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境-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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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麻烦的是叶无青的毒症,一路上,小蛋自己的血也放了,空痕大师送的玉京散也用了,虽能稍缓毒气攻心,但依旧治标不治本,没一点好转的迹象。
万般无奈中,小蛋忽然想起了农冰衣,心里登时生出一线希望。他自然晓得在正道各派人士的眼中,自己的师父叶无青实是恶名远扬、臭名昭著、十恶不赦,不落井下石已是很好,又岂肯出手搭救,替他驱毒疗伤?
何况农冰衣悬壶济世,终年行踪漂泊不定,自己未必能够见着。至于她的祖父,号称天陆第一神医的农百草,小蛋与其素昧平生,自然更加地不敢奢望了。
然而舍此之外,如今再无他途。看看命悬一线的师父,小蛋终究咬咬牙,硬着头皮御剑往覆舟山求医。只盼天随人愿,能够找到农冰衣。只要她肯出手相救,哪怕今后她要自己上刀山,下火海,自己也认了。
可在山中转了两天,他也没有找到传闻里的“百草仙居”。尽避问了不下百位山民樵夫,且十有八九都知道农百草、农冰衣祖孙俩的名头,但就是说不清楚他们到底隐居在哪儿,累得小蛋无计可施,没奈何背着叶无青翻山越岭边找边问。
且说霸下引着小蛋向左首的林间岔道行出四里多,前方豁然开朗,现出一片座落于山坳中的农田。阡陌纵横不下百亩,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
在田间小径上,一位身穿土布青衣的老农挑着粪桶,一摇一晃地走着。常年的风吹日晒,令他的皮肤黝黑粗糙,脸上的皱纹犹如刀刻,深深下嵌,一道道纵横交错,倒跟脚下的田垄差不多。一双眼睛黄的多黑的少,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小蛋怕惊了老农,远远降下身形,让霸下趴在自己的肩头上,快步追了上去。
老农在一片菜地前放下粪桶,弯身取出只木勺,往田里施肥。
小蛋三步两步赶到老农身后,见他神态专注,硬忍住冲到嘴边的问话,静静站在原地,等候老农将肥料施洒完毕。
乘这一小段工夫,他打量了一下老农挑来的粪桶,发现里头装的是一种绿油油的液体,并没有一般肥料都少不了的刺鼻臭味,表面上还浮着一层草秣。而面前的菜地里种的尽避是普通的油菜,但十一月的天气里,金灿灿的油菜花仍能耀眼夺目,却也少见。
足等了一袋烟的工夫,两桶肥终于全洒在了菜地里,老农一回身,也总算看见了小蛋。
小蛋向他笑了笑,道:“老伯,我跟您打听一个人,是否认识?”
老农眼睛一翻,没好气地道:“你不说名字,我怎么晓得认不认识?”
小蛋道:“我想找医圣仙子农冰衣,您听说过她么?”
老农把勺子扔进空空的粪桶里,皱眉道:“什么仙子?没听说过。”
小蛋略觉失望,接着问道:“那她的爷爷,天陆第一神医农百草农老先生呢?”
老农点点头,道:“这人的名字我熟,你找他们做什么?”
小蛋实话实说道:“晚辈的师父病得很重,随时有生命危险,所以想求农姑娘为他医治。”
老农斜眼看了看小蛋背上一动不动的叶无青,道:“你倒挺孝顺。现在的年轻人,自己快活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管老人的死活?”
小蛋听老农的话里满是怨气,又见他偌大一把年纪,还孤身一人下田干农活,于是迟疑道:“我可以帮您吗?”
老农瞧瞧他,踢踢脚边的两个粪桶,道:“好啊,你去挑担绿肥来。”
小蛋二话不说,将桶挂到扁担上,单手提起问道:“去哪儿挑?”
老农拿出烟袋,慢条斯理点着吸了口,喷得小蛋一脸白茫茫的浓雾,伸手朝西一指,说道:“往这儿下去三百步,有个绿肥池。”
霸下不耐烦道:“干爹,咱们是来找人治病的,可不是来挑粪的。”
小蛋道:“没关系,就三百来步远,一会儿就好。”说着一手负起叶无青,一手提着扁担,快步往西奔去。
老农望着小蛋飞奔而去的背影,摇摇头道:“傻小子一个,不会把人放下来再挑担么?自以为有把蛮力,到处显摆。唉,年轻人哪──”
不一刻,小蛋将绿肥挑回。老农低头瞧了两眼,“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又皱眉道:“上面的草秣太少,不能用。”
霸下忍无可忍,怒道:“喂,老头,你当自己种的是仙草灵果啊,挑粪还挑三拣四的。干爹,咱们别理他。”
老农“啪”地在鞋底上一敲烟杆,也怒道:“乌龟会说话,蛤蟆也唱歌了。我种的菜怎么了,爱滚不滚。”一扭头,呼哧呼哧喘气瞪眼,像是气疯了。
小蛋见状过意不去,道:“是我没留意。”拿起粪桶,转身二次奔向绿肥池。
隐隐还听霸下气哼哼道:“就你好说话。这怪老头的脾气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模一样,又臭又硬,理他干嘛?”
老农听了,竟微微一笑,低下头冲着田里喃喃自语道:“有只王八说了,你们不是仙草灵果,嘿嘿”
等小蛋再次将绿肥挑来,老农勉强点头道:“嗯,这还差不多。”
小蛋松了口气,放下扁担,问道:“老伯,您知道百草仙居怎么走吗?”
老农一边走入田里弯腰施肥,一边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不晓得。”
霸下勃然大怒道:“臭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不是你说见过农百草的么?”
老农哼了声,道:“我这一辈子就没见过农百草长什么样,啥时候说过这话来着?”
霸下一呆,想了想老农刚才说的是自己很熟悉农百草这个名字,却果然从未说过见过他。可想想自己堂堂一位龙子,居然被个老农耍了,这一口恶气盘桓在胸,如何能忍,正欲再找回点面子,猛觉警兆突生,急急抬头往上空望去,只见东面的天宇绚光如虹,风驰电掣般掠近,竟是有数人御剑而来。
霸下叫道:“干爹,忘情宫的人追上来啦,快逃!”
小蛋摇摇头道:“来不及了,他们是从四面合围上来的。这里地势开阔,无处隐身,我们走不了啦。”
话音未落,西、南、北三面亦齐齐亮起剑华,与东面来人对山坳形成合围之势。小蛋粗粗估算,少说也有二十人之众。
“呼──”各色剑华一收,二十多人凌空飘落,将小蛋围困在不到方圆十丈的狭小空间里。为首之人,正是在忘情宫中位居次席长老的滕皓。
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菜地里忙活的老农,略微停顿,随即转向小蛋和叶无青,嘿嘿冷笑道:“没想到老夫会追到这里吧?”
小蛋瞧着情形,心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一面思忖脱身之策,一面回答道:“滕长老,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师父都成这样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他一马?”
“放过?”滕皓冷哼道:“今日咱们放过了他,他修为尽按后会放过咱们吗?”
小蛋道:“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劝师父不要为难你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滕皓盯着小蛋看了半晌,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呆?叶无青睚眦必报,岂会饶过我们?常寞,你涉世不深,只是一时基于义气才做下错事,袒护叶无青。念你忠孝可嘉,老夫答应你,只要把叶无青交给我们,老夫便放你一条生路。”
小蛋环顾四周一个个虎视眈眈的忘情宫高手,左手紧了紧叶无青,摇头道:“滕长老,我不能把师父交给你们。”
滕皓目中凶光闪烁,道:“自寻死路,可怪不得老夫手下无情了!”
他的话刚说完,冷不丁看见那老农挑着空空的粪桶,慢吞吞走到近前,又慢悠悠放下担子,不偏不倚站在了滕皓和小蛋的中间,道:“你们想在我的地盘上打架?”
小蛋此刻已发觉这老农多半也是位遁世隐居的高人,然而念及滕皓的狠辣手段,却不愿连累到他,连忙说道:“老伯,您快走吧,晚辈的事该由自己来解决。”
老农注视滕皓徐徐道:“这年轻人刚才帮了我的忙,我要谢他,行不行?”
滕皓微一犹豫,问道:“不知阁下打算如何谢他?”
老农笑了笑,道:“不许欺负他!谁让我欠了他的情呢?”
滕皓的脸越加阴沉,说道:“我不欺负他,我只要他背上的那个人。他交人,老夫立刻就走。”
老农转首望向了小蛋,小蛋一言不发,但手已握在剑上。只要滕皓稍有异动,他便会立即出手,最好不拖累这位老农。
老农回过头,摇头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很倔,看来他宁死也不会把人交给你了。”
滕皓对此早有预料,道:“既然如此,就请阁下袖手旁观。老夫保证不伤他就是。”
老农不假思索,一口回绝道:“不行。刀枪无眼,岂同儿戏。况且,你滕皓的话未必能让老朽信得过。”
滕皓脸色一变,故作踌躇道:“你这可是出了个大大的难题──”突然向小蛋身后的四名手下使了个眼色,腾空而起,右掌赤光隐隐拍向老农头顶。
老农面露不屑,左脚飞点,将两只粪桶踢上半空,“呼”地掠过小蛋头顶,“喀喇”二分为四,打向从后偷袭小蛋的那四名忘情宫精锐。
四人齐声呼喝出掌相拒。“砰砰砰砰”连串爆响,粪桶四分五裂散落开去,四人的身形也被硬生生震退。待飘落于地后定睛一看,竟是方才跃起的地方,丝毫不差,不由尽皆骇然。
但听“啪啪”掌击声不断,滕皓绕着老农连转三圈,看到自己的手下出师不利,亦无心恋战,收身飞退,心头一阵气血翻涌,暗暗凛然。
老农浑若无事,嘿嘿笑问道:“滕皓,你可清楚自己脚下站的是什么地方?”
滕皓一愣,回答道:“当然,覆舟山,百草仙居。”
此言落入小蛋耳中,当真是又惊又喜。虽然他隐约猜出了老农的身分,再经滕皓亲口证实,即刻确认无疑。他心里一颗悬了多日的石头,终于稍稍放下。
老农颔首道:“原来你知道。嘿嘿,当年楚望天也不敢在我的一亩三分地里撒野,你姓滕的算什么东西,也敢来闹事?”
滕皓被老人当众羞辱,再厚的脸皮也挂不住,冷冷笑道:“农百草,我尊你是天陆神医,医德盖世,才百般敬让。真格动起手来,也不定谁能讨好!”
农百草闻言仰天长笑,腰也不弯了,腿也不软了,宛若换了个人般,神威凛凛立在滕皓身前,轻蔑说道:“不错,你知道这是百草仙居,可你知道自己站的这片地里种的是什么吗?滕皓,我农百草能用草药救人,就也能用它杀人!”
滕皓心头剧震,忙不迭仔细观瞧脚下的油菜。只见在这满目金黄的油菜地里,还伴生着一簇簇清新娇嫩、毫不起眼的淡黄色小草,十分可爱。
然而此刻这些黄色小草在滕皓眼中,竟胜过阎王的令牌,他惊惶起身腾到半空,失声叫道:“满城尽带黄金甲!”忙屏息运功,视察体内有无中毒症状。
农百草轻描淡写道:“你慌什么?我刚施过肥,它的毒气被完全包裹,不会散发。但稍后会如何,就不敢担保了。”
滕皓心觉稍安,放缓语气道:“农神医,咱们忘情宫与阁下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老夫也无意得罪你。但你也该先弄清楚,这少年背着的人是谁?”
农百草不动声色,道:“老朽耳不聋,眼不花,当然晓得他是谁。”
滕皓追着他的话再道:“好,那农神医想必也听说了,两年多前就是他横扫了翠霞山,杀了淡怒真人。像他这样的人,你也要帮?”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如今面对的是天陆正道十大高手之一的神医农百草,滕皓这般地低声下气,委曲求全,温言细语地大讲道理,实属无奈。
农百草偏生软硬不吃,淡淡道:“叶无青当然该死,可你滕皓背信弃义,犯上作乱,更不是好东西。老朽不会帮他,更不会救他,这点你大可心安。不过在农某的地盘上,只要那年轻人不答应,谁也不准动粗。”
滕皓听农百草说到无意解救叶无青,不由心下暗喜,问道:“你不会救叶无青?”
农百草不悦哼道:“老朽一言九鼎,你多问一句是何用意?只是,我不救叶无青,却不是因为怕了你滕皓,又或是忘情宫。
快变天了,如果没别的事,你请自便。”
滕皓见农百草言语间对自己丝毫不讲情面,心中暗恨道:“农老头,让你先猖狂几天又如何,回头自然会有人来整你,咱们走着瞧!”
他哈哈一笑,抱拳道:“老夫多有叨扰,这就告辞!”挥手招呼一众属下倏忽退走,转瞬消逝在浓密的山林内。
小蛋见农百草三言两语便令滕皓色变示弱,最后忍气吞声率众退却,心里不禁升起钦佩之情,躬身道:“多谢农神医出手相救。”
农百草拎起扁担和勺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