万里道:“古心,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能将八千士卒调教成不要命、不要钱、不怕死的精锐的人,就是国家栋梁,管他用什么办法呢?横竖就是八千人,等到川蜀大定了,官家自有一场富贵给他。这御前霹雳水军……自然也是官家的!”
贾似道的语气平淡,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陈德兴现在如果是拥兵数万还领着知府、知州的大军阀,搞这么一套或许还会让贾似道觉察出什么贰心。不过他现在只是个拥万夫的军头,虽然也不小了,但是并没有扯旗造反的实力——没有地盘,拿什么养兵?所以霹雳水军再怎么异数都脱不出自己的手心!
梁崇儒仿佛是得了鼓励,冲贾似道拱了拱手道:“相公,下官建议此次西援四川用兵当少而精,可从京湖诸军之中挑选数万百战之军,配合以霹雳水军八千,再加上四川方面所募集之死士,东西对进,奇袭涪陵,当可一战而捷。”
贾似道捋着胡须,思索片刻,看了看江万里,“古心兄以为如何?”
江万里稍稍思索,点点头道:“相公,梁易夫此计倒是可行,只是……四川、京湖两方面的配合一直不大好,以往数次都未能形成合击之势以至于功亏一篑。”
梁崇儒却语气森然:“下官可以携带相公手书间道赶赴重庆,同四川诸将约定时日,共破北虏于川江之上!”
贾似道却摆摆手:“且不着急,待吾到了江陵听听京湖诸将们都是怎么说的。”
第152章请战
“末将等恭迎宣抚相公,宣抚衙署已经准备停当,但请相公移步,稍解逆旅风尘。相公但有所命,某等无不遵从!”
迎来送往的戏码,又一次在江陵城外的码头上上演。这一回可比上次陈德兴到来的时候热闹了不少。一群顶盔贯甲,披着大红披风的将领,和京湖、京西诸路的大批文臣,文左武右站好,一切礼仪行过,恭迎从楼船上下来的贾似道。到达江陵后大部分时间都埋头军中的陈德兴也在现场,站在一干都统制的末尾,冲着气度雍容的奸臣行礼参拜。
虽然如今大宋的武人身价看涨,京湖、四川早就是武夫当权。京湖、四川的文资安抚、制使根本不在吕文德这个拥兵数万的大军头眼睛里,但是今天来的是贾似道,吕文德可不敢造次,迎接的礼节算是隆重到极点了。
至于京西(只有襄阳一府)、京湖各地的高级文官,听说贾似道要来江陵,也都不辞劳苦的赶来,全都袍褂整齐,顶着大太阳来迎接。对他们而言,贾似道更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他们可没有兵权可以倚仗,升官发财还是丢官罢职,可都在贾似道一言之间!
虽然丁大全还赖在右丞相兼枢密使的位子上,被太学生弹劾也不肯自请外出,还在折腾什么太平状元,什么状元驸马,上窜下跳的好像真的一样。可是结果怎么样,大家伙儿都已经知道了。那个叫周震炎的状元根本入不了官家的青眼!好大一个马屁拍在了马脚上面。惯会见风使舵的文臣还有谁看不出?这就是失宠了……有人失宠,自然有人得宠。而得宠的这位已经来了江陵!谁要是能搭上他的线儿,今后十几年的官运就有保证了!
贾似道从船上下来,顿时就有无数道热切的目光迎了上来。而贾似道却有违常规,看也不看这些文臣,直接走向了吕文德领衔的一干军头。这样的事情,在北宋承平时简直不可想象,这武臣,走卒耳,只是听命行事,怎么能和文官平起平坐?
吕文德是从二品的武官,贾似道的散官阶数从二品的银青光禄大夫,理论上和吕文德是平级的。不过宋朝的规矩就是文官大三级,吕文德就得乖乖地拜贾似道。不过贾似道却非常客气的扶了吕文德一把,没有让他真个拜下去。
贾似道扶着吕文德的胳膊,压低声音问道:“四川方面的情况如何?合州、重庆可有消息送到?”
吕文德的神色顿时也严肃起来了:“合州已经三十余日消息不通了,重庆倒是还能联络上。现在只知道北虏大军仍然盘踞于合州钓鱼城周围,钓鱼城看来尚未沦陷。”
贾似道有些慨然,钓鱼城是余玠所筑的坚城,现在余玠已经被官家杀害多年,这钓鱼城却仍然屏蔽着大宋江山!若是余玠不死,川中军事想来不至于败坏如此吧?局面坏到此种地步,真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才能收拾了——这余玠之死,非但没有让原本就开始跋扈起来的武臣老实一点,反而惹出了叛乱投敌的事情,闹得大半个四川都沦陷了。这大宋的文官,快要压不住武臣了!
他心中感慨,面上却不露声色。贾似道大概是大宋历任宰执中最重视武将的人物,实际上历史上贾似道的执政就是建立在和两淮将门的合作基础上的。只是和两淮将门合作的同时,贾似道也卷入了两淮将门和京湖、川蜀将门之间的斗争……
此刻不是细谈军务的时候,贾似道也没有心思去和一干文官武将一一寒暄,只是朝前来迎接的众人抱了下拳,朗声道:“川事艰难,二十万虎贲与北虏攻杀数年,如今已有旦夕之危。本官到此,干系重大,只能以国事为先。诸君心意,俱在某心,接风洗尘就不必了,待到凯旋之日,再与诸君共饮罢!请了!”
说完这么一番漂亮话儿,贾似道又低声吩咐吕文德:“叫高达、陈德兴、范文虎都到宣抚司节堂说话。”
……
“唉,联络重庆,东西夹击是纸上谈兵,重庆和江陵相隔千里都不止,道路又不通,怎生约定时日?而且行军打仗可不是在木图上面指指点点,变数太多,如何约定?俺看呢,涪陵之战就是一个字:拼!只要江陵这里的十万大军肯拼,涪陵的北虏如何挡得住?”
正在江陵城内的宣抚司节堂上面滔滔不绝的批评贾似道提出的作战计划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粗鄙汉子,满脸胡子拉碴,也没有好好修剪,身上的袍服也有些肮脏,一对豹眼又肿又红,显然是没有睡觉连夜从外地赶来江陵的。此人正是带行遥郡刺史,权知江陵府,管内安抚,节制屯戍军马的高达。
贾似道皱着眉头在听,跟着他从扬州一路过来的江万里、廖莹中和梁崇儒的眉头皱的更紧。他们仨多年以来都一直以来都是在大宋的东南一隅活动,最多就到过两淮。如高达这样目中无人,公开批评贾似道作战计划的武夫,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而且三人在高达身上感觉不到一丝对文官的敬畏和尊重!这样的武将,在两淮,在江南几乎是没有的。
京湖、京西已经是这样了,到了将领都敢公开反叛投敌的四川,这武人的威风还指不定有多大呢!
高达一席话说完,也不等贾似道再问话,就大摇大摆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