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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星云的彼端-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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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涂杉紫睡不着,轻轻地坐了起来,映着窗口的月光,看了看身边睡得像个小孩般酣熟的男人,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涂杉紫睡不睡都无所谓,她只要每天子夜打坐一二刻钟,就能整天精神饱满、神采飞扬。憔悴、黯淡之类的词跟涂杉紫永远无缘,尤其是她在三年前嫁给萧淡然之后,笑容就没有一刻从她脸上消失过。那种莫名的幸福感甚至可以幻化成淡淡的清辉从她脸上每个毛孔里溢出,更衬托出涂杉紫那恍若仙子的美丽。
    很多人不明白涂山紫怎么会看上萧淡然。萧淡然只是一个樵夫,每天上午上山砍柴,下午下山卖柴,闲下来的时候就拿着祖传的一根青竹箫呜呜哑哑地吹。箫声就如同他的名字,淡然淡然的,带点自在。萧淡然入过学,但在三个月内被学塾老夫子十万八千句“不可教也”给骂了回来。箫淡然长得不算丑,但离英俊两字还着实有段距离,以致于当美若天仙的涂杉紫从山外嫁过来时,一些吃不到葡萄的人就用上“鲜花牛粪”这个比喻。但涂杉紫却对这一切毫不在意,自三年前的某个春日里听了萧淡然的箫声后,她就执意要嫁给这个能让自己平静快乐的樵夫。三年来,她已习惯每晚在淡然平和的萧声中入睡,在第二天的鸟声中起床。但这个月,她却失眠了。
    自从这个月的初一以来,涂杉紫一入睡就会发恶梦。乌云盖天,惊电处处,涂杉紫一人在无尽的旷野中躲避着雷暴,直到精疲力尽时被一个狂雷击中……每每涂杉紫满身冷汗地醒来时,就再也无法入睡。怎么会这样?对涂杉紫而言,恶梦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为什么最近老是如此呢?莫非…莫非…当涂杉紫突然想到那件事时,刚刚止住的冷汗又哗地一声下来了!
    天劫!
    如果不是连续半个月的恶梦,涂杉紫可能在幸福中早已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并非人类,而是狐。天狐要想真正修成正果,随意出入世间,必须要经过犬、风、火、水、雷、兵、情七劫。世间传说的那些狐仙故事动不动就是书生在犬口下、暴雷下、猎人手中救得一只狐狸,而后狐狸报恩的故事大多也是因这些历劫天狐所产生的。在涂杉紫的万年修炼中,早已历经犬、风、火、水、雷、兵六大天劫,独独剩下最后的一关:情劫。
    情劫!这是六大天劫中最后一劫,一旦渡过,其修行就等同大罗金仙,长生不死。
    情劫!由于天狐媚人的本性,古往今来能渡过情劫的几乎绝无仅有。
    情劫!要的是情如寒灰难热,心如古井不波才能渡劫,可是有萧淡然在,我又怎么能安然渡过情劫呢?
    涂杉紫掠了掠鬓角的青丝,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千山隐隐,月华如水,静谧详和。有人,涂杉紫恍然发现在山岩的尽头,坐着一位青衣人,正呜呜地吹着长箫。尽管隔得很远,但涂杉紫那双修练万年的眼睛却有穿云破雾般的视力,赫然发现月光中吹萧的那人就是萧淡然。箫声伊伊呜呜,如山风轻轻拂起长发的波纹,如慈母哄儿入睡的呢喃,如情人心意相通下的一声低语,更如萧淡然在涂杉紫的耳边柔柔地说着情话,呼她去山岩听箫招唤。
    涂杉紫痴痴地望着吹箫的萧淡然,心中涌起了无穷的柔情。郎啊,为了你,别说不能修成仙,就是从此入地狱,有这三年生活的幸福回忆也够了!涂杉紫一边在心里回应着萧淡然的招唤,一边起身披衣正要往门口走去。突然,身边传来一个声音:“紫,三更半夜的你要去哪里?”
    萧淡然的声音?他不是在山岩上吹箫的吗?虽然涂杉紫的心神已被山岩上的箫声牢牢锁住,但以萧淡然在她心中的地位,即便是轻轻一声,也有惊雷般的深刻。所以,当身边的声音问起时,涂杉紫浑身一振,转身回顾。
    是的!是萧淡然!萧淡然一直睡在她的身边,何曾有半步离开,直到被涂杉紫披衣开门的声音惊醒后才冒然问了一句!但那山岩上吹箫的呢?涂杉紫忙收敛心神,眼耳神通自开。窗外,千山隐隐,月华如水,何曾有半个人影、半缕箫声?
    涂山紫直觉得全身发冷,情劫已开始了。幻影幻声幻觉将越来越多,越来越真实,直至将心陷于无穷无尽的幻境中,摧毁天狐苦修的万年道行。刚才,如果不是箫淡然的那声问候,如果不是涂山紫对箫淡然那早已超越一切的敏感,她早已不知不觉随着那虚幻的箫声走入幻境。
    眼耳神通纵然而堪破眼前的小小幻景,但绝看不破真正要随之而来的天劫幻境,否则情劫也不会被天狐称为终极大劫。萧郎啊,萧郎,也许我们的缘份到此为止了!涂杉紫的眼中留露出恋恋不舍的神情,看得萧淡然的心里直别扭。
    “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的,不过说了你也不一定明白。”
    “那就不用说了。但夫妻同体,如果有什么忧虑或危难,你都要分我一半。”
    涂杉紫用力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萧郎,为我吹一会儿箫,好吗?”
    “当然可以,一辈子这么吹下去也没问题。”萧淡然从床头拿过青竹箫,盘膝坐在床上,全心全意地开始吹起了箫。
    随着脑海中幻影叠出,心神深处甚至有了惊电狂雷般的骚动,涂杉紫已知道眼耳神通渐渐支持不住了。再见了,萧郎,如果我支持不住,只有下辈子再做夫妻了,涂杉紫不得不将心神紧紧地收敛起来。万年道行毕竟让涂杉紫非同寻常的成就,很快她就断绝了眼、耳、鼻、舌、身五识,也将色、声、香、味、触五种幻觉摈弃在外。
    当涂杉紫深深地沉入自身意识深处时,元神开始飘向某个空间中央的一团黄金般光彩的旋涡。金色的旋涡不断地散发出温暖柔和的感觉,让元神不由自主的有一种亲切莫名的感觉,仿佛游子回到了故土。
    涂杉紫知道那是情劫的诱惑,元神要是汇入那团旋涡的话,就如同一滴水又回到了海里,再也不会有这滴水。然而,她的元神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种诱惑。涂杉紫阻止元神向旋涡靠拢的努力一次次的失败,她无力的感觉再一次泛起。仿佛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劝说着她:放弃抵抗吧,每次抵抗只能使得你更加痛苦,而结果只是徒劳,要知道这是无法逃脱的天性!就好像飞蛾明知会烧死也要往火里扑,吸毒者明知毒品会致死也要一吸到底,你涂杉紫明知情劫难逃,仍忍不住爱上萧郎。
    萧郎!不!为了萧郎,我一定要撑下去。也许从此神形俱灭,也许自身将落入永无边境的莫名空间,但涂杉紫已顾不了这么多了!只要意识存在,元神就会不断地向更深处的旋涡飞去,那么唯有孤注一掷!六识断尽!涂杉紫所有的感觉一起失去,一切顿时落入一种莫名的空中。
    箫声!六识断尽的涂杉紫居然感觉到了箫声,而且还是萧淡然平常吹的那个调。箫声刚开始的时候宛如一条细丝,淡得无乎让涂杉紫无法察觉,但不绝如缕,轫性十足。渐渐地,箫声开始变得大。平和,但又响亮,箫声开始充斥得这片无边无际的空中。
    色、声、香、味、触,已断绝了的五识的涂杉紫在箫声的牵引下,又对世界有了感觉。眼前,萧淡然在以全部的身心投入吹箫声中,一动一静,无穷的热情,一生的依恋尽在箫声中娓娓倾诉。但令涂杉紫惊讶的是,萧淡然的手里没有箫,在他的膝盖上洒下了一层青色的竹粉,手中空空,嘴边空空,但盈耳的箫声却随着萧淡然的一按、一呼、一吸、一拍起伏宛转。
    萧淡然的身边伏着一只白狐,不时的抽搐着,似乎正忍受着种种痛苦,但神情中又极其平和安详。涂杉紫突然意识到,那就是自己的本体,在情劫中显出了原形的天狐本体。自己浮于空中看着自己身外的世界,这么奇怪的感觉哪道就是…
    ……☆……☆……☆……☆……☆……
    “可惜了那枝竹箫,本该是好好的。”
    “说也奇怪,当时我只觉得你正在经受前所未有的劫难,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你吹箫解愁,所以就一个劲地吹。根本不知道竹箫在什么时候碎成了粉末。”
    “更怪的是我在断绝六识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听到你的箫声。而且正是你的箫声引导我领悟了第七识,那是一种奇怪的认识,在佛家称之为那末识,在我们天狐,称之为灵感识。”
    “那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正是这灵感识让我澈底地度过情劫,从狐修成人、成仙,与你做一辈子的夫妻。”
    “可是,你是仙,我是一个又蠢又丑的凡人,你怎么会看上我呢?”
    “世人这么笨,又怎么知道你才是最好的?再说了,你如果真是这么不堪的话,又怎么能吹出引导我渡过情劫,悟出第七识的箫声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心一意地为你吹而已。”
    “一心一意,我也只要这四个字就够了……”
六、沧桑埙
    1943年10月21日黄昏时分,天阴阴的,偶尔飘着几点小雪。
    山县县城,这是被日本人占领后的第三个年头的一座小县城。
    城南郊是一处刑场,桑君眉正走向前面的行刑架,等待着死亡的枪声将她从这热恋的世间带走。
    桑君眉没有得罪过一个在山县能不以任何罪名就杀人的势力,而且不管是民国的法律、日本人的军管条例还是别的什么明文法令,只要她愿意,桑君眉的身上将找不到一个可以成立的罪名。但桑君眉什么也没有辩白,在被捕后的第十天,默默地接受了所有的指控,走向死刑场。
    桑君眉被指控的罪名是“刺杀日军军方要人”,“窃取军事机密”。半个月前,山县县城发生了一件震惊日本军界所有高层人员的血案:日军影子指挥部被一黑衣蒙面人潜入,指挥部在场的一位少将和一位高级参谋被刺杀,日军《东北兵力布防图》被窃。
    影子指挥部是日军在东北,乃至整个东南亚战略中的最高地下领导机构。影子指挥部一般设在不为人们所关注的偏辟小县城以避人耳目,但其对日军的影响却仅次于现各大战场的直接指挥机构,而且在必要的情况下,影子指挥部可以直接取代现东南亚任何一个战场的直接指挥机构。此外,影子指挥部还负责整个东南亚各国的情报分析,包括各族人的心理特征、地理特征、历史文化、杰出人物等,只要是可能跟今后日军的战略有关的相关情报都在他们的研究范围之内。《东北兵力布防图》不仅记录了东北各部队现行的兵力布署、番号,还涉及未来进入中原、华南地区的预计兵力分布情况,被视为绝秘中的绝秘,除了影子指挥部之外,只有少将以上的军方高层人员才可能接触。而且要彻底调整东北兵力布防,绝不是三五个月可以做到的,因此日军在血案发生的一个小时之内,就控制了山县所有的关卡、医院,他们必须在《东北兵力布防图》被送出山县之前,将刺客和图纸一举抓获,避免那不可弥补的损失。
    对于刺客而言,日军唯一确定的是其在行刺时,被冲进来的警卫击中一枪,所以,日军除了冻结山县所有的出入通道之外,将重点放在了各个医院。就在血案发生的第六天,桑君眉出现在县医院中,左肋的枪口已红肿发炎,状况极差。日军在得知此一情报后,立即在医院逮捕了桑君眉,并从她家中搜出了《东北兵力布防图》,至此,日军高层上下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桑君眉一步一步地走着,嘴角居然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桑君眉出生在一个中医世家,父亲桑夜以主治伤寒杂病而闻名山县。桑夜有两个弟子,一是老成持重的胡志成,一是热情聪慧的杨天华。在桑君眉满十八岁时,由桑夜做主,嫁给了两情相悦的杨天华。在山县原本平静而悠闲的生活中,两人幸福的时光让神仙都羡慕。
    但好景不长,自从日本人占领了山县,杨天华在目睹了日本人在山县的暴行之后,就失眠了。长夜孤灯独徘徊的三天,总让桑君眉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事儿。果然,在第四天的清晨,杨天华悄悄地消失了。桑君眉并没有去追查他的去向,她相信杨天华的走必定有自己充足的理由,而且她还相信杨天华会回来,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会回来。
    上个月他回来了,半夜三更,一身是血,右手握枪,左手握着《东北兵力布防图》晕倒在自家门口。桑君眉在睡到半夜时,忽然一阵心悸,起床出门就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杨天华。桑君眉很沉着,她迅速通知胡志成,将杨天华送到胡志成家祖上留下的夹壁中去,并开始了治疗工作。
    三天!桑君眉不休不眠地照顾了杨天华三天,从杨天华发烧时迷迷糊糊的话中,桑君眉了解到杨天华此次回来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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