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镜-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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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霸下身上的色泽又加深了一层,时常悄悄溜出忘情宫觅食玩耍,少则五六天,多则半个月才露一次面。
刚开始,小蛋还有些担心,到后来也慢慢习惯了。毕竟这家伙身为龙子,尽管道行尚浅,可普天之下能制住牠的人,应该不多。
楚儿参悟了「显定极风」之境,也顺利出关。与正道循序渐进、先难后易的修行方式大相径庭,魔道的修炼在初始阶段进境较之要远远快过了一大截,更讲求功力的提升,而对仙心的体悟并不如何注重。
因此不可避免,有些魔道人物为迅速提升自己的修为,采取种种非常手段增强功力,甚至不惜逆天行事,攫取他人的精血真元,此举收效虽快,凶险也高出了许多。
故此,进入到坐照境界之后,魔道高手的修炼便可谓步步惊心,进境亦陡然减缓,反不及正道人士按部就班、步步为营来得安全顺畅。
甚或其中绝大部分的人终生止步于此,难有寸进,能够突破瓶颈参悟「忘情」之境的,堪称凤毛麟角。
楚儿荳蔻芳华,借助师门与家传诸般匪夷所思的魔门心法催化,以及灵丹仙草的辅助,条件得天独厚,加上本身资质超群,方能安然度过劫难,晋升坐照之境。然而想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却不知将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也就是楚儿破关而出的那天傍晚,小蛋亦终于捏好了楚望天的泥像,谁知楚望天漫不经心地瞥了两眼,照旧道:「不像。」
这两字评语小蛋几个月来,不晓得听过了多少回,心中也不以为意,只哦了一声。
按照往常的情况,楚望天会将泥人还给小蛋,而后继续专注在他自己的作品上。然而这次或许小蛋捏的是其本人,楚望天并未立刻将泥人交还,隔了片刻,又低声补充道:「没神。」
小蛋笑笑,道:「回头我试着再捏一个。」
楚望天依旧摇头,慢吞吞地说道:「没用的。你没用心,再捏一百年还是不像。」
小蛋心道,我修炼忘情八法都没这么用心过,甚至都被阿青说是玩物丧志了。他回过神一瞧,楚望天已经随手把泥人丢在桌上,干自己的活去了。
小蛋暗自苦笑,拿起泥人仔细端详,想找出楚望天所说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此时屋门却开了,楚儿站在外面,望着他漠然道:「常寞,你出来。」
小蛋出了屋,楚儿将门虚掩,走到假山前停下脚步,说道:「这些日子你下午不在愚步斋修炼,都陪着太上宫主捏泥人玩么?」
小蛋点了点头。
楚儿的脸色愈加冰冷,说道:「从明天起,你每日午后径直到朱雀园来见我,我会安排一间静室给你修炼,不得再去打扰师祖。」
小蛋诧异道:「为什么?」
楚儿低哼道:「论及交情恩义,难道整座忘情宫中,别人都比不上你么?」
小蛋心头一沉,想起江南劝过自己的话语,低声道:「师祖孤单一个人住在院子里,整天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我觉得他太可怜了。」
楚儿淡淡道:「师祖的病,需要的就是静养,你成天打扰只会加重他的病情。何况,你将大好时光荒废在玩乐嬉戏上,怎对得起师父的期许栽培?」
小蛋心头一动,暗道:「对了,如果说旁人为了避嫌不敢前来探视师祖,为何专门负责照料他的马山也总不露面?虽说是静养,可这样老是没人搭理师祖也太过了点。就算本来没毛病,也得给闷出病来,况且是师祖这样的病……难不成——」
这会是一种可能么?可能性又有多大?小蛋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道:「师姐,师父就真的那么不放心,非得这么着才行?」
「常寞!」也许是惊讶于小蛋的大胆,也许是没想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真的说出口,楚儿微微变色,沉声呵斥道:「你再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小蛋最怕的便是楚儿翻脸,低下头闷闷道:「我明白了。如果没别的事,我还要回屋去捏泥巴。师姐的提醒,我会记得。」
楚儿的神情更加难看,冷冷盯着他手里楚望天的泥像半晌不语。
小蛋回身往屋子走去,却听身后的楚儿咬牙道:「后天就是考教的日子,你还是多用点心思修炼。泥人捏得再好,终究不过是团泥巴,能帮你打赢对手么?」
小蛋一震,不由从楚儿这句「多用点心思」,联想到楚望天那句「你不用心」。
霎时间,他宛若拨云见月,醒悟道:「是了,一直以来我都把精力集中在如何揣摩师祖捏泥人的手法上,却没懂得和修炼天道一样,去体会其中的神韵。
「我捏泥人用的仅仅是手指头,而师祖却是真正用心在捏。所以,我捏出的泥人只是形肖,却无法体现丝毫神韵。这便是师祖为何说我的泥人『没神』的道理所在。」
再想到叶无青传授自己忘情八法时,也曾有过类似的教诲,小蛋心中豁然开朗,不由抬手仔细打量自己捏的楚望天泥像。
他想得走神,全没注意到屋门已被打开,一头撞进了楚望天的怀里。
楚望天人虽迷糊,可一身修为却不含糊,胸口顿生气劲将小蛋的身子朝后弹出。
好在他并无伤人之意,小蛋踉跄着退后站定,摸摸脑门道:「师祖,你怎么出来了?」
楚望天对楚儿视若不见,蹒跚走向假山前,喃喃道:「黑了。」
半夜里,小蛋独自走回寞园,他脑海里一会儿琢磨着楚望天的「用心」二字,一会儿又思忖起楚儿的警告,不觉已走到了寞园的门口。
蓦地,万籁俱寂的忘情苑内响起刺耳的警讯,黑夜里从宝阁方向传来人声道:「有人盗宝——」
「呼呼」连声,漆黑的夜空中升起一串串火红色的灯笼,紧跟着警讯由远而近,竟似朝寞园的方位迅速靠近。
小蛋停步张望,远处火把燃起的光芒,顷刻照亮半座忘情苑,一道道劲风掠动,却是今夜的守值护卫向着灯笼升起的地方御风赶去。
他进入忘情宫已有一年半,尚是第一次碰到有人乘夜闯宫,而且是盗宝,却不知是何方神圣。不过看情形,恐怕有来无回,迟早也要被抓住。
今晚在门口值守的是葛老二,对外头频频响起的警报,颇似不屑地轻笑道:「寞少回来了?这世上什么人都有,敢夜闯忘情苑宝阁,呵呵,活得不耐烦了!等明早我去打听打听,看那不要命来追讨仙宝的人长什么模样!」
小蛋和他打过招呼,推门进了院子。他还没走到自己的屋门跟前,耳畔微风响动,有一道黑影越过院墙,飘落进来。他一个趔趄,险险栽倒,亏得及时伸手抱住一株古木,方自稳下身形。
几乎同时察觉到了小蛋,那人侧转面庞,两束锐利的目光穿越夜雾,落定在小蛋惊讶的脸上。
「杜先生?」小蛋旋即醒悟葛老二口中那个活得不耐烦的人,多半就是自己园中的这位账房先生,不及细想,他快步奔到近前,扶住杜先生,沉声道:「来。」
杜先生犹如强弩之末,面色惨白似金,大口从鼻孔和嘴巴里喷吐出红蒙蒙的热气,全凭小蛋的扶持才没倒下。
小蛋携着他走到门口,忽听背后阿青的声音惊讶低叫道:「寞少,杜先生怎么啦?莫非他——」说到这里,她顿生警觉,下意识往周围瞧了瞧,见再无他人,方暗松了口气。
杜先生的眼睛里寒光一闪,猛然朝阿青抬手一扬,小蛋情知不妙,也无暇提醒阿青躲闪,左肘向杜先生胳膊一撞。
「啵——」一缕暗红色的冷光从阿青身旁不到三尺处掠空,射入远处的树干里,消失无影。显然,杜先生已油尽灯枯,手上的劲力连寻常的树干也无法穿透了。
阿青本能地后退数步,俏脸煞白,回头再看那株古木,树叶纷纷枯黄飘零,深褐的树皮也变了色。
杜先生一击不中,无力再射出他的「深喉针」,喘息道:「寞少,不杀了她,你会后患无——」没等「穷」字出口,一口淤血滴落到胸前衣襟上,竟然立刻冒起一蓬暗红色的灼热雾气。
小蛋摇头道:「阿青不会出卖我。」
遥遥听见寞园正门外头,有人朗声说道:「在下赵朴,奉命捉拿盗宝贼,请寞少开门。」
阿青惊惶道:「寞少,糟了,是灰霜营的赵领队带人搜到这儿来了。」也难怪她着急,赵朴乃厉无怨的八大得意弟子之一,按照辈分序列,小蛋见着他,也应叫上一声「师兄」。
杜先生哼了声,道:「寞少,你现在把我交出去还来得及,别再蹚这混水了。」
事到临头,小蛋反而变得异常冷静,吩咐道:「阿青,守住院子,就说我睡着了,任何人都不准进院打搅。寞园的其它地方,便任由赵朴他们搜好了。」说罢将杜先生扶上屋内的床榻,关了房门也不点灯。
从紧闭的窗户外渗入的清冷月光,照在杜先生失神憔悴的脸上,他已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小蛋掌心贴住杜先生胸口,试图输入真气助他护持心脉。杜先生惨然一笑道:「没用了,我经脉尽断,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活。」
小蛋知他所言非虚,不禁心下黯然。
其实他和杜先生的交往并不算多,也远没与江南、阿青等人来得熟络,可这一年多来,寞园里的每一个人,小蛋都当作自己的家人一般看待,眼见杜先生性命垂危,不免也跟着难受。
他掌心吐出真气,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盗宝?」
得到小蛋的真气,杜先生精神稍振,低低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瞒寞少。老夫本是西域『白鹿门』长老,七年前叶无青派遣姜山、藤皓率着数十名忘情宫精锐突袭本门。一战之下白鹿门几近灭绝,只侥幸逃出了十多个弟子。
「老夫的掌门师兄不幸被藤皓击杀,本门镇派至宝『蚀龙香鼎』,也让忘情宫夺走……」
他呼呼喘了几口,接着道:「老夫和本门另一位长老领着幸存弟子远走中州,埋名隐居这才躲过了忘情宫事后的追杀。
「可失去了蚀龙香鼎,便无法再修炼白鹿门的至高绝学『聚龙神诀』。莫说报仇雪恨,连光复本门也变得遥遥无期。」
他似回光返照,脸庞上涌起一抹抹潮红,恨恨道:「万般无奈,老夫只得易容投身忘情宫。整整五年,我才从一个小小的杂役做到了寞园的账房。我暗中多般打探,终于查到了蚀龙香鼎的下落。
「今日乘着宝阁半夜换防的空隙潜了进去,本来已经顺利得手,却未料不慎触发机关,惊动了守卫,招致围攻追杀。我虽
勉强闯了出来,可身中数掌已无力远遁。不得已,才冒险回返寞园,想见寞少最后一面。」
小蛋闻言,禁不住讶异地问道:「你冒死回来,为的是要见我?」
「对。」杜先生吃力道:「自寞少进入寞园的第一天起,我就看出你并非是忘情宫的同路人。后来了解到寞少投入忘情宫的隐情,老夫便更坚信了这一点。」
小蛋喃喃问道:「杜先生,你究竟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杜先生颤抖着手,从袖口里慢慢取出一尊金澄澄的小铜鼎。它的鼎身由三条长蛇盘绕铸就,探出的蛇头分向下垂,形成精致小巧的鼎足,而细长的蛇尾则缠绕在鼎内,如同灯芯般朝上翘起。
杜先生将铜鼎送到小蛋面前,缓缓道:「寞少,假如你此刻杀了我,再将蚀龙香鼎交还令师叶无青,不啻是大功一件。老夫与其便宜了外边的赵朴,倒不如干脆成全了你。不知寞少意下如何?」
他说这话时,左手悄然挟藏起一支深喉针,目不转睛地望着小蛋。
小蛋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一转,道:「我晓得了,你是想托我将蚀龙香鼎送返白鹿门。」
杜先生虚弱一笑,道:「寞少,那些笑你是傻瓜的人,自己才是天字第一号的笨蛋。」
小蛋回到床榻前,道:「我答应你。」
他的承诺如此爽快,杜先生且喜且疑,黯淡的眼眸里闪起兴奋的光芒,道:「寞少此举对本门恩同再造,我白鹿门但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定当结草衔环全力相报。」
见小蛋苦笑着摇摇头,杜先生将蚀龙香鼎交到小蛋手上,道:「日后有暇,请寞少将此鼎送到中州迭青山翡翠谷,找一位姓高的谷主……」他的声音渐弱,小蛋差不多要把耳朵贴到他的嘴唇边,才能听出个大概。
「是姓高么?」小蛋没有听清楚最后几个字,于是问道,可等了会儿,却不见杜先生的响应。他抬起头,才发觉对方瞳孔扩散,七窍流血,已然气绝。
小蛋伸手替他合上了双目,听见院门外江南的声音说道:「蒙少,你知道的,寞少睡着的时候是叫不醒的,还是先让小人进去看看罢。请您在外面稍等片刻。」
小蛋一凛,蒙逊的身分又非赵朴可比,他若对自己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