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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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左右夹击。
“干掉那些盐丁,干掉那些盐丁。把他带来的盐丁先干掉!”关键时刻,又是徐达扯开嗓子嚷嚷了一句。周围急得满头大汗却根本插不上手的徐洪三等人如梦初醒,越过战团,呐喊着冲向跟过来的盐丁,如饿虎扑兔。
只穿了一件布甲遮挡流矢的盐丁,却没有黑脸百夫长那样的好身手。被徐洪三等人结队一冲,惨叫着纷纷倒地。使钢叉的黑脸壮汉闻听,立刻弃了对朱八十一的追杀,转头去救自家袍泽。
“哪里走!”亲兵队长徐洪三不依不饶,刀尖瞄着此人的后心画影。那黑脸汉子却仿佛后脑时上生着眼睛一般,猛地来了个回马叉。“当!”地一声,将徐洪三手中的钢刀挑飞出去,随即又是一叉刺向他的小腹。
“完了!”徐洪三根本来不及再做任何躲闪,本能地闭上了双眼。预料中的痛楚却迟迟没有传来,耳畔却响起了对方的怒吼声,“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
“两军阵前,谁跟你讲究偷袭不偷袭!”长枪兵教头陈德冷笑着回应,用一根丈八蛇矛,将壮汉的刺向他的钢叉尽数接下。再看那黑脸壮汉,左肩膀上皮甲被挑飞了一片,红鲜鲜的血肉从伤口处挤了出来,将半边身体瞬间染了个通红。
“哪里走,看枪!”陈德厉声大喝,再度挺枪猛刺。他是汉军将门之后,自幼请教头传授武艺,马上步下兵器无一不精。然而对上黑脸汉子,依旧占不到丝毫上风。吴良谋、伊万诺夫见状,也各自拎着一根长矛冲过来,围着黑脸汉子乱捅。三个人转眼就各自刺了十几枪,除了最初陈德偷袭得手那一下之外,竟然再也无法奈何黑脸汉子分毫。
“洪三,你带着二十名亲兵留在这里帮忙,其他人,跟我过去与毛都督汇合!”朱八十一擦了一把冷汗,大声命令。
两军阵前,他可没兴趣围观陈德、伊万诺夫和吴良谋三人围殴一名敌将。胜负不是靠个人勇武分出来的,只要前军和左军完成汇合,眼前这两千多名盐丁就大势已去。黑脸汉子即便再武艺高明,也挽回不了败局。
被陈德等人围住厮杀的黑脸壮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嘴巴里不停地发出怒吼,左冲右突,欲冲过去将朱八十一再度挡住。然而陈德、伊万诺夫和吴良谋三人岂肯让他如愿?三条长枪从三个方向不停地攒刺,就是不给此人退突围之机。
“老胡!”另外一名白脸的盐丁头目听到黑脸汉子焦躁的怒吼,带领这几名同伴过来营救。他的身手也非常矫健,沿途遇到三波左军士卒的阻拦,都透阵而过。手中的钢刀也砍卷了刃,豁得像支锯子般,上面挂满了血肉。
“该死!”朱八十一大怒,不得不又将脚步停下来,迎面堵住此人。从阿速军副指挥使手里缴获来的宽剑高高举起,借着前冲之力,朝来人头上猛砍。那名脸色苍白的盐丁头目举起锯子挡了一下,然后迅速展开反击。朱八十一侧身避开他的横扫,又一剑剁下去,“当啷!”一声,将此人手中的锯子砍成了两段。
“啊——!”来人微微一愣,将半截锯子朝朱八十一脸上丢了过来。朱八十一举盾挡了一下,然后上步抬腿,狠狠撞在了此人胸口上。“咚”地一声,将此人撞翻在地。然后一个跪地下压,用膝盖顶住对方胸口。宽剑习惯性地举过耳边,直奔肩窝于脖颈相接处!
“啊——!”被压住的白脸汉子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嚎,用尽全身力气将脖子歪了歪,让斜捅过来的剑锋刺在了地上。饶是如此,他的肩膀处也被开了个大口子,鲜血瞬间飞溅起了半尺高。
“耿五!”不远处被陈德等三人围着的黑汉子也厉声悲鸣,猛地将钢叉举过头顶,朝着朱八十一后心掷了过来。众亲兵迅速举起盾牌,“当啷”一声,将钢叉磕飞出去。再看那黑脸汉子,被陈德照着后心处狠狠抽了一矛杆,踉跄几步,一头栽倒。
“投降,我不杀你!”朱八十一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一刀没能捅进对手肩窝,双目中的杀机立刻尽数散去,将宽剑侧过来压在白脸汉子的脖子上,大声命令。
“老胡,老胡——!”那汉子只是疯了般大叫,两眼当中,血水和泪水一起往下淌。朱八十一没有功夫在此人身上耽搁,抬手一剑拍在这厮的脸上,将他直接抽昏了过去。然后迅速站起身,带领弟兄们再度冲向毛贵。
光着膀子的毛贵,此刻已经杀得浑身都是血,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的。看到朱八十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猛地一脚踢飞对手,然后举起钢刀来大叫,“左军来了,左军来接应咱们了。弟兄们,加把劲儿,不能让姓朱的把功劳全立了!”
“加把劲!加把劲!别让朱都督把功劳全抢了去!”已经杀疯了的前军将士大喊大叫,争先恐后,将兵器刺向对手。唯恐动作慢了,被前来接应的左军袍泽看了笑话。
“挡住,挡住。回去后每人发双饷!”带队的一名盐丁千夫长兀自不甘心失败,骑着战马来回跑动。正赶过来的徐达见此,停稳身躯,弯弓搭箭,“嗖”地一声,将此人的太阳穴射了个对穿。
“柳千户死了!”
“柳千户死了!”
与毛贵等人面对面厮杀的那些盐丁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猛然间看到领兵的千户惨死,顿时再也支撑不下去。纷纷丢了兵器,四散奔逃。
“跟着我追,别跑了姓禄的狗官!”毛贵哈哈大笑,又一举钢刀,高声命令。
“追啊,别跑了姓禄的狗官!”所有光着膀子汉子从背后追上对手,一刀一个,将他们砍翻在地。然后双脚从血泊上踏过去,跟在毛贵身后,冲向盐丁主帅的大纛旗。
大纛旗下,逯鲁曾看到漫山遍野的溃兵,心中好生悲凉。举起宝剑,就横在了自家脖子上。右手微微一用力,却觉得痛彻心扉,十几年寒窗苦读的日子,瞬间便涌上了心头来!
“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鬼才李四冲着逯鲁曾大吼了一嗓子,调转马头,率先逃命。脖子上已经见了血的逯鲁曾闻听此言,宝剑就再也抹不下去,叹了口气,冲着身下抬滑竿的仆人大声喊道,“快,跟着李四爷的战马跑。老夫,老夫还有话,要请他带给脱脱丞相!”
“是!”几个抬滑竿的仆人甚为忠心,见自家老爷死志已消,立刻撒开双腿,跟着人流一起逃命。奈何他们这个目标实在过于明显。才跑出五六百步,毛贵、彭大和魏子喜三个,已经各自带领一伙红巾军弟兄分三个方向围了过来。
“狗官,投降免死!”
“狗官,你往哪里逃!”
“狗官,赶紧下来给老子磕头!”众红巾将士大声断喝,命令逯鲁曾束手就擒。
老进士逯鲁曾岂肯向这些目不识丁的蚁贼投降?咬了咬牙,纵身从滑竿上跳下来,连滚带爬地冲向了黄河。
“老爷——!”抬滑竿的仆人动作稍慢没拦住,眼睁睁地看着他半边身体没入了河水里。老进士逯鲁曾一边抬手抹着脖子上的血迹,一边快步继续往河道深处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冰冷的河水从腰间淌过,凉得他直吸冷气,“嘶嘶,嘶嘶,嘶嘶——”,继续向走了几步,吸气声忽然停了下来,变成了放声嚎啕,“万岁爷,非老臣不肯尽忠,实在是水太凉了哇——哇!”
冷,真的好冷,比当年雪夜读书,形单影只时还冷上百倍。地狱里的冰窖也不过如此吧!红巾军的刀锋也不过如此吧!左右是个死,何必死后还要被河水冲走,尸体冻得像一至死鱼?!猛然间一个浪头拍过,打得逯鲁曾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赶紧停止哭泣,。转过头,双手掩面,以最快速度逃回了岸上。
第九十六章斯文扫地
“哈哈哈。。。。”毛贵等人将逯鲁曾的言行看在了眼里,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那些抬轿子的家仆,也觉得自家老爷的做派实在有些丢人。红着脸从滑竿上取下大食细绒毛毯,一边给逯鲁曾裹在身上御寒,一边结结巴巴地辩解道,“我,我们,我们家老爷是读书人,身子骨当然会单薄,单薄一些!却不是,不是怕,怕死!”
说着话,他几个自己也打起了冷战。一个个抖得如同筛糠。
“读书人,读书人就不拉人屎么?”几名光着膀子的红巾军士兵被禄氏家丁的态度激怒,走上前,用刀背朝着四个人身上乱敲。
那家丁被打得抱着脑袋蹲了下去,嘴里还念念不忘地叫嚷,“斯文,这真是斯文扫地。我家老爷是左榜进士,在崇天门下唱过名的。你等敢打他的家仆,等同于打我家老爷的脸,天上文曲星君看见。。。。。。”
“我叫你文,我叫你文。做了一肚子学问就是帮着鞑子祸害百姓,你文个屁!”众红巾军士兵听了,下手越重,转眼间,就把几个家丁打得躺在了地上,鬼哭狼嚎。
“行了,别难为他们!”前军都督毛贵不愿意跟这些狗腿子一般见识,摆了摆血淋淋的刀刃,大声喝止。然后快步上前,从地上扶起已经抖成了一滩烂泥的逯鲁曾,看着此人的眼睛厉声问道:“狗官,你把老营扎在什么地方?!”
“老营,什么是,老,老营?!”逯鲁曾激灵灵打了一个哆嗦,结结巴巴地重复。见毛贵眼睛里射出了凶光,又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地补充,“老夫,老夫手下的弟兄全,全在这里了。要杀,要杀便杀。休想,休想从老夫手中得到任何东西!啊——”
“我再问一遍!”毛贵将血淋淋的刀刃在逯鲁曾的脸上蹭了蹭,继续说道,“你的粮草辎重,还有运送粮草的船队,以及其他盐丁都驻扎在哪里?!赶紧说,不然老子就先在你脸上画几刀,让死了以后连鬼都没脸去见!”
“啊——,啊——!”逯鲁曾闭上眼睛,大声叫嚷。接连喊了十几嗓子,却没感觉到任何疼痛。挣扎着将眼睛张了一条小缝儿,有气无力地强调,“老夫,老夫对朝廷忠心耿耿。岂,岂能受你这反贼要挟?!大队,大队人马和两船就停在三十里外的许家集,你要是敢对老夫无礼,待,待大军杀到,必,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你个老泼皮!”毛贵气得破口大骂,骂到一半儿,才意识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已经全都问出来了,将双目紧闭的逯鲁曾朝地上一丢,大声吩咐,“老续,押着这老泼皮去见大总管。顺便跟大总管说一声,我去下游的许家集掏逯鲁曾的老营,片刻就回。”
“是!”前军右千户续继祖答应一声,带领十几名光着膀子的壮汉上前扯起逯鲁曾和此人的家仆,倒拖着去向芝麻李献俘。毛贵本人则快步跑向先前一直在旁边抱着膀子看热闹的彭大和魏子喜,大声发出邀请,“彭大哥,魏统领,敢不敢跟我一道去掏逯鲁曾的老营?!”
“乐意至极!”右军都督彭大和中军风字营统领魏子喜两个满口答应,各自点起麾下的过得河来的战兵,与前军将士合在一处,快步杀向下游三十里外的许家集。
此刻战场的厮杀已经基本宣告结束,除了一部分骑着马的二鞑子将领正沿着河畔的土路疯狂逃命之外,其余的盐丁,或者被砍翻,或者跪在地上祈求投降,再无一人敢做困兽之斗。
而红巾军将士,则骄傲地停止了对投降者的屠杀。在百夫长和牌子头们的组织下,将俘虏们集合起来,成群结队地押着去清理地面上的尸体。
见到大多数盐丁们身上只有一件布甲或者根本没有铠甲,而押着他们的那些红巾军将士全个个一袭铁衣,逯鲁曾忍不住悲从心来。停下脚步,冲着北方再度哭诉道,“万岁,老臣,老臣已经尽全力了!老臣,老臣奉旨南下以来,终日苦思竭虑,怎奈地方官员处处擎肘,各路屯军。。。。。。”
“嚎什么嚎?老子此前哭了二十多年,你那个鞑子皇帝都没听见。你站在这里嚎上两句,他就听见了?!”续继祖不能陪着毛贵去掏盐丁的老营,正觉得沮丧。听逯鲁曾哭得可笑,狠狠推了此人一把,大声呵斥。
“你,你以前不过是,是个,草。。。。。”逯鲁曾踉跄了几步,本能回过头来试图强调彼此间身份的差异。不小心看见了续继祖手里血淋淋的刀锋,又赶紧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怎么,就你们读书人金贵?草民就不是人么?!”续继祖又用力推了他一把,冷笑着质问。“没有我们这些草民种地,你们读书人都去吃屎!”
“呃!”逯鲁曾又被推了个趔趄,再也不敢还嘴。将脖子缩进大食细绒毛毯里,踉跄着将脚步加快了一倍。
先前替他抬滑竿地几个家奴见状,赶紧也加快了速度,用脊背将他护在了中间。以免自家老爷再遭到续继祖这个粗人的羞辱。一行人跌跌撞撞,才走了二十几步。却又被续继祖勒令停了下来。
“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此刻大总管去了什么地方?!土宝,看着他们!谁要是敢乱跑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