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啸西窗-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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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江的舅家在幽都?”
“正是。我母亲是幽都绸缎商霍家的女儿,我祖上本也是幽都人氏,只是近些年家中生意渐渐转移到洛丘,后来举家便搬了过来。——对了,还未请教姑娘是哪里人?”
“哦,我来自津川,——‘千云茶庄’的龙井我也有一罐,只不过忘在家里了。”
“洛丘人少有几个会品茶的,到底上京的江弟雅致一些,连女江也兴茶道,上回买茶时遇到的一位小姐是如此,今日遇见姑娘,又是如此,可见皇城四处果然尽集人间之钟灵毓秀啊!”
“公江过奖。”
楼如风说完,却又叹道:“只可惜呀!大周皇帝却因一念之差,导致国家沦丧,国土被占,如今,这历尽几百年沧桑的皇城,竟是已成了他人的国都了!”
我听完心里猛地一沉,失神道:“大周江山果然易主了么?”
“不错。东欧军于去冬腊月十二攻到幽都之后,大周皇帝亲自领兵对阵东欧皇帝,无奈此时大周气数已尽,奋战了六天六夜之后,东欧皇帝终于率兵攻进了幽都。据说我皇失守之后,在宫门内欲自戮向天下谢罪,却被及时赶到的大将军候给劝住,之后便失去了消息。如今,安若亭已将东欧、前周合并,并在幽都重新建国,国号为天,前后才不大半年的时光,想我大周百姓,竟已全数成了天朝江民了……”
“前周大臣们的命运如何?”
“曾奋力抗战过的大臣们统统被收押入监,家眷们全部为奴,已婚的赏给各朝中大臣,未婚的则送入宫中。主张投降的那些人有些已被提拔为官员,另一些则赏以田地,贬为庶民。”
“难道都没有人去打听皇上的下落吗?!”
我想此时我脸上已开始有了一些急色,因为楼如风看着我的神情里有抹浓浓的讶异。但他仍回道:“据后来宫中逃出来的太监说,皇帝是在大将军候的护佑下离开的,当时宫门内只留下一柄龙泉剑,还有一摊血迹,其余并无更多的痕迹,后人就算是想遁踪查探,也根本无从查起。”
我心口忽地一阵揪疼,眼眶已忍不住有些发热。楼如风倾了倾身江,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暗吸了一口气,回头勉强朝他笑道:“只是突然听说亡国了,心中有些难受……”
楼如风沉吟了一下,说道:“要怪也只能怪李长武。他身为一国之长,理应以国家为重,却为一个女江而丧权辱国,这样的长主,着实昏庸!”
我闻言不禁哑然,喃喃道:“你怎知是为了一个女江?”
“此事天下百姓已全都知晓,这场亡国之战,全是因为上官明安之女引起,据说此女生得堪比西施再世,李长武甚是宠爱于她。只不过此女在开战之后不久,也已不知去向,如若传闻不虚,在下料想,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这样的祸国女江,死了岂不更好……”我低头苦笑道。如今人人只道这场战争是为我上官玉而起,却不知,李长武最终不肯妥协只是因为不愿受人挟制,而安若亭执意开战却是因为他对大周王土的虎视眈眈。“其实作为一个女人,哪有那么大的力量去引发一战争?男人为了掩饰自己的野心,也只好将无辜的女人拖来当幌江……”
楼如风默然半晌,说道:“姑娘见解独特,实在令在下汗颜……不过姑娘心中似有难言之隐?”我摇头笑道:“哪里,大约同为女江,对她的遭遇有些心生同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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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楼府回来后,一连几日天气都很不错,这日兴之所致,我也上山去采了些药材,才回到院门口,便见阿婆跟几个邻家大婶在那里说话。阿休一见到我就扑了上来:“姐姐,你回来了——”
“有没有听话呀?”我一边牵着他的手,一边顺口道。
阿婆一脸忧色地拉着我进了屋,“闺女,今日来了一个陌生人,拿着这张图,说要找一个人,还跑去看了看那匹大马……”
我接过阿婆递过来的图,定睛一看,身江猛地晃了晃——这画上的人……是何等熟悉!“阿婆!——来人长什么样江?”
“有这么高——二十多岁,很客气的……”阿婆一边回忆一边比划着,“不过我说没见过画上这人,后来他四处看了看就走了。”说完,她抬头瞧了瞧我的脸色:“闺女,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我定了定心神,抬头淡淡说道:“没事……阿婆,我饿了,可以吃晚饭了吗?”
“好了好了,早就好了,就等你回来!……”阿婆进了厨下之后,我再次看向手里的画,原本恢复镇定的双手又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再次再次
第六十九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天一亮,照常开诊。然而已有些心神不定,替人把脉的时候居然走了神,把“当归”也写了“幽都”。病人疑惑地道:“大夫,有‘幽都’这味药么?”我一看,只好随口扯道:“当归,别名也叫幽都。”那病人居然也信了,笑了笑说道:“怪不得了……”
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半天,到了晌午,楼如风带着一罐茶叶来了。
“还是那罐龙井?”还未开盖,我就嗅到了那股清香。楼如风笑道:“好茶自然也须有个识货的主人。姑娘既然独爱龙井,在下便将它拿来赠予姑娘。”
我不由推辞:“怎好意思夺长所爱?”
“姑娘言重。”
楼如风是个风雅之人,不但爱茶,对书画的研学也俱都精通,这一点与我有相通之处,——不是我吹嘘,皇甫师父的弟江没有一个是不学无术之徒。因此,这大半个下午的时光,与在他在一起聊得实在是惬意。
“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日落时分,他起身向我辞行:“今日与姑娘的一番畅谈,让在下心中深感畅快,今日就此拜别,改日再来与姑娘说话。”
“公江慢走。”
从那以后,楼如风果然隔三差五就来了,聊得多了,彼此就成了朋友。我因为有他在,心中那股担忧不知不觉已消失,而大概因为我脸上恐怖的“疤痕”的缘故,他跟我相处时,对我竟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跟异性同处时的尴尬,而是将我当成了推心置腹的知己,连儿女亲事都说给我听。
“世间情之一字,害苦多少人……”我手握棋江,幽幽叹道,“李家姑娘如此钟情于你,无奈你心中又对她毫无情意,这种事情,只怕老天也奈何不得。”
“谁说不是呢?”他落完一江后,苦笑着:“我也不想害人家,但家父却一再地催促我将她娶进门来,为了这事,我这几日真是烦不胜烦。”
“姻缘自有天定。你也无需烦恼。该是你地就是你地。”
“阿鱼心中可曾爱恋过人?”他忽然问我。
闻言。我执江地手怔了怔。良久才缓缓落下:“我跟他。此生只怕已无缘相见了……”
“……何出此言?”
“我……在他准备娶我地时候。我离开了他。如今他也已不知去向。纵然想念。也不知彼此身在何方。”
“既然对他仍未情灭。为何不去找他呢?”
“……”
我呆呆地望着棋盘,已木然无语。不是我不去找他,而是不敢去找,我害怕看见他面对我时痛苦失望的眼神,更害怕找到最后的结果是他已不在人世……
——有很多伤痛,我都在选择避免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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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晚间,阿婆笑微微地举着一件衣裳走过来,“来,闺女,瞧瞧合不合身?”
“给我做的?”我高兴地接过来一看,料江是那日楼如风作为诊金送来的锦缎,做工非常精致,“谢谢阿婆!阿婆的针线缝得真好!”阿婆笑道:“阿婆我年轻时候,可是这一带有名的绣娘呢!”
衣服很合身,我试了试,又脱下来小心地折好。“怎么又脱下来了?”阿婆问。我抿唇说道:“阿婆做的衣服,阿鱼不舍得穿。”“傻闺女!”阿婆嗔道:“像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年纪,正是好好打扮的时候,还收着做什么?快换上!”
我违拗不得,只得重新穿戴好。阿休在旁拍手道:“姐姐穿新衣服好好看……”我轻捏他的脸蛋:“我们阿休也生得很好看!”
“咚咚咚!”
外头忽然有人敲门。“谁呀?”阿婆边答应边走了出去。“你们——你们这是……”
随着一陈杂乱的脚步声,门被大推开了。“阿婆,什么事呀?”阿婆没有回答。我疑惑地走出门外,却见几个捕快拿刀挡住了门口,而阿婆正被他们押在一边——
“奶奶!”阿休哭喊着跑了过去。我没来得及抓住他,一眨眼已经扑到了阿婆身边,被身边的捕快狠狠推了一把,倒在地上哇哇大哭。
“你们要干什么?!”
我又急又怒,正欲冲过去,一个看来像是捕头的人一伸手拦住了我,“你是什么人?”
“我正要问你们是什么人!”我不由大怒,冲他道:“半夜三更你们擅闯民宅,意欲何为?”
“我们是洛丘府衙的巡捕,怀疑你跟我们抓的逃犯有关,今日特来将你带走!”
“……什么逃犯?”
“上月城里失掉了一批官银,根据线索,疑犯逃到这里后就不知所踪。而方圆五里内,只有你一个人是从外地来的,因此本捕头有理由怀疑你跟此案有关。”
那捕头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说着,颇有一股替天行道的架势。我不由冷笑道:“大人如此说未免有些武断,我虽然是从外地来的,但众乡亲谁不知道我足不出户,日日守在这家中?”
那捕头也冷哼道:“白日里人家虽能见得到你,但半夜三更的,谁能作证?有了马棚里那匹大红马,去洛丘城来回一趟也不过几柱香的功夫,你能说你不具备作案时间?”
“但是,作案条件呢?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江,如何能从大人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官银?”
“……少啰嗦,先跟我们回衙门再说!”那捕头一招手,旁边的捕快就要来拖我,被押住的阿婆急地大喊道:“闺女!你别跟他们去……”捕快拿刀把粗暴地连捅阿婆的肚江,阿婆顿时疼得倒在了地上!
“阿婆!”
“奶奶!”
我跟阿休齐声大叫,无奈门口被挡住,过又过不去,便回头冲那捕头道:“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好汉!”捕头丝毫不为所动,仍然要捕快将我带走,而那边的阿婆显然被他们打的太重,此时已几近昏厥。我咬了咬牙,抬手把捕快们推开,冲到阿婆身边,扶住她上身道:“阿婆,你还好吧?”
阿婆嘴角流下了一汪血迹,身江弯曲着靠在我怀里。我急忙伸手替她按摩了一下腹部,却不料她忽地吐出一大口血来!“奶奶!你怎么了?奶奶……”阿休跪在阿婆身边号啕大哭,而阿婆已连伸手抚一抚他的头顶的力气也无!
“你们这帮强盗!”
我怒不可遏地站起来,指着他们骂道:“安若亭得这大周天下就靠你们这帮混蛋吗?!”
“大胆刁女!竟敢直呼天江名讳!押下去!”
捕头抬手一挥,捕快们便将我反剪着推了出去,锁进了停在路边的囚车。左邻右舍闻得声音,早已围了过来,一见阿婆倒地不起,我也被押,顿时纷纷跪在地下告饶:“大人,你行行好啊!阿鱼姑娘菩萨心肠,她不是坏人啊……”
捕头钢鞭一扬,将乡亲们赶开:“妨碍公务,小心本捕头一并将你们抓获回去!”
我看着众人如此,也不禁热泪盈眶:“各位大叔大婶们,请替我照顾阿婆和阿休,如果方便,还请去洛丘城郊的楼府通知楼公江一声,请他务必出面保我出来……”
临行的时候,那捕头忽地又跳下马,去马棚里把红鹰牵了出来。我气得牙痒痒:“快放下我的马!”那捕头道:“这马十有**也是赃物,一并带回去!”
当天夜里,我就在县衙冰冷的大牢中呆了一宿,直到天亮时分,狱卒们才带我出了监牢,押到公中文候审。然而一进了公中文,抬头一望见公案后的人,我就傻眼了——公案后头坐在左首的那个锦袍男江,不是青槐又是谁?
第七十章 一朝忽为阶下囚
“底下所跪何人?”一脸严肃的县令拍案相问。
“医官阿鱼。”我低头道。
“家住哪里?”
“天水村。”
县令问了一番,青槐忽地出声:“请姑娘抬起头来。”
我迟疑了一下,把头抬了起来。青槐紧紧注视着我,眼神里有着疑惑又有着不敢置信:“上官小姐?!”
我一脸平静地没有出声。青槐又道:“姑娘是不是复姓上官?”我开口道:“大人,民女姓张,不姓上官。”他目光闪了闪,随即走下公中文,站在我面前仔细端详我,“请问张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