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灭-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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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袁四爷
简介
八世累修,数次遭劫。不忘初心,轮回再修。飞升紫府,非是易事。前程茫茫,飞升即灭。
有诗为证:
光霞对映雷霆怒,神通法宝剑翻舞。
结丹凝魂通九窍,一朝飞灭皆辛苦。
道门三十二祖鼎力乾坤、开辟紫府。所谓道祖者,不仅法力高深,并且传下不灭的道统。
人间自有道门五宗继承道祖衣钵。
道门之外,还有剑修三千,旁门过万,乃是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的修行盛世。
然而无丹者,不飞升。长生不灭是压在大道士心头的一座大山。道士们前赴后继,踏上飞升不成即成《飞灭》的道路。
李宏手握不传秘法,苦历八世,勤修精炼。转眼已是最后一生,却仍不忘初衷,一心追求大道飞升。然而谁也不能例外,飞升不易,稍有不慎飞升即是毁灭……
修行者与吝啬者
“李宏,你那地煞七十二术学得如何了?”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降下云头,看着眼前俊朗的青年男子,笑呵呵地问道。
李宏正在苦练那【易行换影】的法子,看见师伯来至,于是赶紧起身,谦谦一礼,然后恭敬地回道:“这七十二术繁复驳杂,一时间难以学的周全。如今那【移山填海】以及【法天像地】的手段倒算过得去了,只是这【易行换影】里变化神通的法决却不好掌握。”
老者闻言饶有兴致:“你前日变那青松,我看倒是不错啊?怎么还有难处?”
李宏知道这位师伯平素最是和善,闻言明白他是有意要指点自己的道法,忙再拜伏:“不瞒师伯说,如今弟子变个山石,或者变个禽鸟倒也不太难,就地一滚,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这变换人样却不大好弄。”
“你且变给我瞧瞧!”
李宏闻言捏个诀,摇身一晃,变成了一个行路的汉子,黑脸皮、肿眼泡,满脸虬髯。
“变得不错!变得不错!”
李宏闻言一扭身,又变了个白面皮的书生,细眼尖脸,清瘦儒雅。
“也不赖!你再变个女子试试!”
李宏深吸一口气,识海中立即有法决映现出来,李宏如法炮制,丹田中的内丹随即一转,五行之气顷刻间就充盈了全身。李宏紧跟着又念了个咒,借了几截周遭空气里的法力嵌段各往胸腹与腰肢处一摁,一道青光闪动,俊朗的青年人早变成了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咋一看,惟妙惟肖,仔细一看,却又说不出的别扭。
李宏俏脸一红:“师伯,你看我这样子是不是有些不妥?”
那老者哈哈一笑:“李宏,脱了裤子瞧瞧!”
李宏变成的女子娇羞连连,慌忙摆手:“脱不得脱不得!”
老者早已经看破了李宏的手脚,笑道:“你呀,用力过猛,法力使过头了。刚刚变的两个男子,形容身段各不相同,可以说是尽善尽美。可女子的容貌却有些造作生硬,因为你实在太想完美无缺了。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李宏将脸一抹,收回法术,皱起眉仔细思考老者的话:“请师伯指点。”
“我且问你!变换形貌的目的是什么?”
“掩饰身份,迷惑敌人!”
“不错!一般情况下掩饰身份需要把看不见的地方也变得那么尽善尽美吗?”
李宏犹豫了一下:“似乎没有必要!”
“当然没有必要了!”老者一笑:“你简直是在挥霍法力。要想迷惑敌人,能用幻术的时候就用幻术,幻术不成了再用变化神通。变化的时候,只变脸就能解决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连看不见的地方也变得那么精细?法力终归有限,刚刚变女子的时候,你若只把主意力和法力集中在脸上,而不是关心衣服里面,那岂不是更加游刃有余?变化得岂不会更加惟妙惟肖?”
李宏恍然大悟,他原本想请师伯指点自己法术的技巧,却没想到师伯对于技巧没有任何建议,却是让自己节省法力。
老者顿了顿,又问:“你若跟人斗法,修为与对方不相上下,你的策略是什么?”
“速战速决!狭路相逢勇者胜!”
“不错!高手对决往往就是两三个回合决定输赢!”老者突然严肃起来:“但如果一鼓作气却赢不了呢?”
“那便是持久作战!”李宏突然明白了师伯的意思:“法力相当,拼到最后就看谁能最有效地使用法力,越是谨慎使用法力的人,胜算越大。而且要想速战速决,更需要合理地使用法力,只有法力浪费得最少的那个人,才能将法术的威力发挥倒极致!”
老者闻言放声大笑:“孺子可教!李宏,你记住!修行者都是吝啬者,都是守财奴,越是有钱越是吝啬。法力越强,越要懂得珍惜法力!”
“只有一点时间也不浪费的人才可能攀到大道的最高峰。只有一点法力也不浪费的人才可能赢得每一场的斗法。只有一点心血也不浪费的人才可能逍遥长生。咱们的终点太远,沿途上的任何一点浪费都可能让我们身死道消。修道者,最是自私,舍不得时间,舍不得感情,舍不得法力,对什么都吝啬,恨不得把一切对自己大道有用的东西都归为己有。有时候的舍弃,其实是为了今后更大的收获,如果你看到一个修道者大公无私,那他要么是别有所图,要么便是已经大道无望了!”
李宏怔怔地站在山崖上,回味师伯的每一句话。师伯已经化成一道清风而去,李宏忍不住想道:“师伯对我又有何所求呢?”
符咒 (上)
“……老君急急如律令!……”
“敕东方青瘟之鬼,腐木之精;南方赤瘟之鬼,炎火之精;西方血瘟之鬼,恶金之精……”
“弥!罗!加!结!央!”
“藏!破!夯!”
“恰!息!昂!疾!”
……
一个穿着紫金色道袍的老道摇头晃脑,挥舞着一柄三尺长短的桃木剑,口里不断念念有词!
起初那些咒语还有些意思可辨,到了后来全是一堆奇怪拗口的发音组合,颠来倒去,让人云里雾里,不知就里。
村民们围观着,带着紧张和崇敬的心情,却不敢轻言妄动,只有小孩子懵懵懂懂,纷纷拉着大人的手询问:“妈妈,她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藏是什么意思?破又是啥个意思?”
……
“嘘!道长在施法,那是咒语,是说给鬼神听的,你咋能听得懂呢?”
“哇!是给鬼神听的!”小孩子们被激起了兴奋点,呼啸一声跑到后山,折下几根树枝当做桃木剑,你一下,我一下的比拼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恰!息!化!价!”一个小孩子吼道,双手摆出一山尖的形状,有模有样。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念的!”另外一个身量略高的小孩子急匆匆地说道:“不是恰!息!化!价!是求!仙!化!进!!”
“不是不是……”一个个子小小的女孩腼腆地摇了摇头,好像张不开嘴似的操着粘糯的口音说道:“应该是qia!xia!ang!jio!”
孩子们轰然而笑。
“小百合连话都说不清楚,哪里知道什么angjio!?这两个连字怕是写都写不出来!”
“就是就是!根本没这两个字!笑死我了!”
“哈哈……”
孩子们越笑越大声,震得山谷哗哗作响。
小姑娘羞红了脸,不由自主地望向自己的哥哥。哥哥也红着脸,低着头,似乎在怪妹妹不该胡说,结果连自己也连累了
然而,就在孩子们欢笑不已的时候,突然一阵山摇地动,原本好好的山坡突然裂开一条大缝,里面轰隆隆响个不停。孩子们吓坏了,撒腿就跑,只有小百合年纪最小,被落在了后面。
她想跑却发现腿脚发软,她想喊却发现嗓子发紧。正在害怕的当口,那突然裂开的大缝里跳出一个浑身通红的怪人,头上顶着三个乌黑的牛角,傻愣愣地看着小姑娘:“小孩,刚刚是你念咒,拘我出来的吗?”
小百合吓坏了,但也兴奋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喊道:“我都说了我的咒语是对的!你们看!”
没人听见她的呼喊声,小孩子们吓得魂飞魄散,早跑得没有影了。只有百合的哥哥在跑了一阵后发觉妹妹没有跟来,于是仗着胆子往山坡去寻,却看见一个身材硕大怪物伸出一张大手握住了妹妹纤细的身体,嘴里咯咯乱笑。
“小孩子胡乱念咒!既然把我拘唤来了,我可不能白白回去,你就跟我回去当个压寨夫人吧!”
小男孩吓得瘫软在地,等他醒过神来,地面的裂缝消失了,他的妹妹也消失了。
第一章 四九雷劫明心窍
远空红云密布,沉沉地压着天际。
不久之后,一道蓝紫色的霹雳当空劈下,划破苍穹。紧随其后是无数道雷火泄下,浩浩荡荡,滚滚而来,一束接着一束,前后相连彷如一道天网,将大地上的某一处围得水泄不通,同时将天际照得炫白无比。
虽不见雷声,却也足以揣度那电光霹雳的声势之大。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雷霆霹雳换作花样地落下,有时候是球状,有时候是箭形,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有余,最后的电光化作树干一般的枝桠盖住了几乎半边天空,以此来显示天威的浩大。
对于寻常人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盛世奇观。对于三山五岳的修士而言,这是十五年内的第二次四九天劫。而且是极不寻常的天劫。
一座古木参天的山头上,一个十二岁的男童看着远方的雷火,惊得口瞪目呆。是呀,这样旷世难得的九天雷火,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见到的。
然而男童的惊讶,不仅仅是因为眼中看到的令人生怖的远处那遮天蔽日的雷电,而是此刻如电光火闪般在脑海中升腾而起的无数画面。
心头一震,灵台一清,无数往事涌上心头。
“这一世之身竟有如此原罪……匆匆间此身已经十二岁了!”男童一念及此,浑身冷汗直流。
此山唤作【清脆山】,只因山中一口四季长流的小瀑布,整日发出叮咚的清脆声响。山名虽是好听,却真正是穷山僻壤,与世隔绝的苦地。
山下南北两处两个村子,各有七八十户人家,自有人以来便在苦苦挣扎求生。不仅这两个村子,周边方圆百余里都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十余个村落无不身处险山恶水之中,庄稼不盛,畜牧不旺,百业不兴。
就是这样的穷苦之地,寻常百姓想讨一个媳妇是极不容易的,除非有人从外地贩卖妇女过来。
男童便是这样的一个家庭出生:父亲是本地山民,穷得三十多岁也娶不到媳妇,后来终于借钱买到一个外地贩卖来的妇女,强迫殴打之下生下了男童。男童的母亲身世来历不明,但却是个有几分气性的贞洁烈女,拼着命不要地连番逃跑,却接连被追回,多次遭受毒打。后来更是被打瘸了左腿,几乎无法正常行走,直到最后被迫无奈之下怀上了男童,这才把逃跑的念头稍微息下。
男童懵懵懂懂,算不上十分聪慧,但自记事以来便隐隐觉得家庭中暗藏着丝丝不安的气氛。他自幼跟村里的孩子漫山遍野的乱跑,根本没有机会读书识字,更不懂什么伦理道德,所以虽然暗暗觉得有些不妥,却不明白不妥从何而来。
如今受那九天惊雷一激,回忆起前生八世的经历,顿觉浑身战栗不安,终于明白心中的不宁原来是源于那一份原罪:母亲是被人贩拐卖至此,按道理自己根本就不应该诞生在这个世界。因为自己的出生代表着父亲一家的罪恶,以及母亲一生的悲苦凄凉。
虽然一切都是迫于无奈,虽然男童生而便负有原罪,但母亲却从未有过一丝对自己的愤恨和埋怨。男童不知道母亲这样是迂腐还是真善,但却实实在在地让他触动不已。他曾经是高高在上的道门修真,来去驾云乘风,出口便是天地至理,扬手便能石破天惊,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这样的出生所束缚。
飞升天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男童累世经修,每一生都是名动天下的大贤,却仍不能功行圆满、一跃紫霄。前一世在人间终于达至几乎完满的境界,最后却仍未能顺利躲过天劫。
“十二年前的那一次天劫便是我的劫数?”男童颓然地下山,明白自己能够重拾前生记忆,全靠刚刚发生的另一次天劫。“没想到这一生我竟然投身到这等人家当中,而且花费了十二年才开窍明性,真是好险……”
修行之人遭了天劫脱壳而去,然后兵解转生乃是极为高深的道术,端的是凶险无比,稍有差池便可能形销神灭,万劫不复。所以施法时,要么有同辈至交一路精心护持,要么一早便修有秘法守护,历劫时一旦神魂离体,凭着本心一点清明,通常都会投入富贵人家,以保来世得个好躯壳,可以尽快拾回修为。所以男童投身这险山恶水,又是这般穷困无知的家庭实在不合常理。
可惜历劫后,神魂转世前,有一段极短时间内的事情通常无法被神魂记载,故而就算开了灵窍拾回旧忆,男童还是不知道究竟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