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局中局4-第4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星空。古人先在锡兰和苏门答腊之间的水域测量这五处星辰的夹角,以后再走这条航线,只要随时测量这五处星辰夹角,再跟记录对照,立刻就能判断出自己和坐标之间到底偏差出去多少。所以这《过洋牵星图》,不是航线图,而是坐标图。”
“那这个多少指,什么平什么水,到底是啥意思?”
图书馆道:“这是中国古代的一种航海导航技术,叫作牵星术。”
说到这里,他忽然不吭声了。我等了半天,觉得纳闷,催促他快说,图书馆双手一摊:“说完了。”
“您还没解释呢。”
“剩下的我不知道了。”图书馆坦然回答。
我一口血喷出来:“不知道?不知道您干吗说那么热闹?”图书馆也来气了,说:“你还真当我是无所不知啊,我就是一个书贩子,能学贯中西到这份儿上不容易了。这玩意儿很冷门,理论又很艰深,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人,根本搞不明白咋回事。”
“那你知道谁懂吗?”
“不知道!”图书馆气呼呼地把我们赶出门去,“砰”地把铁门给关上了。
我和木户加奈相顾苦笑,只好先离开这里。
不过这趟总算没白来,既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也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终于搞清楚了五罐和福公船之间的联系,那五句话原来是牵星术的坐标,从此调查有了方向;坏消息是,郑教授来借这些书,说明老朝奉早就知道五罐是福公船的沉没坐标。他比我要占得先机。
“这可怎么办呢?”木户加奈道。
“我想到一个人,她应该可以帮到我。”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我们脱离了那片混乱的区域,我就近找了个能打长途的公用电话,拨通了上海复旦大学的研究生宿舍楼,要求让戴海燕听电话。她生活作息很规律,一般在这个时间,都在宿舍里看书。
戴海燕是我最钦佩的女性之一,她拥有犀利无比的洞察力和缜密的逻辑思维,永远不会被情绪所左右。天下所有的事情,她都可以庖丁解牛一样的分剖解析,理得一清二楚。那个理科生的大脑,简直可以碾压大部分文科生。
我跟她是在《清明上河图》事件期间认识的。多亏了她在考据方面的帮忙,我才能最终翻盘。事件结束之后,我还顾不上给她打电话致谢。
像牵星术这种深奥的理科学问,我想不出有谁比她更适合解决。
电话那边很快传来戴海燕清冷的声音:“喂。”
“海燕哪,我是许愿。《清明上河图》的事我一直没顾上谢……”
“说正题。”她毫不客气地截断我的寒暄。
于是我在电话里把五罐和福公号的事大概讲了一下,略掉了许多部分。不是我故意欺骗她,我知道,她对江湖恩怨、人情世故之类的话题不感兴趣,只说技术层面的东西就好。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来搞清楚牵星术的原理,并换算成现代经纬度标记,确定福公号沉船位置?”
我一拍巴掌,她总结得太清楚了,就是这么个需求。
“那么这件事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呃了一声,一瞬间以为自己拨错了电话给图书馆。戴海燕高傲自矜,怎么也开始谈起铜臭来了。
“海燕你是要……钱?”
“许愿,如果要以金钱价值来换取我的脑力,你根本付不起。”戴海燕冷冷道,“我的要求是,如果你们要出海的话,我必须随行。”
我没想到她提出这么个要求,颇觉意外:“你干吗要亲自出海,大学没事了?”
“这个与你无关。”
我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时间紧迫,我便随口先答应下来。戴海燕说她需要去调查,让我23个小时之后打过来。我问她干吗不说24个小时,结果她的回答是:“不需要,23个小时足够了。”
放下电话,我心里踏实不少。这个技术难题甩给了专业人士,我可以腾出精力做别的事情了。
木户加奈一直在旁边耐心地等待,今天多亏了她的敏锐,才能从《武备志》里翻出重要线索。若不是她专程从日本送来这么贵重的情报,我还被蒙在鼓里,怎么感谢人家都不为过。我说要不去我那小店坐一会儿,她挺高兴,立刻就答应了。
说起来,我的四悔斋好久没开张了,也该回去看看了。我一进胡同,街坊王大妈迎面过来,一看是我,赶紧挥手把我叫过去。还没开口呢,她视线越过我肩膀,看到后面跟着的木户加奈,眼神立刻变了。大妈一把抓住我胳膊,拽到一旁小声问:“这姑娘是谁啊?”我回答说这是我日本来的朋友,过来坐坐。
王大妈一听是日本人,不由得“哦”了一声,说你小子一会儿可注意点啊,别惹出国际纠纷来。我有点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国际纠纷。王大妈却含含糊糊不明说,一转身走了。
我和木户加奈拐过街角,我看到一个高挑倩影,正站在四悔斋的门前。
“烟烟?”我大吃一惊。
一听到我的呼唤,那倩影转过脸来,果然是黄烟烟。不过她看上去可比从前憔悴多了,脸色有些苍白,颧骨凹陷,眼角甚至多了几道淡淡的皱纹。她前段时间一直在香港照顾黄克武,没日没夜,也真是够辛苦的了。
她居然回北京了?
我惊喜万分,快走了几步。烟烟看到是我,也露出笑意,可她的视线扫到木户加奈,身形却僵了一僵。
我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这种状况可真是太尴尬了。如果人生是一部小说的话,那我这个作者最不擅长的,就是言情戏,结果还被我赶上了最头疼最经典的场景。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宁可去面对细柳营和鬼谷子的联手搏杀。
木户小姐倒是波澜不惊,起身向她鞠了一躬,说道:“好久不见了,黄小姐。”黄烟烟狐疑地看看我,又看看木户加奈,礼貌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了。
“烟烟,我……”我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想解释一下。话没说完,烟烟先沉声道:“许愿你现在有空吗?”
她居然没纠缠这件事,我心中先是一松,可再看烟烟的眼神,却带着几丝焦灼,说明她心里有大事,大到已经顾不得吃飞醋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浮现出来,不会是黄克武出了什么事吧?老爷子心脏一直不算太好,也许听说刘一鸣去世,受了刺激,所以烟烟才会突然返回北……
黄烟烟伸出巴掌,猛拍了我后脑勺一下:“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摸摸脑袋,问那到底是啥事,黄烟烟道:“我爷爷回来了,想见见你。”
我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是坏消息。五脉的老人凋零得太多,可不能承受再一次打击了。
“老爷子在哪?”
“301医院。”烟烟解释说,他虽然身体恢复了,可还是有点隐患,回来以后直接住进医院观察一段时间。
站在一旁的木户加奈说:“既然许君有事的话,那么我就不打扰了。我在北京会待上一段时间,如果有需要我跟日本方面联络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我也鞠躬致谢,黄烟烟虽然想问到底是什么事,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我们坐上车,朝医院赶去。我看着烟烟疲惫的侧影,忍不住去撩她的额发:“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她有点受惊地躲闪了一下,似乎已经不太习惯这种亲热动作。我只好把手收回来。
“还好,比起你来说还算安逸。”她回答,看来我的事她也略有耳闻。
我把最近一段时间的经历慢慢讲给她听,她一直没发表评论,只是沉默地听着。我讲到在瓷窑里的事情时,她紧张地抓住了我的手,然后很快又放开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有点变了,对我有微微的抗拒感。不是那种厌恶或者嫌弃,更像是躲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太久没见面导致的有些生疏。我顺口把刚才和木户加奈去找图书馆的事也说了,不露痕迹地作了一下澄清。黄烟烟不置可否,她的心思似乎根本不在这,我于是不敢再说了,再说反而显得做贼心虚。
“药不是那家伙,根本配不上高兴姐。”烟烟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原来你也认识她?”
黄烟烟说:“当然认识,高兴姐可是我的闺蜜。我早跟她说过了,药不是的性格太阴沉了,药不然又太轻佻,他们俩都不适合高兴姐。”
我差点没被口水噎死:“药不然还和高兴谈过恋爱啊?”
“没有。药不是跟她分手出国以后,药不然不知哪根弦搭错了,非要追高兴。高兴姐说咱们年纪相差太大,他说不介意。高兴姐逼急了,说我介意,药不然这才悻悻作罢。”
烟烟说药不然宣布公开追求高兴姐那一段时间,跟打了鸡血似的,见天往高兴姐那儿跑,一宿一宿不回家,除了喝酒抽烟就是唱歌,累了倒头就睡,日子过得无比颓废。高兴姐那么不吝一人,最后都看不下去了,通知药家把他接了回去,他被药来狠狠训斥了一顿,这才收敛。
没料到那小子还有这么一段荒唐的罗曼史啊,我心里嘿嘿一乐。说起别人的八卦,车里的气氛就缓和多了。
我们驱车抵达301医院,进到有武警把守的特护病房。穿着病号服的老人正在病房里缓缓地打拳,他本来是练形意的,现在却换成了太极。
一见我们来了,老人立刻收招。黄克武可比我原来看见的精神差多了,脸上满是老人斑,褶皱耷拉下来,眼神里那股虎虎生风的劲头还在,可整个人明显发虚。
“许愿哪,你来啦?”黄克武说话低沉,中气不足,他示意我坐下,然后自己靠到了床上去,略有点喘。
“哎,真是老了,稍微动动筋骨就不成了。搁从前,我面不改色。”黄克武自嘲地说,黄烟烟赶紧过去,给他轻轻捶背。
我注意到,在病床边上的小柜上,搁着一个小水盂。那是素姐送给他的,里面含有他们两个人孩子的骨灰。当初在香港,黄克武就是被这个小玩意儿生生刺激倒的。
它居然还在,至少说明黄克武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黄克武注意到我的视线,略带尴尬地用指头一敲盂边儿:“我的日子也不多了,趁现在多陪陪他。不然以后到了底下,彼此都不认识,就不好了。”
这话说得意气尽消,满是颓丧。老人的生存意志正在消退,这个真得警惕。烟烟一听这话,恼怒地掐了黄克武一下,说:“爷爷你别胡说!”黄克武却拍拍她的手:“老伙伴们一个一个都走了,我一个人还苟活于此,也怪寂寞的。要不是有些事情未了,我早就下去了。”
我正想该怎么劝劝他,一听最后一句,心中不由得一凛。黄克武示意烟烟出去,然后让我把门关上。
屋子里现在只剩下我和黄克武两个人。我们四目相对,良久没有做声。最后还是黄克武先扬起眉毛,开口道:“你最近搞的那些事情,我都听说了。”
我没摸清这位老人是褒是贬,所以也不敢应声,只是谨慎地“嗯”了一句。
黄克武笑骂起来:“臭小子,跟我耍什么心眼,你们许家可从来都是敢作敢当。”我抬起头笑道:“这不是怕您打我嘛。我没学过功夫,可吃不住您老爷子一甲子的功力。”
“别耍嘴。”黄克武面色一板,“你这孩子的脾气啊,跟许一城一样,太轴。使错了方向,会惹出大乱子,使对了方向,也能做下大功德。景德镇那事你干得不错,我都听说了。五脉里的年轻人,没一个能像你这么较真的。”
我大着胆子反问道:“既然这是一件好事,若是您或刘老爷子出手,一定比我效果好。为什么你们却束手旁观这么久,非等到我去解决呢?”
这个问题,萦绕在我心里很久了。老朝奉为害不是一年两年,我不信若是刘、黄、药三人真心出手,会拿不下这一颗毒瘤。
听到这问题,黄克武双眼陡然暗淡,眉毛一垂。我以为把老爷子气着了,吓得赶紧过去查看。黄克武抬起手示意没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问得好,这么多年,我也在问自己,这到底是投鼠忌器,还是姑息养奸?”黄克武的声音疲惫中带着几丝锋锐,以及几丝愧疚,“古玩这个行当,天生就是阴阳相济,真假互通。老朝奉呢,是浮在五脉上空的一道魂、一道影,它斩不断,也甩不开。”
“那您到底知不知道,老朝奉到底是谁?”我单刀直入,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今天想听到一个确定的回答,您不要像刘老爷子那样,说得云山雾罩。”
“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来。你可知道我第一次听到老朝奉这个词,是什么时候?”
“玉佛头案?”
“对,也不完全对。我们第一次知道老朝奉的存在,是在玉佛头案期间,不过却不是因为佛头,而是因为那五件东西。”黄克武伸出五个指头,摆了摆。
“五个青花人物罐?”我心头一跳。
“不错。我们与许叔的决裂,也基于此。我听说老刘给你留了封书信,把当年庆丰楼的事说了?”
“是,不过不是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