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传奇之娉兰-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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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心中却是默然,哥哥你不知道,其实我早就明白了……
四月初一,大队的车驾停在了驿站门口,接我入了宫廷。因为先皇过世不久,礼仪全部从简,便只是赐了金册,并安排了居所。
此次册封妃嫔只是册了淑妃与贤妃,另外贵妃与德妃的名号仍是空悬,另外也选了婕妤九人,美人九人,才人九人。都是身份尊崇的贵族之女。
其实宫廷的事情,说起来复杂,却也简单的只用一句话便可解释。
权,还有势。
我之所以会一入宫便成了四妃中第二高位的淑妃,其实只是因为我父亲在远方的兵权。
齐太后的意思很明显,她要拉拢父王,倚仗父王的兵力稳定朝中的势力。而如今的朝廷里,有两大势力斗的正狠。
一个是中书令董商,一个是尚书省右仆射张央。
再加上我父王与齐太后,俨然成了三足鼎立的局势。
不过董商的党羽最多,他儿子董喜也是皇城禁卫军的金吾大将军,族中之人多时居于高官,势力最大,所以他的女儿才成了皇后。
这也多少显出了齐太后的几分无奈。
其实各朝各代,后宫与朝廷,都是密不可分的。
所以如今朝廷烽火狼烟,宫廷里,也自是不会好过,齐太后明白,父王明白,我自然也明白。
入夜后,定儿仍在帮我收拾归整。
宫内本是拨给了我八个宫女,两个小太监以做差使,但定儿怕他们心思不细,东西整理的不妥当,一直不肯撒开手上的活计。
知她是为我好,就任她去了。
宫中一到掌灯,四处便下了匙,也没什么人走动,只静骇的让人心里发紧。
倒是西北一角,还隐隐有些喧闹。
那里是毓仁宫,即将到来的皇后的寝宫。
我想将来繁华,大都也会汇聚在那里吧……
禁不住打了个哈欠,身子却有些乏了。
心里累,人便昏沉沉的,只想躺在床上大睡一场。
看到定儿已铺好了床铺,便要去歇息,这一转身,却听到了悠悠一阵笛声。
大内森严,除了死寂便找不到其他生气,倒是这一官笛音,像是冲破了什么一般,直直的落在了我的心里。
音律我是不懂的,但音理却是古今相同。那笛音高高低低,本是流水般的清幽,最后却是转了一缕轻叹,似是无尽的孤苦与落寂。
大概是哪个宫人,又在感慨此生无依了吧。
心中为她所悲,百转千回的若有所思。而想着想着却不由得害怕了起来。
怕自己几十年后,也要同他一般,只能对着夜空自怜。
而她有笛音相藉,而我,却又情何所依,能与我相拥的人,早已落在了宫外,永世不来……
第二日,大婚。
并未睡了什么好觉,宫内从寅时起便开始忙碌,我虽然不用做什么,倒也被那冗长的礼仪弄得有几分慌乱。
宫中迎娶,绕城,太庙参拜,然后再往宫里转回,整整一套下来,便已到了正晌午。
而宫内的仪式,却还只刚刚开始。
火盆,三箭,然后是宫妃参拜,像是早已输入了电脑的程序,一条条往下进行着。耳边全是太监尖声尖气的高呼,开始还觉得几分刺耳,后来就木然了。
站在我身后的是这次一起选进来的张贤妃,闺名婉扬,因为此次未选九嫔,所以在她的后面便是九个婕妤,我没回过头,只是淡淡的闻到这几名女子身上各种各样的香薰气。
仔细嗅了嗅,才恍惚的闻到了股熟悉的杏花香。
像是心中有了莫名的涌动,便悄悄的回了头,想寻那味道的源来,却听礼仪太监一声高呼:“礼成,跪拜……”众人全低头屈身,跪了下去。
也就只好作罢。
杏花的花期只有十日,离开的时候北方刚刚含苞,而此时的皇城之内,怕是早已落尽了。
之后又是一番冗长的礼节,大婚之夜,依旧是一派浮华般的热闹……
第 9 章
一起去了毓仁宫,给皇后请安。
大婚的时候她一身华服,珠玉遮面,瞧不清容貌,此时倒是一脸淡妆,显了几分清雅。
“诸位请起。”她抬手示意,很清澈的嗓音,像是二八少女应有的纯净。
我略一抬头,就看到了她唇角那抹淡淡的笑嫣。
高贵,典雅,又不失温柔。
心中默默有了评价——这女人是当的起皇后之尊的。
之后落了座,宫女捧上茶来,随意的抿了两口,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家常话,方散了。
而离开时,皇后却叫了句:“华淑妃。”
有点不适应,脑子里想了想才意识到她是在叫我,便停住了步子:“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她脸上显出了几分腼腆,挥手让后面的婕妤退出去了,才起了身,款款几步到了我身前。
“妹妹。”她虚长了我两岁,又高为皇后,这妹妹是应当的。
只是心里觉得怪,毕竟算起来,她比我小了二十多岁。
她拉了我的手道:“你我都是初入宫廷,日后便是姐妹,自当要彼此照应,以后可要多来走动走动。”
我略微愣了愣,才垂着首道了声是,她回身从宫女手中拿了个锦盒,打开来看,内里是些白玉般的细粉,隐隐还有股淡淡的花香。
“南方不比北疆,过了三月,就干热了起来。这是芙蓉珍珠粉,最为养颜润肤,妹妹若是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说罢便往我手里一塞,也容不得我拒绝。
我本有些踌躇,不知是否该收下,却听她道:“这只是做姐姐的一番心意,你可不要拿我做外人。”
我心中也立时明白了,默默的收下,行了礼,才退了出来。
今日的天色极好,缎子般的苍穹未有一丝杂云,通透的像块水晶琉璃。
走了几步,便瞧见了张贤妃和几个婕妤走在花丛垂柳之间,那几个婕妤年纪不大,还未脱了活泼好动的本性,围着张贤妃身侧嘻笑调闹,远远的就能听见银铃轻撞的笑声。
我望着那几道鲜亮的身影,她们走的很慢,正中浅蓝色衣服的便是张贤妃,名叫月凝,是尚书省右仆射张央的长女。因与她们离得不远,便听一个婕妤笑着问道:“你说咱们皇上,是个什么模样?”
另一个紫衣服的道:“大婚那日,你不瞧见了吗?”
那个道:“只远远的立着,怎瞧得清楚?又不敢随意抬头,只看见了明黄的人影。”
紫衣服的道:“大伙不都一样?现在估计真正瞧过皇上的,怕也只有皇后娘娘一个罢了。”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你们知不知道,其实大婚这三天,皇上根本就没去过毓仁宫。”
她话一出口,就听张贤妃一声闷咳,便连忙住了嘴,低着头退在了后面。
这时定儿问我:“主子,要不要跟上几步?”
我停了下来,看了眼一旁的岔路,只几株早发的嫩柳细细的垂着,便道了句:“那边清净。”
定儿有些意外,只轻轻的咦了声,我想她大概是希望我能过去从那些妃嫔嘴里多知道些皇上的消息,但是她并不懂,宫中最多的就是是非,而是非,却大多都是从宫妃嘴中传出来的。
以前看了太多历史,早对宫廷中的女人多了几分畏忌。唯一的生存之道便是置身事外,淡薄释出,而我也刚好不想搅入那些纷繁。
顺着小路走了几步,却瞧见了岔口,
宫里的路我是不熟的,便问定儿身后的两个宫女:“前面是通往哪里的?”
其中一个叫紫梅的答道:“回主子,右边是往北三舍去的,左边是水苑。”
寿德宫在北三舍,便要往右去,却听着一阵悠扬的笛音从左边传来,高高低低,婉转千回,正是前几日听得的那首曲子,我心中有些微动,便不由得转了方向,想往左去了。
“主子留步!”刚迈了半步,却听见身后的两个宫女全跪了下来,连声道:“主子,那里是禁地。”
“禁地?”我有些惊讶,回身望了过去,只瞧见殷红的宫墙,围了那一方世界。
“好好的,怎么是个禁地?”我不由得问道
紫梅回道:“那里是皇上亲自围的园子,平日里是不许任何人进的。”
哦……原来。
不想让那两个宫女为难,便只得作罢,转了右边径直的回了寿德宫。
中午定儿帮我收拾东西的时候,瞧见了董皇后送的锦盒,她向来口快,一下子就惊呼了出来。
“主子,这可是好东西。”
我伏在窗前的书案上,有些慵懒,回头瞧见了也只应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定儿答道:“是昨天跟紫竹她们聊起了宫中养颜,说道了这个,是皇宫中的极品。”
我哦了一声。
定儿凑了过来,轻声询问我:“主子,您要不要试试?北方太过干燥,皮肤都弄糙了,您可要好好保养一下。”
我不想答话,只觉得外面有些燥热,闷的慌。
定儿仍旧捧着那盒珠粉,面皮上是开心的红晕:“主子,要不定儿去打盆水,给您试试?”她见我不说话,便径直出去了,过了片刻打了盆水来,浸湿了帕子,想给我拭脸,嘴里还道:“今天那个张贤妃,听说是江南百里的美人,皮肤好的不得了,不过在定儿看啊,她也就皮肤好了点而已,主子您稍稍打扮,就比她美了数十倍呢!”
我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丝烦躁,举手想让定儿下去,却不想一下子打翻了她手中的锦盒,就叮哐啷两声闷响,内里的珍珠粉像倾泻一般滑铺了满地。
定儿呆愣在了当场,眼眸略闪连忙跪了下来。
她跟了我十四年,十四年我从未对她发过任何脾气。
张了张嘴想对她说些什么,却只觉喉咙了一片淤塞,便只挥了挥手:“你先下去休息吧。”
她唯诺的道了个是,才退下了。
我想我是吓到她了。
回身看了看那满地的银白,外面的日头照在上面显得几分刺目,又想起了董后临走的话,也只得蹲下身收了几捧放回锦盒里。
珍珠粉自是养颜护肤的极品,但定儿却不知道,宫廷之中,并非美貌可以成事……
而这一盒珍珠粉,也远比它表面的身价更加不可琢磨。
今日董后当着宫妃的面留下了我,自是会让些人心里有了想法,也所谓无功不受禄,董后的美意,也不知在余下的日子会带来什么……
又过了三日。
大婚后皇上便不用再留在毓仁宫,只每到饭后翻后宫妃子的绿头牌子。
不过这三天里,倒也没听说哪位妃子被宠幸了。
午觉的时候并没有睡意,只拿出了几卷书随意的看着,翻了两页忽见几个白白的薄叶落了下去,拾起一看,心上却是一颤,原是哥哥在路上为我采的杏花,被夹在了书页中,如今成了几片干叶。
手触在上面,似是有些温烫。
想家乡的杏花,此时怕是已经开了满树了。
正有所感,却听见窗外又传来了那管笛音,绵长幽转,还是那曲调子。我侧耳倾听,就怕少了个音节,而听着听着却也不知怎地,心中就没了其他的想法,只恍惚的跟着那笛音,走了出来。
待回神时,自己已出了寿德宫老远,而那笛音却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眼前,便不由得加快了步子,只想尽快见到那吹笛之人。
而刚小跑了两步,那笛音却是断了,我心里一慌,气息也略略显了几分急促,连左右去寻。
忽然瞧见左边一座漆红的大门,虚虚的掩着,内里隐隐传出一阵花香,仔细去闻,竟是杏花的味道!
我心中讶然,南方杏花二月便已落尽,如今又哪来得这馥郁的清香?夹了几分好奇,推门而入,可刚一进去,却立时怔住了。
原这满满的一庭院,开的都是如云似雾般的杏花!
仔细去看,那花开的分外绚烂,大朵大朵张扬了满树凝脂碧玉。全不似宫外消损的落寂,我略微有些失神,往里走了两步,便忽而听到了笛音又起,而这次却是响在了耳边。
难道这吹笛之人正是这庭院的主人?
我心中莫名的多了些期许,便顺着庭院中的碎石路往里走去。
院子本是极大,雪白的一层铺的都是散落的杏花,再往里走,过了个回廊,便远远瞧见那杏花树下,落了一座方桌,而那笛音,也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我走下了长廊,几步到了石桌前面,桌上有壶清酒,旁边是玉石的杯子,略微一触,还带着余温,想那吹笛之人,先前定是在此饮酒赏花,而此时,却不知是去了哪里。
我想顺着那笛音去找,可刚欲动,那笛音却是戛然而止,我心里一紧,却听一个温润的男音忽地在我耳边响起:“你来了。”
我猛然一惊,连忙回身,便与了双眸子对上,就这一刹那,我却像是殒了回首百世。
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