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上苍诅咒的天才-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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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中医给我汇了五百块钱,附言上交代我不要节省,长身体要紧。我就回信告诉他老人家我已经在勤工俭学,自己可以养活自己,我强调自己不需要他老人家的资助。我把钱又汇了回去。
我几乎是决然地拒绝了雯丽托人给我带来她父亲为我准备的生活费,我本就只是一个孤儿,吴家本就和我没什么关系,如果说我为什么先前接受而现在却拒绝的话,我想那可能是当时自己根本就把雯丽当成了未来的老婆,当成了填补我在齐爷爷逝去后的精神空白,雯丽成了我的精神依靠。可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再让我接受他们的馈赠,现在和施舍无异。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极度的自卑,还是极度的狂妄,还是极度的无知,我只是想完全彻底地坚持守侯我要永远靠自己的立身准则。我这样做其实已经在无意中伤害到了很多善良的关心我的人们,我在很久很久以后才发觉我曾经是多么的错误。
满教室的同学们都神情专注于老师们唾沫四溅的讲课,一副极尽专心地接受着讲师教授们传道授业解惑的样子,我蜷缩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看着窗外悠悠流淌的白云在风的揉捏下变换各式各样图形,听着树叶枝杈间鸟儿七嘴八舌无休止进行的语言交流,我感觉不出这长汉的鸟和我们湖南的鸟儿叫声到底有什么区别,我觉得光从这些小鸟的叫声来看好象是没有任何口音上的地域差别,完全不比我们同学之间,每个人在和自己的老乡同学说话时都是南腔北调,让我听得莫名其妙,可他们每每准备和其他人交流时,立时就转换成精心仿造的北京口音,微微卷着舌,从唇齿的张合之中吐出自认为还过得去的普通话。人类真的比鸟儿复杂,光从语言上就可以证明。
我常常被他们当作笑料,我的塑料普通话被他们此起彼伏地研究着,也真怪,我对什么东西都接受得很快,可就是拿自己的口音没辙。石伟说我的英语的口语用惨不忍闻形容比较恰当,而我的普通话对他而言简直就成了恐怖的日本鬼子八格牙鲁哟西哟西,室友们还夸张地说他们需要以花费牺牲脑细胞的代价才能推敲出我的谈吐内容。还有一个同学居然还问我是不是少数民族,是瑶族,苗族,侗族,还是土家族!还有人甚至建议我一定要在元旦晚会上给大家表演一个民族节目,让大家也有机会来直接感受和领略我的少数民族风情。
山歌我是会唱,可怎么样也没有达到民族风情这个档次,而且也绝对没有他们满心以为具有的民族特色。
我乱七八糟地想着。我的大脑就这样把一切与别人统一的、不统一的,兼容的、不兼容的反反复复,天马行空着。
其实只有石伟知道我为什么老翘课,这个贼儿精的家伙在结合我的用钱、分析我的伙食、参考我的打扮之后就推断出我肯定是出去弄钱去了,我甚至知道他准曾怀疑过我是不是去捡破烂,虽然他犹豫再三,没敢这样子问我,但我肯定这家伙这么想过,因为他在操场上曾对我谈过他们家附近有很多城市的流浪者捡破烂。我恶狠狠地盯着他,他呵呵讪笑着,不敢继续胡说八道了。他把我当成一个小弟弟,对我很好,时不时给我带来一些好吃的,他妈妈做的油酥卷味道真棒,我在他试探性的刺探之下就告诉了他外出打工的事实。
如果不是他的劝阻和建议我肯定还会顶风作案,继续执行我那不可轻易更改的作息时间。处分出来后,我觉得他说的也是,就放弃了中午的钟点。
可我并没有把他当作是我的朋友,在我的眼里,朋友这个崇高的字眼离我太遥远,他只是我的同学,只是我的室友,就和张海涛廖业他们一样。
我知道齐爷爷说过妈妈就是长汉市人,妈妈在这里长大的,也在这里遇见了爸爸,然后就跟随爸爸来到了山城来到了熊山,也就生下了哥哥和我。二十年的时光过去了,而今却只剩下我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我不知道爸爸妈妈哥哥还有齐爷爷在九泉之下是怎样生活,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那儿看着我,我经常用搜寻历史过去的眼睛凝视着这个城市的每一块砖石每一棵小树每一条街道以及街道上的每一个存在或者消失了的脚印,我痴痴地在想:这里,妈妈来过吗?这条路,妈妈走过吗?这片土地,在二十年前,爸爸妈妈有没有依偎在一起注视过?
人就是习惯的动物,这是我总结出来的哲理。人对很多东西习惯后,就不思改变。我习惯了读书习惯了打工就不欲动笔;我习惯了每天的怀想,就不愿深思自己的未来;我习惯了在书本里逃避我龙家的命运,我就在现实中变得郁郁寡欢。
马哲的单一理论和绝对真理般的论断让我无法和现实的表象挂上钩,我苦苦翻寻着品味着思索着黑格尔、尼采、康德、培根、叔本华等等哲学巨人的逻辑与理论理由;对讲师教授们照本宣科的反感,对专业课的枯燥乏味,对学校老师们一网打尽的厌恶,一切只使我迫切的想要逃离。我不断地试图在图书馆里那浩瀚的书海里找到令我安心和平静的书籍,开始了我的逃避,建造着我独享的精神乐园,我不知不觉也变得如柏拉图般的无聊,学会了象阿Q那样,为自己找来自我的精神安慰。
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爱情,我疯狂地眷恋着书本。于是书本这种记载着历史、哲思、故事等等千百年的文化积淀,就这样成为了我的小狗豹子,就这样成为了我的雯丽,就这样成为了我至爱一生的齐爷爷。
我曾无尽伤感地在一篇短短的散文里这样写道:我的心谴责着我:“为什么不让我拥有一朵花?”
我忙答道:“心啊,我不知去那里采撷,虽然世上有许多,可没有你要求的经典。”
心轻蔑地讥笑:“那你就永远去聆听你的天籁,去看你的星星吧!”
我冷汗涔涔而下:“这是冬天,天地的芳菲都尽了,极地的风已把生命冷藏。”
心已怒:“你难道不能用你的火热把这天地解冻?”
我两泪欲下:“这里是荒原呵,我已知的不是我所求,我所求的我却未知。”
心倦倦而语:“若还没有我的花,我就将逝去了。”
可是,我的心呵,你要的花有没有生命?
在荒原的世界里你被现实奴役,你幻想着桃源般的国度,穿行在落叶的歌里,可你终归只是流浪在梦的森林。
第三章 标点的断想(上)
除了在新闻媒体上动不动就吹嘘印度那些修炼瑜珈的现代神仙可以绝食百来天外,我至今不曾发现还有哪个神圣的人可以不进饮食忘却自己的肚子。对我来说,伟大的早餐中餐晚餐就和我光辉的排泄一样,是延续我这短寿生命的绝对前提。
上苍给了我们一个肚子,它的本意就是让我们有可以盛载为我们提供能量的器具,它并不是为了让我们的内脏好玩而给一个皮球,说白了,肚子应该只是车上的油箱,在结实的铁皮下老老实实的装着油料,决不应该象个发动机一样没日没夜的运转。可我不知何故,也许是身体发育所致,新陈代谢功能过于亢进,以至于我竟然无法忍受几个小时就会莅临的空腹。我无比痛苦地觉得自己已经有了规律动作着的心脏和肺,为什么肚子这个玩意就不知道满足地整天蠕动?
几乎我的全部收入都是为了对付它的折腾,万幸万幸的是在我勤奋工作的感染和老板夫妇善良的好心下,我被允许处理剩菜剩饭。这普通逻辑下的剩菜剩饭其实在我看来,根本就不是剩菜剩饭,就说这快餐吧,厨师应哥必须每次多炒几个花样多点子量,以免客人一个电话过来时来不及,饭是每天都会剩的,虽然有时老板把饭放进冰箱,或者是隔餐隔夜后再想办法进行改头换面,可这样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于是剩饭剩菜就这样便宜了我,这样的伙食对我而言简直就是神仙才可以享受的美味。
上门吃炒菜开席面的款爷对满桌的饭菜总是动不了几筷子,这是老板最高兴的,他每次都把他们当成他爸爸和他爷爷,作儿子作孙子他觉得挺好,我有时也会在他恩赐地招呼下,过过大鱼大肉的日子。老板总是把他的招牌菜特色菜作的非常好吃,分量也特足,特别是那点家乡的酸菜,他每每都是要到客人点的菜上齐了才拿出来,免费满足一下这些城市人,这酸菜城市人吃不到却又特别爱吃。不过我倒是就觉得这酸菜下饭而已,老板做的酸菜还欠缺点我们老家的地道。
我无以描述我对老板的感激,没有他,我将无法顺利维持我的生活。我的肚子太可怕了,我终于果断地相信廉颇、樊侩、张飞日食斗米、猪肉五斤的传说,在饭馆时一有空一有剩菜我就吃。为了报答老板和对得起自己的工作,我非常认真努力地工作着。
我骑车的技术一流,速度极快,客人的送餐地点如果近的话,我就跑过去,总是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把盒饭送到客人手中,并且汤都不会洒。饭馆的快餐生意很好,后来听应哥说,有不少客人打电话过来时都跟老板说我们饭店送餐速度快而好,不象有的店子,慢吞吞的而且汤水油污满快餐盒都是,送餐的小伙子嘴巴又很甜。应哥还告诉我,老板曾夸奖我说我给他带财,不愧是个长大的高才生。
吃的问题解决了,可第二年级的要交的学杂费呢?怎么搞定?
快放寒假时,雯丽找过我一次,短短几句话,就是问看我打算什么时候和她一起回去,她爸爸妈妈要我回她家过年。我记得,当时我百味交陈的情绪令我只会傻傻地呆看着她,她漂亮了好多,白白的,柔柔的,还是这么幽香,好象熊山顶上的幽兰。她的目光很平静,语气也很淡和,她眼里没有了以前那种对我崇拜与渴望的光彩。
她似乎是漠然地听到我说不回去后转身就要离去,我在嘴上说着“要不要我送你去车站?代我向你爸妈问好,你路上小心”的客套话里眼望着她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娇柔,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香,远远淡去。
心如刀割。
我知道我们彻底完了,虽然从那次开始我就知道我们即将结束,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彻底这么绝灭这么地再无挽回的可能。一直以来,她都是我每个睡前爱情断想里的唯一主角,是我梦里经久不息的话题。现在,从此,我就再也没有了痴心妄想的理由。
的确,我算什么呢?什么都不是!先前那局限在乡野局限在山城的眩目天才光华,早已在长大这座高智商人才的集结地不值一提。十二三岁就大学了的都有,十八岁就硕士毕业了的都有,我算个什么天才!猛男帅哥比比皆是,络腮胡子胸大肌一个教室就一把,而我毛都没长齐!公子哥儿,豪门贵族,富贵堂皇川流不息如行云流水,可我的衣着破旧不堪,迎面过来的众多美眉无不满脸的瞧不起,我每次在食堂吃饭时她们都犹恐我身上有臭味,个个一见我来就迅速逃开,避之不及,个别甚至还捂住鼻子!
我算什么?什么都不是!
既然我生于这个世上就注定了我活该如此,我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我能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了。齐爷爷和六十三代先祖对我的最大愿望就是好好的活着,活下去才是成长成人的前提,我不知道我的死神降临日到底何时出现,但我知道那一天不会晚于我的三十岁。
其实任何人都难以想象我对生命真挚的热忱,因为我的热忱是有时间限制的。当活着成了一个孩童心中苦苦奋斗的追求,当活下去成了一个孤儿的一生梦想,当一个孩童无时不刻地在恐惧着他生命的句号,一切与之脱节的逻辑哲思也就完全失去了它具备说服力的存在理由。
我要活下去!我要完成父母先祖齐爷爷对我寄予的厚望!
我坚信,这个世界虽然很不理想,绝非媒体宣传的那样是人间公平正义的天堂,黑暗也无处不在,但是在这个世上还是有很多好人,譬如那些曾对我照顾有加的乡亲,对我谆谆教诲的长者老师,未来许多年后我曾经几度在黑暗中迷失了,但是最终我仍坚信这个世上有很多好人,这个信念因此也就影响了我的一生。
虽然当时单纯的我的确无法正确分辩光明与黑暗、正义与反动等等概念之间的区别。
石伟每天挂在嘴边就是一句话:“你不知道?我可是九头鸟!”
张海涛总是笑他:“你有九条鸟,那你不每天穿九条短裤?妈的!以后哪个妞嫁给你就享福了!”
石伟是大城市长大的人,很是懂得人情世故,他对我说社会就是一本书,每个人都在看,但是每个人的感觉和理解就不一样,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理解思维在身边的社会上撰写着自己独特的章节。我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