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西风-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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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睡不着,索性悄悄离屋,寻了一处空旷之地练剑。
此时正是四更前后,天色黑极,但山中白雪覆盖,荧光幽幽。莫之扬脚下飘忽,长剑灵动,他内力敛聚,出剑虽疾,却无声无息,一路潇湘剑法走完,意犹未尽,足下一点,掠向一株巨松,挥剑刺去,剑尖甫及树身,忽然心念一闪:“此树若是功力高深的敌人,焉能老老实实立在此处等死?”心到意到,意到力到,剑尖一抖,左掌虚劈,借掌风反弹之力斜折出六尺,陡然提剑,力贯右臂,阴阳之气合处,汲水剑银光大作,射出一道淡青色气焰,正中树身。但闻“哧哧”之声不绝于耳,那巨松慢慢倾倒,“轰”的一声,横亘在地,断枝、雪末四下飞溅。莫之扬上前,见树身断处参差不齐,非利刃所削,正是气摧痕迹,自己也不由暗喜,回想起练武时的一幕幕经历,叹道:“若非机缘交会,我焉能练到如此修为?”抚剑长啸,声动雪山。
返回木屋,见百草和尚、齐芷娇、安昭都已起床。百草和尚问道:“刚才是什么动静?”莫之扬道:“我给大师砍了一棵树当柴禾。”
百草和尚怪笑道:“昨晚有人偷听我念药王经,知道他老婆的病有得治,这就帮我老不死的干活了。嘿嘿,所谓‘人心不古,现吃现报’者是也。”莫之扬笑笑不语。
齐芷娇将昨晚剩的肉汤热了,抓入两把米,做成肉汤稀饭,竟也异香扑鼻。四人吃毕早饭,齐芷娇给小难儿换了药布,抱起小难儿到侧房喂奶。百草和尚煎了一副退烧消炎的药,叫道:“芷娇,你先给你儿喂了药,什么时候吃奶都成。”齐芷娇答应着抱小难儿出来,望望莫、安二人,面上飞上一抹红晕,提了汤匙给小难儿灌药,一边劝慰。
安昭暗想:“这画中才有的佳人,竟的的确确在尘世之中。”她是信佛的,当下《心经》中的两句偈语浮上心头,那偈云:“如来妙藏真如性,一切浮尘诸幻相。”安昭心道:“照佛经所说,天下之人,只不过是浮尘所幻。岂能是真的?若是素食之后,登山拜佛,耳闻梵音,口诵经义,鼻嗅香烟,缭绕之时,觉得四肢百骸皆无痛苦,自然信那一切浮尘之说。可若是有人似我之爱七哥,似芷娇姐姐之爱怀中婴儿,心中痛楚,伤口疼痒,岂是浮尘所能幻得?”不由得呆了。齐芷娇见她定定望着自己,抬头一笑,安昭方才醒回神来,轻叹一声,也报以一笑。这两个绝色女子,便在这一笑之间,悠悠然传递过一种怜惜一种情谊。
百草和尚叫了莫之扬,从杂屋之中抬出一口大缸,来到灶房之中。那口缸足有一人之高,径长四尺之多,架在灶上,几要触着屋顶。百草和尚吩咐莫之扬将缸中挑满水,足足装了十四担。随后将数包药草倒进缸中,在灶下加火。安昭、齐芷娇收拾完碗筷,也来帮忙。
莫之扬奇道:“大师,烧这么多水做什么?”百草和尚瞪眼道:“你是干什么来的?”莫之扬咋舌道:“难道这是要给昭儿治病么?”见百草和尚点点头,不由惊道:“这些药汤能饮一百头黄牛,昭儿几时才能喝完?”
百草和尚面有得色,道:“不说与你听,你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是做什么用的。老不死的的法子叫做炖骨化毒之法,等水开始温热,就让你的小娇娘浸到缸中,炖上三日三夜,汤中药力炖进她身体发肤,体内阴寒之气自然消解。”莫之扬失声道:“那不是要煮死了么?”齐芷娇、安昭也均大惊失色。
百草和尚笑道:“本来确会煮死,可这姓安的女娃儿命好福大,我老人家给她寻到了一味好药引子。”莫之扬见他似有把握,但仍不放心,追问道:“什么药引子?”
百草和尚道:“这药引子乃是一个大活人。他须得熟习两仪心经,精通阴阳二气交汇之理,稍下他与安女娃儿四掌相抵,坐于缸中,这安女娃儿引他内气,两仪心经护住心脉肌肤,药汤纵然沸腾,药引子也足可应付。”
莫之扬喜道:“原来这药引子是区区在下。大师医技通神,谅来不会有差。”百草和尚摆手道:“你不用给老不死的戴高帽外加拍马屁。这法子一用,你阁下就是老不死的的一味药,到时老不死的还要求药引子一件事。”莫之扬笑道:“在下是一味药引子,医生有命,敢有不听?大师只管吩咐。”百草和尚道:“先治了安女娃儿的病,老不死的才有脸求人。”伸手试试缸壁,催莫之扬再添柴禾。
莫之扬心道:“有人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总以为笨人以此为最。岂知我莫之扬今日要被人家煮了,还乐滋滋大加柴禾?”觉得十分好笑,神色间充满欢喜。
安昭不大放心,问道:“大师,万一不行,岂不害了七哥?”百草和尚瞪眼道:“你莫非信不过么?老不死的绝不会将你们煮熟了卖钱。再说,你们又不是死人,抗不住了爬出来就是。”安昭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百草和尚道:“你身上所中掌毒,名叫阴罗搜魂掌,一月一发,一次比一次痛楚,满年之后,不治而亡。若想医治,无从下针;无法下药,自因九股阴气性理不同;只有以这炖骨之法,由温及热,药力入骨,先抑后化,方可治住你体内掌毒。炖足一个对时之后,我再在药汤中添几味猛药,药力与毒气交攻,安女娃儿大有苦头吃。这好比两军对垒,冲杀不止,你五脏六腑是疆场,焉能好受?再一个昼夜之后,毒性尽除,药汤中药力也用尽,届时病人五脏空虚,元气衰竭,药汤之中需要以数味补气药物,药引子运气佐辅病人吸纳药力,一个昼夜之后,病人神足气完,老不死的炖骨之法大功告成。”他说话之时,将手中三纸药方指点给齐芷娇看,齐芷娇不住点头。
百草和尚又道:“但这法子也不是全无弊病。三日三夜炖于药汤之内,寻常之人,困也困死了,遑论其它?何况肌肤受煎,滋味绝不好受,病人固然受罪,药引子也是舒坦不了。若是忍不住出声呼喊,气门大开,药性剧攻,毒性发散,那就……嘿嘿,啊呸,不妙之极。”莫之扬、安昭对望一眼,慢慢点点头,均心想:“无非是三日三夜苦熬,这三日一过,我俩就可厮守一世,纵然受点苦痛,又算什么?”
稍顷,水缸开始温热。百草和尚试试水温,道:“两个小娃儿脱去衣裳,进药汤去罢。芷娇,咱俩出去,等会儿你回来加柴。”与齐芷娇退出灶房,掩上门。
莫之扬赶紧脱衣衫,安昭面红过耳,低声道:“七哥,你先别急,转过身去待我进到缸中,你再转过来。”莫之扬见她娇态动人,心下怦怦乱跳,依言转过身去。耳中有轻微声响,接着听到水“哗”的一声,问道:“好了么?”安昭道:“好了。”莫之扬转过身来,见柴凳上罗裙散落,不知怎的喉咙发紧,几下除去衣服,手攀缸沿,轻轻落入药汤之中。安昭双目紧闭,脸色晕红,莫之扬看得舌直口干,轻声道:“昭儿,昭儿。未料想咱俩的洞房是一口大缸。”安昭慢慢睁开眼睛,笑道:“七哥,莫要乱说。”伸出手来,莫之扬伸掌抵住,两人心中同时一荡。
百草和尚推门进来,道:“这治病法子还有一个凶险之处,两位赤身裸体在一个缸内,却万万不可有半分邪念,否则可就啊呸之极啦。”安昭微微一笑,望着莫之扬,莫之扬吐一口气,道:“晓得。”百草和尚道:“从现在开始,再不能开口说话,你二人双掌相抵,默运内功,药汤这就要热了。”
莫、安二人闭上眼睛,开始运功。初时心神不能收摄,不久暖意遍身,药香扑鼻,令人昏昏欲睡。二人心知万万不敢睡觉,当下催动内力。莫之扬默诵两仪心经,将丹田之气运行一周天,气涌右臂,右掌劳宫穴透出内力,输入安昭左掌。安昭以十向桥心法引气入经入脉,流向右掌劳宫,莫之扬吸纳入宫,如此七个周始,觉得水温渐热,不能克当。莫之扬再催动纯阴之气,药汤虽已极热,二人却不受煎熬之苦。这番功夫,说来容易,实则十分繁复,二人潜心运功,杂念却是无影无踪。初时两人催动内力尚有阻滞,后来竟如一个人一般。虽口不能言,心意却息息相通。内息在二人身上环绕不息,情感更是融为一体。
百草和尚、齐芷娇慢慢加火,药汤热气腾腾。安昭但觉胸腹之间似有极大冰块慢慢消解,四肢百骸犹若空荡无物,热了时一股清凉风穿过身躯,寒冷时一股热浪涌入肺腑,舒服之极,似进入空明境地。她却不知“药引子”所受压力愈来愈大,二人不受药汤煮伤,全仗莫之扬两仪心经护体之故。
这番功夫细表无益。一昼夜过去,百草和尚换过药草,其中多味猛烈药物,安昭体内病根受攻,痛楚难当,浑身发抖。莫之扬知是到了紧要关头,催动内力,助安昭度过难关。到第二日午后,两人皆精疲力尽,百草和尚将药汤之中倒入补气壮骨之药,药汤温度也渐渐低下来。百草和尚嘱道:“现下是关头,必须摒弃一切杂念,吸尽药汤滋补之物,否则前功尽弃,安娃儿经络虚疲,后果不堪设想。”莫、安二人潜心运功,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百草和尚一生所医顽症不知何几,论到药方之奇,疗法之怪,却是以此为最。他不时悄悄立于缸沿边查看,见二人面色上赤气浮动,知道医疗之法正对路。这方法是他苦思所得,非师父传授,他心中之喜,真是无以复加。齐芷娇看义父神情,知莫、安二人无恙,暗暗替二人欢喜。四人都已近三日三夜未睡,百草和尚毕竟上了年纪,支持不住,嘱咐齐芷娇看好火,不可使药汤过烫,不可过冷,吃了几块烤马肉,到卧房略作休息。齐芷娇给小难儿换过药垫,一边喂奶,一边看守灶火。眼望热气腾腾的药缸,听着柴禾燃烧的细碎声响,幽幽长叹了一声。见柴禾所剩不多,将小难儿放在小床上,去柴房拿柴。
此时天色初亮,齐芷娇抱了柴禾刚出柴房,忽觉有什么不对,随意回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山下上来五六个人,拉着一架木橇,木橇上躺着一个人,正向此处奔来。百草和尚隐居山中,已有数月未见生人,齐芷娇暗想:“怎的还有病人知义父在此居住?”
跑回屋中,叫醒百草和尚,道:“有人来啦。”百草和尚“嗯”了一声,眼睛未睁,跟着“啊”了一声,睁大双眼,翻身坐起,道:“什么?”与齐芷娇出了门来。
那伙人来势好快,虽是上山,又拉一架雪橇,仍是奔跑如飞,此时已到了近前,见木屋中有人出来,齐声欢呼。
五个人大冬天却穿了粗布短衣,神情剽悍,身背兵刃,一看便知是江湖人物。到了木屋前,当先一个暴牙突目的汉子道:“百草大师是否住在这里?”
齐芷娇道:“你们找他老人家做什么?”那暴牙汉子刚要说话,旁边一个矮小的汉子已对百草和尚纳头拜倒,道:“请大师救我兄弟等一命!”其余四个人明白过来,一齐拜倒。百草和尚道:“啊呸,我老不死的真是越活越烦啦!”拂袖进入内屋。
齐芷娇刚要跟入,那暴牙汉子扑倒扶住她脚踝,央求道:“求姑娘帮帮忙,我兄弟眼见不行啦!”齐芷娇望望躺在雪橇上的那人,却是一个短眉毛的青年,面色惨白,咬着牙关不住哼哼。
齐芷娇无复当年“西湖六秀”之“大姐大”的狠硬心肠,忍不住问道:“你兄弟得了什么病?”
那暴牙汉子急道:“我们弟兄是关东铁肩帮的,因帮中有事,昨夜赶到米脂歇脚。直娘贼的米脂刚刚给安禄山攻下来,没有一家客栈可住,我等只好住在一个破碾房里。不料想来了一个卖米酒的老太婆,兄弟们正又急又饿,哪里想到其中有诈?喝了几碗之后,那老太婆笑眯眯地说道:‘我这米酒中下了一种药,叫做好人蛊,你们六人之中心地最好的那人必先中毒,他发毒一日之后,其余几人这才毒发。’我们弟兄一听便急了,当即抽出兵刃想先逼她交出解药再说。谁知那老太婆像个鬼魅一般不见了。接着我们六弟便手脚发冷,胸腹疼痛难忍,不一刻气若游丝,神智也不清楚啦。姑娘,你去帮我们求求百草大师,我们铁肩帮永感你的大德。”
齐芷娇道:“你们怎知百草大师在此处居住?”
那矮小的汉子抢着道:“那老太婆走了之后,我们追不上她,回头却发觉碾子上贴了一张黄裱纸,上面写着:‘速到绥德路上所经的镇龟山求百草和尚医治。’”
齐芷娇暗忖:“指点他们来的是下毒的那老太婆,这就古怪了。”道:“你们先不要动,我去向义父禀明。”铁肩帮众人听她称百草和尚为义父,无不大喜,点头道:“求姑娘帮忙。”
齐芷娇折入屋中,刚要说话,百草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