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凰途之一品郡主-第4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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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皇帝还未入殓,这几日褚琪枫仍旧还要进宫去盯着他的后事,下半夜的时候就又已经去了宫里。
褚浔阳也没再进宫去和他道别,直接和延陵君一起带了李瑞祥和适容的灵柩南下。
头天夜里,继遣散了围困东宫的御林军之后,褚琪枫又传了自己的命令去各处宫门乃至于虎威大营,表示刺客已经全部伏诛,让他们各处的守卫各归各位,不准再扰乱民心。
褚琪炎那边对待此事的态度沉默,左右一观望,那双方的势力也就都按照褚琪枫的命令执行了。
褚浔阳一行出京的队伍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挠和限制。
不过诚然她一趟却是要打着别的幌子出京,用行李将两副棺木掩了,只以去广莲寺替皇帝祈福超度为由,大大方方的离京而去。
为了防范褚琪炎兵行险招,路上会对她不利,褚琪枫调派了百余名身手了得的心腹追随,延陵君也带了最得力的随从。
褚琪炎应该也是知道对方现在对他防范的紧,一路上倒是走的异常的顺畅太平。
因为带着棺木,走不快,是用了整整八天时间一行人才抵达浔阳。
褚浔阳也没耽搁,在浔阳城西郊选了块风水宝地将两人毗邻安葬。
那一天的天气本来很好,可是傍晚时分,一行人回城的时候,再回首看去,身后那整片山脉却是被落日的余晖烧红了,大片的火烧云连绵到了亘古之外的尽头,浓烈如火,仿佛是要将这整个天地都焚烧成灰,这夜之后,再不赐予这天地黎明的曙光。
“这天气,晚间莫不是要下雨了吧?”褚浔阳道,顺势收住缰绳。
延陵君回望过去,又将目光移到她脸上,看着她被霞光映红的脸庞和脸上淡漠的表情,脸上神色也慢慢沉淀下来,只就静默不语的看着他。
片刻之后褚浔阳就从远处收回了视线,明明看到了他眼中忧虑,却也只是视而不见,微笑了下道:“走吧!”
两人进了城,为了次日一早起程方便,就直接横穿了半座城池,在靠近北城门的一间客栈里落脚。
天上的晚霞逐渐被夜色掩盖,这一场雨却是迟迟没有落下,天气就压抑的有些沉闷。
饭后延陵君去跟下头的人吩咐事情,等到半刻钟后回转,却发现原本坐在客栈楼下临窗位置上的褚浔阳不见了踪影。
现在非常时期,出门在外两人都很小心。
延陵君道也不觉得她会没有分寸的随便乱跑,狐疑的走过去,从窗口看出去。
那窗外临河,晚上三三两两的乌篷船沿河停靠,远远看过去,沿河星星点点的灯光映照下依稀可辨稍远地方的石桥上面一剪孤影飘摇。
延陵君微微提了口气,想了下,就转身从旁边的柜子上提了一坛女儿红翻窗而出,踩着河面上错落停靠的乌篷船朝那石桥的方向奔去。
这样的天气,随后肯定是要下雨的,在加上这里已经接近城门了,本来人家就少,是以周围的街巷空旷,行人也几乎寻不见。
彼时褚浔阳正背对内城方向坐在临河一侧的石栏杆上,双腿悬空耷拉在河上方,冲着不远处庄肃又陈旧的城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手边上也放着一坛酒,这会儿已经下去大半,香醇的酒气在河面上伴着水汽弥漫,偶尔吹过一缕风,倒也叫人觉不出山雨欲来的沉闷来。
听到身后的动静,褚浔阳就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来了?”
“吩咐他们提前准备好了,明日若是雨停了不耽误我们启程回京。”延陵君提了一坛酒从桥下的船上纵身上来,走过去,在她旁边和她反方向的坐下,然后扭头沿着她目光的落点看去
浔阳城这里早就不复当年的繁华,就是城门也都经年没有重新修葺,此时伴着城门楼上晃动的火光,能让人感受一种独属于历史散发出来的雄浑之气。
褚浔阳虽然不说,延陵君对她的心思多少也能揣测的到。
“那里——就是当年金煌长公主殉国的地方?”延陵君问道,却是笃定的语气。
当年褚沛是先行攻占了京城,然后由褚易安挥军南下,直取浔阳,首先要攻克的,自然就是北城门了。
褚浔阳也不回答,只就沉默的看着那里。
岁月枯荣,时光荏苒,曾经泼洒在这里的鲜血早就历史的风沙掩埋,那些或是惨烈或是悲壮,或是荡气回肠的故事,也都随着那些湮没了的鲜活生命归依尘土。
就算故事流传的再如何生动,也没有人能看到那一幕真实的画面了。
褚浔阳捞过酒坛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唇角弯起一个弧度,仍是看着那里的城门楼没有回头,只就慢慢的开口说道:“有人为了称王成凰不择手段不遗余力,却偏偏也有人对此不屑一顾。延陵君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一直都觉得亏欠了父亲的吗?这江山天下,乃至于血统都不重要,在父亲的心里,最重要的——始终是梁汐!那个女人重过君临天下的荣耀,重过他的性命。也许别人会觉得,当初他既然能够那般决绝的下令挥刀屠戮,那么他对那女人的感情也不过尔尔。可是没有身临其境就没有人会真的明白——他为那个女人,是真的可以放弃一切也抛弃一切的。”
在别人看来,当初是他亲手下令杀了她,那么他在她面前就再没有说爱的权力。
甚至于他还娶了别的女人,生儿育女,过着锦绣繁华的高高在上的生活。
延陵君自是觉出了她的情绪低落,并且又因为对此中内情知晓的不多,并不接茬,只就沉默的倾听。
褚浔阳连着灌了自己好几口酒,突然就笑了一声出来。
她低头又抬头,眼中目光嘲讽。
很可笑的,事到如今,她会觉得她是现今这世上最为了解褚易安的那个人。
因为她的记忆里保留了一段看似荒唐的过去,就因为以为她是梁汐的女儿,所以前世的时候褚易安为了保全她,就连自己的性命也都丢弃不要了。
到底得是要一种怎样的执着和感情,能让他在对方死去二十余年之后都不遗余力的去做了那样的一件事?
两个人沉默以对的坐着,过了一会儿桥下突然有脚步声响起。
延陵君扭头看去,略一点头,桔红就从桥下快步走了上来。
褚浔阳一直没有回头,延陵君挑眉问:道“有事?”
“是!”桔红点头,却是先去看了褚浔阳一眼,然后才道:“京城方面刚刚传来的消息,说是太子殿下自北疆传了口谕回来,北疆战事紧急,他脱不开身,暂时不能回朝加冕登基,这个仪式暂缓,命礼部先行准备册封太子大典,之后在他回朝之前,朝中政务就都先交由太子处理。”
北疆的所谓战事,不过就是褚琪枫杜撰出来的。
现在,褚易安却以这样的理由,拒不回朝登临帝位。
想着褚浔阳方才的话,延陵君心中略有所感,忍不住咝咝的抽了口气。
旁边的褚浔阳闻言,却是早知如此一般的笑了笑。
延陵君挥退了桔红,皱眉看向了她,“你早就料到他会做此决断?”
“这天下,染了她的血。”褚浔阳道,同样回头对上他的视线,“你当他离开是为了放逐我与哥哥吗?其实,他真正想要放逐的,只是他自己罢了!”
第033章 跳吧,我接着你!
延陵君的眉心微蹙,略有困惑的看着她。
两个人是错身分朝着那石桥栅栏两边坐着的,互相回首相望,目光相触。
褚浔阳缓缓抬手碰触他的眉梢,她的手指被夜色渲染的微微带了几分凉意,落在皮肤上,分外的叫人警醒。
延陵君觉得她是有话要说,所以就只是安静的等着。
“其实你心里一直都存了一个疑问是吗?”过了好一会儿,褚浔阳才轻声的叹道。
延陵君的思维定格了一瞬,随后马上就反应过来她话中所指,却还是没有主动开口说什么。
褚浔阳的目光定格在他脸上,并无丝毫回避或是为难的迹象,反而是懒散的弯唇笑了笑,道:“你的感觉没有错!的确,是早在淳于兰幽的身份被曝光之前我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世是有问题的了。”
因为褚浔阳和褚易安父子之间的关系十分亲厚,一般的外人根本就不会想到他们之间还会有这样的猫腻。
可是延陵君却是从一开始就和褚浔阳走的太近——
东宫他们父女或是兄妹的关系的确是好,但是和褚浔阳接触的久了,他还是能够直觉的感知到一些异样的东西,只是说不清,道不明,也没有办法深究。
而后来,随着前朝余孽案被翻出来,按理说,越是褚浔阳和褚易安父子的关系亲厚,她在面对那件事的时候就越不可能是那样的冷静和理智。
可偏偏,她就是做到了。
不哭不闹,甚至连任何的疑问和追究都没有,就那么顺从的接受了这样事实,并且自第一时间起就从容的开始应对。
那个时候,延陵君的心里就开始打上了这样的问号。
只是她不说,他也不过分追究罢了。
虽然自己心里是有了这样的一重想法,但是从她的口中得到承认,延陵君也还是忍不住的倒抽一口气,试着道:“怪不得我总觉得你对太子和康郡王的态度很特别!”
太过分的亲密,也太过分的在意。
“是啊!”褚浔阳苦笑了一声,便又继续说道:“只是在淳于兰幽被揪出来之前,我和父亲都各自以为我便是当年梁汐对父亲托孤的那个孩子。”
她说着,眼底的神色突然莫名的转为复杂,用一种十分认真又深刻的目光定定的注视延陵君的眼睛,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在心中权衡着拿不定注意。
褚浔阳是个十分果断干脆的人,延陵君还是头次见她这样既郑重又纠结的神情,心里的那根弦突然莫名绷紧,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哑声道:“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横竖都已经过去了!”
关于褚浔阳的内心和过去,无论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其实他都想要去倾听了解的,只是——
心里虽然存了这样霸道占有的欲念,他却不勉强,也从不主动开口探问什么,留给她独立的秘密和空间。
不是不想与她分担她的苦痛,而是因为知道——
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毫不保留的把伤口展露人前,供人瞻仰的。
说到底,他还是无限制纵容她的。
褚浔阳的心里又缓缓漫上一点暖意,笑了笑道:“也许我是死过一次,但我也许就只是做了一个听起来很荒唐,却也莫名真实的梦。
她的语气半真半假,勾起了延陵君的好奇心。
看到她手边的那坛酒见底,延陵君便将那酒坛子放在了旁边,又取了自己带过来的女儿红,信手拍开了上面的封泥,道:“什么梦!”
褚浔阳面上表情轻松,侧目看着脚下碧波粼粼的河面,语气很平稳又很缓慢的说道:“梦里——就是从去年九月我和哥哥跟随父亲去楚州公干的时候开始。”
在延陵君的记忆里,那一次就是他们第一次邂逅的时机,倒也不曾多想。
褚浔阳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只垂眸看着水下晃动的水光,继续道:“那一次远行,出了意外,我在营前坠马昏迷,随后哥哥出营替我寻药的时候被褚琪炎在烈焰谷设计暗算,双腿被废。”
听了这话,延陵君的心跳徒然一滞,不由的重视了起来,暂且也顾不上手里的活儿,骤然抬头朝朝她看去。
褚浔阳也不管他,只就低着头,漫不经心道:“褚琪晖不成气候你是知道的,而西越将来的一国之君也一定不会是一个永远都站不起来的废人。这一场冲击之下,百官在朝堂之上不断施压,父亲腹背受敌,步履维艰。为了帮他一把,我上书请命,去了楚州,在那里一呆六年。可是纸包不住火,六年之后,这一场前朝余孽案还是被翻了出来。”
褚浔阳说着,终于还是忍不住苦笑出声。
诚然起初的时候延陵君也只当她是一时兴起,信口胡诌的故事,哪怕就是听到了这里也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和现实之间这样的逻辑和巧合串联在一起——
竟是叫他忽而觉得胆战心惊了起来。
延陵君的面色也忍不住带了几分紧张,屏住呼吸道:“后来呢?”
“后来?”褚浔阳笑笑,扭头看向了他,说着又仰天出了一口气,“我得到消息的时候早已经事发,东宫满门获罪。我日夜兼程火速回京的时候,哥哥已经自甘认罪,以前朝余孽的身份被鸩酒赐死,我是在东宫满门被屠的刑场上见到的父亲最后一面,那个时候他也已经被迫服毒,死在我的面前。”
陈述这段往事的时候,褚浔阳的唇角一直带着几分戏谑的讽笑,可是到了这会儿,眼睛里也明显有了一层水光浮动。
她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延陵君。
延陵君的神色复杂,却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
“那一次,事情爆发的突然,似乎是连淳于兰幽都始料未及,据说她是在听闻东窗事发的消息之后就要连夜回京,却还是晚了一步,一番血战之下被褚沛派去的暗卫斩杀!”褚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