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雄天下-第5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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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竖着两根高大的旗杆,上面悬挂着大明和南唐的旗帜。
港口码头上面,到处都是货物栈房。上身打着赤膊,下身穿着短裤,又小又黑的土著码头工人,正在穿梭往来的搬运着大包小包的货物。
海面上到处都停泊着各式的商船。什么式样的都有。桅杆高耸的大明南洋舰队的兵船,来自大明的体型宽大的福船,安南国的平底大木船,还有一些挂着三角帆的窄长木船——这是吸收了阿拉伯三角帆船优点的新式商船,在如今的南洋航线上越来越多见了。
用来防御外敌入侵的海防要塞森然的立在一座伸向海洋的半岛上,高大的石造城墙上旌旗飘扬,3寸大炮一门门架设在城墙垛口处。要塞还没有完全建成,几处还在施工的场地上忙忙碌碌,都是正在搬运土方石块的土著苦力。
整个象林港,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座“中国港口”,和雷州港、广州港实在没有多少区别了。
神洲号和护卫随行的庞大船队,已经排列成了两列纵队,在两艘小型桨帆船的引领下,缓缓的穿过航道,驶向南洋舰队设在此处的海军港口——就在那座海防要塞旁边,那座要塞不是属于南唐的,而是属于大明海军所有。
陈德兴站在自己舱室的窗口之前,抱着胳膊打量着眼前的这一切。
整个南唐怎么样不论,但是这座象林港看上去倒是完全入华了。显然,南唐官府和天道教唐国大教方还是做了些事情的。
看到陈德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南唐大王李彦国就是长吁口气儿。这位大王是在雷州港上船的——凡是陈德兴的船队要停靠的港口,拥有这个港口的国君,必须在陈德兴所到达的前一站迎接,然后上船随行,直到陈德兴离开他的国家。
“南山,”陈德兴唤着李彦国的字号,笑吟吟地点头,“不错啊!这座象林港倒是华夏之土了。不知别处的情况如何?”
“回禀圣人,小王的都城新洛也如象林一样,已经是华夏之土了。”
李彦国笑着回话。新洛是南唐东都(西都是吴哥),就在象林港北面,大约是后世顺化所在的地方。和象林港早就是占城国的大商港不同,新洛完全是一座新城,是李彦国征服占城后所筑的。城池的规模很大,周长有四十里,还包括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不过至今仍然没有完全建成。
“那么新洛和象林之外呢?”陈德兴笑着发问。“一切都是老样子?”
李彦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圣人,小王的唐国虽然小,但也有数千里方圆,三四百万生民,而汉人不到三十万。而且都集中在新洛、象林、吴哥和水真腊(指后世胡志明市一带,也是重要的商港)四地。至于其余地方,多是瘴痢之地,不适合汉人居住,因此小王都委任土司使其自治的……”
“这也不容易了!”陈德兴还是微笑着点头,“先城后野,由点及面……历朝历代都是如此的。至于瘴痢,现在也有些办法了。明洲总统府上报,在南明洲发现一种可以医治痢疾的树木,现在已经派了明都大学医学院和农学院的人去了,想来再过几年就能有药了。另外,毁林造田也是个法子。只要地方开垦起来,瘴痢自然就少了。昔日广东福建也是瘴痢之地,现在不是好多了?”
第857章国人和野人
哗啦啦的下锚声音,伴随的是码头上的锣鼓喧天,还有《明王赞》的歌声响起。岸上这个时候已经挤满了前来接驾的人们,有南唐王室李家和外戚杨家的成员,有南唐国的文武高官,有天道教的大道人,有象林港商会的豪商——他们大多是大明的士绅,便是在南唐也受大明朝廷的保护!
还有一些穿着打扮奇异的土著,他们都是象林港附近的土司家的人物,现在都诚惶诚恐的看着一艘艘正在降下巨帆的战舰,那么多战舰,全都满载着火炮和战士,光是大明圣人的这些扈从,大概就能摧毁整个南唐了吧?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野人土司。
大明驻南唐的官员,还有一队担任警戒的明军海军陆战队官兵,早早的就到了码头。这个时候全都精神抖擞,好像打了鸡血一样。
驻扎南唐的象林港当然是很舒服的差事,也没有什么危险,南唐国内的战争(和土著之间的)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只是守住象林港海军要塞就行了。不过升官的机会也少,这次得见天颜,也算是个难逢的机会。只要圣人安全离开,他们这些人少不了一分功劳……
除了这些人,还有不少围观的象林港的百姓,全都是汉人打扮,看他们的长相大多也是汉人,只有少部分女子生得矮小黝黑,跟在高大的汉人男子身边,伸着脖子好奇地张望。
陈德兴这个时候已经和随行的文武、妃嫔还有唐王李彦国一块儿上了甲板。看着眼前的场面,突然回过头,问李彦国道:“南山,那些是什么人?”
他抬手指着岸边被南唐军隔离在外的围观百姓。
李彦国抬眼打量了一眼,回答道:“圣人,那些大多是汉人,是随臣从山东迁来的,他们现在是唐国的国人。”
国人,这是个在华夏消失许久的称谓。这“国人”可不是“中国之人”的意思,而是象征着一种身份——低于大夫,高于野人。大概相当于古希腊、古罗马的公民。
在古希腊、古罗马,也不是人人都能当公民的。这公民身份同样象征着一定的特权和高人一等的等级。
当然,高人一等也不是白来的。公民也好,国人也罢,都是和兵役挂钩的。而在华夏,春秋之后,因为战争规模日益扩大,国人当兵,野人看戏的游戏规则变得不再适用。列国都将所有的百姓,不分国野都登记在册,遇到战争就第次动员。这样国家的武力不再依靠国人,国人相应的权利自然也就逐渐消失了。
不过现在,国人这早就已经消失千年的等级,又在大明主导的华夏扩张狂澜中出现了。
“当你们唐国的国人可有什么好处?”陈德兴不急着下船,而是饶有兴趣的和李彦国打听起唐国国人的特权来了。
当国人当然有好处,没有好处谁大老远跟着李彦国这样的军阀到南番来国人?好好在山东种地不行么?
“好处其实也不多,就是每丁都可在新洛、吴哥、象林、水真腊四城中的任意一城中得到一块宅地,还可以在城外得到百亩土地。宅地和土地都是免税的。”
一块城中的宅地加上城外附廓百亩之地,免费而且免税!这样的事情搁在大明本土是不可想象的。不过对于外出闯荡的“国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算是最基本的待遇。
“另外,国人的男丁可以当兵、为吏、做官。国人无论男女,凡是年满七岁,不足十三岁者,都可以入国学读书习武,不用给学费,还有一日两餐供应,也是免费的……”
当兵当官自然是国人的特权,野人只能当个土司官。至于免费教育倒是个不错的待遇,大明本土别说老百姓,就是士爵贵族的子弟上学,也得给学费的。大明本土人多,处在上学年龄的幼童少年足有两千多万。提供免费义务教育的成本可就太高了,因而暂时无法实现。而南唐的国人不足三十万,适龄的学童不过一两万人,自然可以免费了。
李彦国接着又说:“而且,凡是国人都可以持有刀剑、长枪、盔甲、弓弩、火枪等武器。而野人不得持有长度超过半尺的刀剑,不得长度超过三尺的枪和矛,不得拥有盔甲,不得拥有五斗力以上的弓,不得拥有弩和火枪。而且,野人不得在城内持有任何武器。另外,野人不得对国人无礼,否则国人可以当场将之斩杀,这是不犯王法的!”
什么?砍野人不犯王法!?这真是国人?不是小爱那娘们手下的天道武士?
“当场斩杀?这也太凶了吧?”这时跟在陈德兴身后的杨婆儿插了句话——她有插话的资格,她现在已经升任了益都女郡公,还是益都杨家的族长。
李彦国苦笑道:“表姐啊,你有所不知,这南番土著素来凶蛮,不服王化,喜欢好勇斗狠,又不喜生产,全都是刁民,而且人数众多!若是国人没有砍杀他们的大权,这些刁民定会恃众斗狠,不怕咱们啊!”
是啊,堂堂征服者,怎么能不叫人害怕?要是人家不怕,三十万人能统治三百万人?这砍人权仿佛也没有什么不对!
而且,汉人的脾气秉性终究比较温和。是不能和日本武士相比的,在这些土著眼里,或许讲理就是好欺负,温和就是软弱!如果动不动就拔刀斩人,那才是高高在上不可冒犯……
陈德兴心里面盘算一番,也觉得李彦国怎么做是有道理的。南唐是藩国,不是大明的行省。南唐国人能不能砍杀野人,这事儿用不着陈德兴操心。
想到这里,陈德兴点点头,轻声道:“国人是该有国人的威风!他们离开母国,远涉重洋到此,人生地不熟,周遭又尽是土著。若是不凶一点,如何压服野人,保住自己的家国?这南唐锦绣江山,得靠这三十万国人自己保,不凶狠一些怎么能行?”
听着他的这番话,李彦国脸色一松。沉默了一下,接着又道:“除了这些实实在在的利益,唐国的国人还有议政之权。一国之政,国人皆可与闻,绝无妄议之说,而且男丁皆有推举城议员之权。”
人以稀为贵嘛!李彦国在山东时并不觉得汉人有多值钱,跑到南番建国后才觉得国人太精贵了。诺大一国才三十万,其中男丁不过十二三万。而且,这三十万国人还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周遭可有不少和南唐一样的华夏国家,都敞开大门要吸引“国人”去那里定居呢!
李彦国又道:“圣人,其实这国人之权,也并非南唐独有。南面的南夏(夏贵家族的国),东面的吕宋和南荆(占有婆罗洲大部,高达家族的封国),西面的……理宋,都是这个规矩。”
不讲道理的人还有许多啊!其中居然还有大宋朝的两个余脉——无论是理宋还是吕宋,如今都是“武当派”,以武当家!都把少数国人当个宝,都允许国人斩杀无礼的野人……野人冒犯国人就是有罪,没有什么好说的,一刀砍杀了就是!不敢砍人?连砍人都不敢还当什么国人,回大明去老老实实种地吧!
李彦国仿佛也觉得用这样的高压进行统治有点不好,轻轻叹息:“圣人,咱们几国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咱们都是以寡临众,而且还要绝人文化,断人传承,灭人宗教,易人风俗。所行之政,都无法称善。若是不严加镇压,恐怕灭国之祸就在眼前了。”
他的话说得有些重,一方面是在解释,一方面也有诉苦的意思。海外开国,长远来说当然是好的。不过那是对李家子孙的好,对李彦国来说却是无穷无尽的烦恼。说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都不为过。
陈德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看着象林繁华的港口:“这样很好啊,你们可以在华夏之外开国建政,这样的事情已经快有千年没有发生了。而且你们这次海外开国,还不失华夏本色。没有入乡随俗,而是要移风易俗,要以华夏之礼教化蛮夷。砍几个野人算什么?只要能将南番这么一大片土地变成华夏天下的一部分,就是砍光了几百万野人,也没有什么。
南山,让你的人放心大胆的去砍!如果那些野人真能闹出什么大事,朕就派大军来相助!”
他顿了下,回头认真地看着李彦国,“你的手不要软!就在你我有生之年,把该砍的人都砍了!我们这一代人,都是尸山血海出来的,根本不怕砍人!所以,这事儿不要留给子孙了,就咱们把它都做了吧。”
李彦国向陈德兴拱了拱手:“有圣人这句话,臣就放心了!臣有生之年,总要叫南唐数千里地尽入华夏,绝不会让野人有翻身的机会……永远都不会有!”
到底是见过无数杀戮的人物,无论是陈德兴还是李彦国,都不是太在乎人命的。这南番人民遇上他们,算是倒了大霉了!
“真是陈圣人来了!”
此时此刻,就在距离陈德兴下船的南洋舰队军用码头不到三里的地方。一座酒楼的二层窗口旁,文天祥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轻声嘀咕了一句。
看他现在的打扮,大概就能知道如今“理宋”的士大夫是怎么讲理的了。身为士大夫,一身儒服是少不了的,脑袋上也有幞头。仿佛和昔日在临安当才子时候差不多,不过腰带上却挂着一把三尺长剑!看见柄和剑鞘的磨损程度,就知道这把剑是经常被拔出来耍弄的——文大状元现在也不是“笔如刀”而是“怀宝剑”了。除了宝剑,他的腰带上还别着一把火绳手枪、一个火药罐和一个子弹盒……宝剑加手枪就是眼下“理宋”士大夫出行必备的东西。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理宋”的地盘上汉人也是以寡临众。而且“理宋”开疆辟土的手段相当暴烈,不仅杀人无数,还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