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境-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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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陆魔道三宫中,忘情宫地处最西端,乃西域第一大派。
整座魔宫背靠宿业峰而建,占地六千余亩,自山腰往上,依次有出尘、抚云、磨心、见性四座山庄,伫立拱卫着峰顶的忘情苑。
这四座山庄的庄主,分由忘情宫四大长老出任,但到这一代,由于姜山和简长老乃是夫妻共驻抚云山庄,出尘庄庄主便由其子姜赫代管。而这姜赫,也就是姜楚儿的亲生父亲,叶无青麾下的得力高手。
三人到得出尘庄外,不便继续御剑前行,收住身形飘落于地。
小蛋抬头仰望,一条恢弘蜿蜒的山道,直贯云霄,连接起两旁的数座山庄,翠峰碧洗高耸九天,较之翠霞山,更多了一分舍我其谁的霸气与张力。
蒙逊在前、楚儿在后,引着小蛋拾阶而上。此刻早有人将小蛋到来的消息,层层通禀进忘情苑。
不少人多是好奇,纷纷挤到路边观瞧,对着小蛋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蒙逊视若无睹,阔步前行,穿过四大山庄终于到了忘情苑,见到叶无青的师兄厉无怨,之后蒙逊和楚儿先行告退,出了花厅。
小蛋站在厉无怨跟前,被他阴森森的眼睛扫得浑身不自在。
过了许久,厉无怨放下手里的杯盏,漠然道:“我是忘情宫的副宫主,也是这座庄苑的总管厉无怨,咱们在翠霞也算见过面。”
小蛋望了眼对面那张灰扑扑的面颊,简直了无半点人气,恐怕非但不是“无怨”,而是大大的“有怨”才对。
“仔细听好了!”厉无怨突然提高嗓音,将胡思乱想的小蛋吓得一抬头,听他接着说道:“叶宫主现下有事,由我安排你先行住下。待明早正式行过拜师典礼后,你就将正式成为我忘情宫的一名弟子。
“叶宫主为何要收你为徒,我不知道;你从前做过些什么,老夫也不感兴趣。但进了忘情宫,你就得按忘情宫的规矩办事,否则自讨苦吃,也别指望谁会来救你。听明白了没有?”
这就是干爹说过的,官府里审问人犯常用的杀威棒罢?
小蛋对着厉无怨总是紧张不起来,忽地很怀念罗牛和盛年,当然还有自己的干爹和羽杉姑娘。但万里相隔,真不晓得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又是怎样的情形了。
见小蛋不吭声,厉无怨不悦地低哼一声,朝厅外唤道:“江南!”
“小的在!”一个身材精瘦、二十余岁的年轻人,风似的小跑进来,向厉无怨跪地行礼道:“小的江南给厉宫主、蛋少请安。”
“蛋少?”小蛋头皮麻了一下,有生以来头回觉得自己的名字委实不怎样灵光。
厉无怨也不看那年轻人,对小蛋说道:“我让江南做你的贴身长随,今后一切琐事都由他负责打理,你只管使唤,如果不满意,随时告诉老夫。”
小蛋打量了眼江南,突听肚子里“咕噜”作响、翻腾起来。他暗自一惊道:“糟糕,那条小虫要作怪!”
难得小蛋有一次先见之明,念头初生,果真身不由己“噗”地声放了个响屁,一股奇臭瞬间弥漫花厅,饶是厉无怨魔功精湛,也给熏得大皱眉头,怒火上撞,冷冷挥手道:“不成体统,还不快下去?”
小蛋哦了声,狠命憋着退出花厅。
江南笑嘻嘻跟了出来,道:“蛋少,您是不是要出恭,小的这就带您去。”
小蛋也不懂“出恭”是何意思,只涨红脸捂着肚子连连点头,天晓得刚进忘情宫见着未来的大师伯,偏出了这么档子窘事,着实背运到了家。
稀里哗啦解决完了问题,小蛋几近虚脱扶着墙出来。
江南正站在门口守候,上前搀扶住他道:“蛋少,要不小的先带您回自己的宅院?”
小蛋有气无力地颔首道:“谢谢。”奈何走没几步,猛然哎哟大叫,抱住肚子箭般窜回茅厕,里头又响起滚滚闷雷。
如此接连六次,折腾得小蛋几乎是爬在江南背上给驮回了新家,心里只盼那条毛虫已被就地正法,千万别在自己肚子里生根发芽了。若是开枝散叶,再春风化雨生出几条小小虫,那自己还活不活了?
念及至此,小蛋满脸煞白,下意识地摸摸隐隐作痛的小肮,还好消停了许多。
到了一栋僻静的宅院前,江南停步冲着门外的两名守卫喊道:“赶紧开门迎接蛋少,让阿青烧上一锅洗澡水,老范去煮冰莲粥。
“阿紫、阿紫!这丫头溜哪儿去了,还不给蛋少打洗脸水来?”
一阵呼喝把小蛋头也听大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身边也就江南这么一个长随,哪料还有专职看门守院、烧水煮粥的,人数恐怕不下三五个之多。自己从小到大,何曾让这么多人伺候过?
院子里一通喧闹,众人手忙脚乱将小蛋架进厢房休息。小蛋全身乏力,任由那个不知叫“阿紫”还是“阿碧”的俏丫鬟,拿着热毛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又有人把新煮的冰莲粥端上。
他恍惚觉得自己一脚踏进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不适应,心底油然生出被架空的感觉。
等忙过了,小蛋缓过一口气来问道:“江南,这……院子里住了不少人罢?”
江南欠身道:“除了蛋少,包括小的在内,还有九个专门服侍您的下人。”
小蛋惊得瞪大眼道:“我用不了这么多人,只要有你帮着我就行了。”
“那怎么成?”江南也睁大双眼道:“咱们院里的人还算少的呢。不说蒙少身边有四五十号人伺候着,就是楚儿姑娘也得有十七八个护卫在后头跟着。”
接着,他掰手指数算道:“葛氏兄弟是看守宅门的,若有客人登门拜访蛋少,总得由下人通禀罢?老范、小避是伙房的厨子,蛋少即便不需一日三餐,可也得喝碗冰莲粥、煲锅鲜汤什么的,您说是不是?”
咽了口唾沫,他越说越来精神,继续道:“再有阿青和阿紫是房里的丫鬟,每天给您端茶送水,还有换洗的衣服那都得让她们来,对不对?
“杜先生管着账房,也就是管着咱们院里的油米柴盐,总不能让蛋少为了几个铜板自个儿算上半天,是罢?
“另外还有小冰,跑腿送信、出门买办就凭他的两条腿和一张嘴,难不成买一捆蜡烛也要蛋少亲自出马么?”
小蛋听得头昏脑胀,江南每问一个“对不对”、“是罢”,他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到最后索性不管对方说什么,他一古脑地点头到底就对了。
好不容易说完,江南眨巴眨巴眼道:“至于小的嘛,蛋少鞍前马后更加少不了人,也好让您专心修炼,绝无后顾之忧。”
小蛋彻底败了,叹了口气道:“那依你看,咱们这里是一个也不能少?”
江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不能少,而且等蛋少住得久了,慢慢成为咱们忘情宫的头面人物,这儿的下人还得加。”
“我?”小蛋指指自己的鼻子道:“你说我能成为忘情宫的头面人物?”
“怎么不能?”江南好像远比小蛋更有信心,摇头晃脑道:“您是叶宫主的弟子,人人都晓得他老人家对您青眼有加,异日前途无量。说不定过个十几二十年,便能开府建庄、自立门户。
“到时候,小的也能混个总管做做,沾一沾蛋少您的光。”
“我这不是麻雀飞进凤凰窝了罢?”小蛋望着一脸兴高采烈、彷佛真的已成为大总管的江南,心里苦笑着想道:“为什么他说得那么开心,我偏感觉没劲呢?要是我现在还跟着干爹在一起,该有多好?”
他无精打采地说道:“江南大哥,往后你别管我叫『蛋少』,叫『小蛋』就成。”
江南双手摇晃道:“别,别这样,蛋少,尊卑有别,您可千万别叫我什么『大哥』,小的更不敢叫您『小蛋』。我的舌头,还想留着吃饭说话用呢!”
小蛋闷闷道:“难道连这也有人要管?又不是皇宫大院,哪来这么多规矩。”
江南郑重道:“说来您不信,这儿的规矩比皇宫更严更多,不过等您住久了,慢慢习惯过来也就好了。”
俗话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想到从今往后衣食无忧的生活,自不能与过去风餐露宿、漂泊四海相提并论,但小蛋的心却愈发沉寂了。
“你们用不着这样,我也不喜欢。”他喃喃道:“其实我比你们更笨、更没用,只是一个小小的倒霉蛋罢了。”
“您这也算是倒霉蛋?”江南心里嘀咕道:“那我宁可祖上倒了十八辈子的楣!”
这时阿青进屋禀报洗澡水已经烧好,小蛋逃也似地离了厢房,暂时甩脱了江南。
他关上屋门,脱下衣衫,低头却发现小肮上的肌肤,不知何时泛起一层淡淡的银灰色光泽,有巴掌大小的一块。
小蛋苦着脸暗道:“糟了,那小虫儿果真在我肚子里安家啦。”忐忑不安地洗完澡,又把换下的衣衫裤袜搓洗干净,放在木盆里,开了门,见是阿青守在外头,便问道:“小青姐,这儿有什么地方能晾衣服的?”
阿青神色大变,一把接过木盆道:“蛋少,您怎么自己把衣服给洗了?这种粗活您可干不得。否则一会儿让江爷见到,非骂死我不可。”
小蛋笑笑道:“我跟他说,是我自己要洗的,他该不会骂你了。”
远远看到一位老先生,胳膊下夹着一迭厚厚的册子,走了过来,小蛋没等他开口忙道:“算帐我不在行,你去找江南罢,我要回屋休息了。”穿过院子回到厢房里把门带上,盘膝坐到榻上。
他觉得自己是在一个不真实的梦里,不自觉地掐了把大腿,又立刻疼得咧嘴,奔波数日,此刻却了无睡意,指头轻轻抚过罗羽杉临别时系在自己手腕上的红线结,依稀心中泛起难言滋味。
落寞地叹了口气,小蛋垂下头撩起衣衫,那片银灰色的光晕,在幽暗的光线里醒目而可怖,像是一道梦魇挥之不去。
不行,我得把牠从肚子里请出来,小蛋开始绞尽脑汁想法子。
然而,这个问题即使是豢养圣淫虫数十年的柳翩仙,也从未想到过解决之道,何况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小蛋?
他苦思冥想了老半天也不得要领,恨不得出门去弄点打胎药来试试,但又不愿去请教什么人,只好干坐着上火。
窗外天色渐黑,小蛋的肚子突然“咕”地闷响,微微颤动了一下,紧跟着,潜伏在体内那团冰凉的物事,居然活了过来,在小肮下缓缓地滚动流转。
小蛋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肚皮,像波浪似的翻来滚去,额头冒出冷汗,恐惧道:“我不会真怀上了虫宝宝罢?”一想到来
年瓜熟蒂落,从肚子里蹦出若干条胖乎乎、白生生的小虫子,小蛋汗毛根根竖直,一阵阵恶寒彻骨。
窗外江南唤道:“蛋少,蛋少,您睡了没有?厨房老范问您今晚用不用饭?”
小蛋生怕江南有隔窗视物的本领似的,忙放下衣衫道:“我睡了,有事明早说。”
江南应了声,脚步渐远。
小蛋松了口气,只觉就这么被江南一打岔的工夫,那团冰凉的东西已渐渐如水一样,在肚子里融化扩散,“咕嘟咕嘟”地轻轻晃动作响。
他灵光乍现,身子一弹而起冲出屋子,也不管谁在外面,大声叫道:“哪儿有泻药?”
正在院门口劈柴的小避给吓了一跳,险些一刀砍在自己手上,愕然道:“蛋少,您要泻药?丹室里就该有。”
小蛋捂着肚子道:“快、快带我去找。”
小避一头雾水领着小蛋进了丹室,听他肚子不停在叫,不由道:“蛋少,您是吃坏了肚子闹腹泻罢?那该吃点止泻药才对。”
还止啊?我宁可泻死!小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泻药,我要泻药─”
小避只得从柜子里取了个瓷瓶交给小蛋道:“蛋少,用温水吞服一次五粒。”
小蛋如获至宝,攥紧瓷瓶道:“多谢!”转身奔回了厢房,抵住门拔开瓶塞,一口统统灌进嘴里,少说也有三四十粒之多。
然后,他坐卧不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等着肚子里发信号好再去“出恭”。
然而,或许是小避给错了药,或许是药力仍旧不够,等了足足一炷香,小蛋的肚子逐渐疼痛难忍,奈何就是没有要开泻的冲动。
又忍了一会儿,小肮下彷似有千万根火辣辣的钢针在狠劲戳刺,偏偏那团冰凉的鬼玩意儿,也像是被激怒了般翻江倒海,“咕噜噜、咕噜噜”呼啸汹涌起来。
冷热交攻又不得发泄,小蛋深感人生最为悲惨的遭遇莫过于此。
他翻滚到了榻上,纵是想出声喊叫,嗓子眼也给一团莫名的气浪堵上,连呼吸都困难。彷佛,他真的成了一个蛋壳,正打从里头孵化着那条小白虫,什么时候小白虫破茧而出,他这个蛋壳也就该碎成一地了。
来个人罢!小蛋痛不欲生,强烈期盼着。记起自己吩咐过江南的话,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