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江湖之绝顶-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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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起床之后,她每天都会来这里,但是,无一例外地,她每次只能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就会觉得呼吸困难,不得不提醒门外的弟子开门。
这一次,她又到了极限,用剑敲击铁门三次后,铁门被推开。不过这次开门的不是弟子,而是大师父。
大师父没有说话。跟在百里无双身后,穿过甬道,走出北凌楼外。
楼外阳光灿烂,已经到了春天最深最浓郁的时候,阳光和空气像是丝绸,百里无双的身体不可抗拒地感到软和舒适。
百里无双想起无忧曾经绘声绘色地跟她形容阳光在一年四季里的微妙区别,她还训斥他不务正业,关心的尽是些无聊事,现在才知道,阳光岂止在一年四季里有区别,每一天与每一天都不同。
失去神奇的力量,换来这些微妙的感受,不能说是损失,也不能说是值得。做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不好,但,她是百里无双。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师父,你不用担心我。麒 麟小说 www。70 。 ”走在姹紫嫣红的花树下,百里无双平静地开口,“不管有没有剑气,我都是百里无双。”
这句话说得淡然,却隐隐有无形力量。这孩子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一蹶不振,何远碧微微松了一口气,说道:“央落雪宫里的事也该忙完了,写信让他来一趟吧。”
“不用。”
“可是——”
“大师父,”一只鸟儿从檐下飞到树上,婉转啼鸣,百里无双看了它一会儿,才接着道,“你知道我今年又去了虚余寺吗?”
“……”何远碧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说这个,但她接下来的一句,让何远碧险些跳起来。
“——我去成亲。”
“什么?!”
“去成亲。”百里无双重复,她的语气很平淡,跟说“去吃饭”、“去喝茶”没什么分别,“去年我和央落雪曾经私订终身,约好今年那一天,去虚余寺桃花林里见面。”
何远碧渐渐明白了,脸色难看起来,很明显,央落雪辜负了大小姐,但央落雪真的会那样做吗?她忍不住问,“他没去?”问出来就有点后悔,这是无双心里尚未结痂的伤口啊。
“没去。”
“也许……是他被宫里的病人耽搁了?”
“那无所谓。”百里无双的脸色一直很平淡,“他没去,是说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既然对他来说,我不是最重要的,我也没必要再为他浪费时间。我目前的状况被别人知道,对娑定城来说并不是好事。”
没有伤感,没有痛苦,甚至没有一丝怨恨,百里无双平静得像是浣剑池终年无波的水面。她一面说,一面走,何远碧因为惊讶而停住了脚步,被她抛在了后面。
红衣高髻,高高在上,这背影像这些年来看来的任何一次,但这一次,何远碧却感到有点陌生。
以前的百里无双虽然面冷嘴冷,但,心——不冷。
可是,现在同时失去了剑气和爱人,她的背影仿佛都发出寒气,何远碧怔怔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青石板的道路笔直地向前延伸,尽头仿佛就是如洗的蓝天,她一个人走在上面,再也没有同伴。
也不再需要同伴。
杜子新知道这件事,第一反应是怒极,“这小子!”转念一想,“不对,落雪我最清楚,他自小一旦看上了什么,那是打死都不会变心。”
因为禁苑震动的时日将近,杜子新收拾行囊回药王谷。何远碧不放心百里无双,留在娑定城。十来天后,杜子新回到谷中,才进谷,就有弟子围上来,哀声道:“不好了师叔,大师兄说要辞去谷主的位置呢!”
杜子新吃了一惊,“他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展元跟他一道回来了吗?他亲口说的?”
“昨天晚上刚回来,今早就带展元进禁苑了。”
杜子新连包袱也没放,直接往禁苑去,咬牙,“这小子到底在发什么疯?!”
第一百五十八章
禁苑只有药王能够进入,每一任药王卸任之前,会带下一任药王拜见仙人。
央落雪要卸任,展元是早就知道的,但他没想到央落雪要带进禁苑的人是自己。
“如果我跟神医进去,我就不是人,是畜牲。”展元一字一字地道。
因为央神医,他才不用去望微阁。因为央神医,他才来到这里。但正因为他来到这里,正因为他求神医治小研,才让神医染上病……是谁让神医不得不卸任?是他!试问他怎么接药王的位置?哪里有资格?!哪里有脸面?!
“如果你不接,才是畜牲。”央落雪一步也没有停,直接往甬道里走,“我在这世上只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
“神医——”
央落雪倏地回头,“叫师父。”
展元一呆。
虽然名分上已经是师徒,但他真的从来没有叫过师父,因为觉得自己不配。
在神医面前,他是个罪人。
“你知道我的时间不多,所以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甬道里,央落雪的脸模糊不清,但声音一字一字,重如泰山,压在展元心头,让他不能呼吸。他不能再推辞,一咬牙,跟着走了进去。
“任何情况下不得碰触到仙人。”这是央落雪在路上唯一的叮咛。
“碰了会怎样?”
碰了会怎样?
所有听到这句嘱咐的人都会情不自禁问这一句,但是没有哪个人能回答,因为每个人都谨遵教诲,从来没有谁碰过仙人。
但今天,央落雪可以回答:“——会死。”
碰了就会死。
一点一点地,慢慢地衰败,以仙人衰竭的方式,慢慢衰竭。
“我变成这样不是因为小研,小研虽然也是这种病,但她不会传染给我。”央落雪的声音在甬道内微微回响,“我是因为去年在这里碰了他。”
那么,你得快些选好下一任药王了……
原来仙人是这个意思,可惜他当时没有听懂。
甬道到了尽头,白色柔光涌现在眼前。
“弟子带下一任药王来拜见您,仙人。”
杜子新在外面等得不耐,好半天才看到有人出来,立刻吼了一声:“你到底要干什么?”
走在前面的是央落雪,他微微眯起了眼,有点受不了外面的光线。他已经看不清杜子新脸,但这一声足以分辨此人的身份,在药王谷里敢对他吼的人不多。
杜子新吼完这一句却呆住,面前的人是央落雪吗?他从头到脚被裹在一件黑斗篷里,连他最引以为傲的长发也笼住,只露出一张脸。脸色白极了,近乎半透明。
“落雪,你到底要干什么?”杜子新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同样一句话,不过刚才是训斥,这次是询问。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央落雪才这么异常。
央落雪却没有说话,只是往屋里走,杜子新跟上他,“我不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我不能再让你乱来了!百里无双的事你怎么说?你不知道人家被你害得连剑气都没有了吗?”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央落雪站住脚,蓦然回首,“什么?”
杜子新便把百里无双的情况告诉了他,一面说,一面想在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他却一进低着头,半天也没有言语。麒 麟小 说 www。70xs。 杜子新说完了,他再站了一会儿,慢慢转身,走了。
杜子新跌足叹气,捉住展元,“这阵子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展元道:“那次神医出门,我在路上遇上他,那时他晕在路边,在外面调养了几天,回来路上遇上了唐门家主的亲信,唐门家主请他上京为皇上治病。”
“这我知道!你在上次的信里说过。”杜子新说,只是信里没提央落雪这次的病人是当今皇上,但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个,“我是问他到底怎么了?”
展元抬起头,沉默了半天,道:“病了。”
“什么病?金针度穴的后遗症还没缓过来?”
展元不说话。
杜子新也知道展元一直为央落雪的身体感到内疚,也不好多问,心想大家都刚回来,明天再好好问也不迟。但是第二天,央落雪就不在药王谷了。好在门口的弟子留心,发现大师兄是往娑定城的方向去。得知了这一口之后,杜子新舒了一口气。
“知道去找人,就说明情况还没有太糟糕。”杜子新在写给妻子的信里这样说。
但是何远碧回信说央落雪根本没有到城中。
也就是说,央落雪再一次失去了踪迹。比上次更糟的事,这只有他一个人,上次最少还有个展元跟在旁边。
为此杜子新没少拷问展元,可展元软硬不吃,每天治病问脉,一心精进医术,甚至开始修习金针度穴,只吐露了一句:“我想,神医还会回来的一趟的,你不用担心。”
杜子新大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展元不说话了。
杜子新怎么问他也没用,因为他知道的事情,在央神医说出来之间,他绝不能说。而他不知道的事情,当然更加没办法说。
他不知道神医回谷一天就走。
也不知道神医去了哪里。
他只知道神医给他最后的交代是让他守护药王谷。
于是,他要守在药王谷。
在距离药王谷千里之外,有个葛家店。是个小镇,人口不多,处在郴州至苏州的官道边上。
接连半个月都是大晴天,官道尘土飞扬,这个人走过官道来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风尘满面。黑斗篷质地很好,可惜黑色最沾不得灰,他浑身上下灰扑扑,头顶太阳很晒,他走进镇口一间茶棚。
老板是个六十上下的老人,除了端上茶,还附送几只红通了的李子,“自己家摘的,客官尝尝。”
“多谢老丈。”
客人说。
老板笑着挥挥手,屋后却传来一声惊呼:“宝宝,宝宝。”
老板脸色一变,连忙入内,好一会儿,里头传来婴儿哭声。老板这才出来,但脸上已经没有方才的笑容。
第一百六十章
客人问:“孩子怎么了?”
“唉,冤孽。客官是外地人,我也不怕说给你听。这孩子是个遗腹子,落地不哭,平常睡着睡着总背过气去,躺着就像半死了一样。我女儿婆家都说是妖孽,他们母子没有立足之地,我只好把他们接来这里。看了无数大夫,都说是胎里带出来的病症,无药可医。”
“抱出来给我看看。”
老板又惊又喜,“客官会治病?”
“我是大夫。”客人的声音非常淡然,但是轻悦好听。
孩子很快被抱住。刚刚背过去的气现在已经回转了,两颗乌黑的眼仁滴溜溜转,客人把过脉,说:“无妨,我开副方子给你。”
孩子的母亲却有些将信将疑。这么热的天,这位大夫还从头到脚罩着斗篷,脸色也很苍白,她看他自己都像一个病人呢,又这样年轻,方子能管用吗?
披斗篷的大夫像是知道她的意思,说:“这样,我在这里停三天,三天之内,有事可以找到我。”
说着,他站了起来,老板忙问诊金,他微微一笑,脸上还有些尘土,这一笑却如兰如麝,“李子很好,可充诊金。”
他当晚就歇在镇上。
李子滋味确实不错,他很久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了,却一连吃了好几只李子。镇上的客栈很简陋,房间里只有一床一桌一椅,油灯昏暗,他就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洗了把脸。第二天,到镇上的药铺里去当坐堂大夫。
这是他一路来的生活方式。不收坐堂费,只抽诊金,又只停留两三天,药铺东家见他手段高明,多半都会欢迎。
三天后,茶棚老汉带着女儿和外孙来,一进门,女儿就跪下,“多谢神医救命之恩!孩子的病果然有起色。”
“她婆家准备接他们回去呢经。”老汉说,眼里有点发涩,“神医可真是救了两条人命。”女儿一直因为这件事郁郁寡欢,一天比一天瘦啊。现在他终于不用担心了,就算到了地底下,也好见女儿他妈。他不由自主,也给堂上的年轻人跪下。
“老人家请起。”年轻人扶起他,“药接着吃三个月,这病才能断根。既然无事,我也要走了。”
药铺东主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大夫,再三再四挽留:“以后诊金咱们对半——不,你七我三,行不?我还有间宅子,也可以送给先生,先生就在这里安个家……”
“我还有事。”年轻的大夫说。
当天,还是走了。
后来葛家店一直拿这件事当故事传说。人们说他其实是神仙下凡来着,不然哪有拿李子当诊金的道理?啊,八成是老汉家的李树成精了哩,来报主人的恩呢。
人们这样说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很远了。他走了很多的路,终于有一天,脱下了黑斗篷。
病人并不在乎他白不白发,他们只在乎他的医术。那么他也不用在乎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用在乎吧?
于是苏杭官道上多了一名如传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