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青霍桑探案-第11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到甬道口时,才瞧见七十一号的阿根,正在跟另一个身材短小的茶房密谈。阿根也瞧见了我,却并不跟我招呼,只微微摇了摇头。我知道这是个赵伯雄不在里面的暗号。那个身材短小的五十四号茶房,一定就是小李。他也向我瞧了一眼,分明阿根已将我介绍给他了。
我回到楼梯口时,霍桑正从六层楼下来。我也向他摇摇头。霍桑见左右无人,便低声向我说话。
“他不在房间里也好。我想先进去瞧瞧。不过你不必进去,最好找一个适当的地点守候着,万一他突然回来,我们两个可以内外接应。”
我答应了。霍桑就走到那两个茶房跟前。阿根见了霍桑,照样又摇摇头,随即转身向楼梯口去。霍桑向着那小李附耳说了一句,小李就跟着我们走。霍桑一路瞧着房间的号数,走到第二个转折处,他向我呶一呶嘴。我马上立定,让小李跟霍桑前进。这地点是到五五六号的必经之路,离这转折处不远,有一个窗口,我就靠着这窗口站住。我觉得这地点不很方便,如果我站住了不动,人家见了,很容易引起疑心,可是我又不能选择一个更妥密的地位。
一会儿那小李已回过来,他已给霍桑开了五五六号房间。便独自退回来。我走到转折处瞧瞧,霍桑果然已经进去,房门也关上了。可是我再回头一瞧,远远地有一个穿中装的人从甬道的第一个转折处摇摇摆摆地过来。这个人距离还远,我虽瞧不清楚,但估量他的轮廓,好像就是赵伯雄。
第八章捉住了两个人
这时我当然不能站定。我索性跟在小李的后面,迎着那来人走去。我的心房似有些异样,但仍保持着镇静。我的头低沉着,我的手插在衣袋里,握住了那支小手枪,我的步子故意放得缓慢。
我和那来人相隔只有五六步远了,我随意地抬头一瞧,见那身材高大的人,穿着一件深青毛葛长夹袍,头上棕色的呢帽,帽边压得很低,他的眼镜是浅茶色的,嘴唇上依旧留着短须。他的脚上穿一双尖头式的紫色皮鞋,他的下颔也果真是方阔的。这个人真是赵伯雄!
那小李既然走在我的前面,当然是要比我先和他接触。那赵伯雄忽扬一扬手,向小李说:“开门。”
小李站住了呆了一呆,好像一时答不出话。他顿了一顿,才吞吐地说:“门开着。有有一个朋友在里面。”
小李的一呆一顿,当然会引起那人的疑心。他也立定了脚步,踌躇了一下。
他问道:“有一个朋友?姓什么?”
小季又勉强地回答:“他他没有说。他说要找你先生,叫我开了门他是个穿酉装的,有些儿黑须”
这个时候我也已走近他的身旁,情势上不容我留顿,只能继续前进。我可能退回去通知霍桑吗?那当然不可能。其实霍桑既然有过内外接应的话,一定也用不着我去通知。当我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我觉得他的眼角里也在瞧我。我当然不便回瞧他,不过我相信我周身的神经这时已全部紧张,尤其是我的听觉神经特别敏锐。
他又继续问道:“一个人吗?”
小李好像没有回答,那回答大概是用头的动作表示的。
赵伯雄继续发问:“来了多少时候?”
“才来不到五分钟。”这是小李的答话,我背着脸听得的。
我不再听得那人说话,但听得他的皮鞋脚步加速地前进。我仍和他背道而行,但我的步子和他的步子的速度恰正成了反比例。一会儿他的脚声已听不见了。我估量他已转了弯。我突然旋转身来,几乎跟小李撞个满怀,吓得他倒退一步。我忙摇摇手,暗示他不要声张,便用着阔大而轻捷的脚步,一直窜到那转折处。我立即把身子蹲下,探头瞧向五五六号的门口。赵伯雄也正偻着身子,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倾听。他显然已怀疑房间里的朋友不是他的真朋友。他的身子站直了,略略沉吟了一下,他的右手忽而迅速地伸进他的衣袋里去。我从转折处望过去,虽有近十码的距离,那边的光线也不很亮,但我仍瞧见他的右手从手袋里拔出来时,已拿着一支黑色的手枪!
他又站直了考量了一下,随即将左手握在房门钮上。他的手握住了门钮以后,好像停留了两三秒钟,重又犹豫不决。其实这不是停留,他分明在那里缓缓旋动,企图不让里面的霍桑发觉他在门外面的行动,以便突如其来地扑进去。
这是个紧张关头,我当然不能再静伏了!我放开脚步,直奔过去。我的手枪早也离了衣袋。等我奔到五五六号门口时,赵伯雄已把门开了一半,他的左脚跨进了门口,右脚还在门外,他的执枪的右手,却停留在将举未举的尴尬姿态上,我忙举起手枪,抵住在他背后的脊骨部分,嘴唇里同时发出一种低沉而有力的命令。
“别动手!”
这时忽有一串格格的笑声,直刺我的耳朵。那笑声只增加了我的兴奋。原来发笑的是霍桑。霍桑正站在门口的里面,因着赵伯雄的个子高阔,把霍桑掩避着,故而我不曾瞧见。
说也可笑,霍桑的手枪也正抵住在赵伯雄的胸口,故而前后夹攻,已使他没有动弹的可能。不过万一他或我当真的开枪,枪弹透过了赵伯雄,霍桑或我一定也可能分尝这流弹余味。我不能不佩服霍桑的机敏。他分明早已觉察门外有人,等到赵伯雄在外面旋门钮的时候,霍桑大概已先伏在门后,故而等门一开,他就立刻把赵伯雄控制着,使他没有发枪的可能。霍桑的笑声终了以后,便伸出左手,将赵伯雄右手里的手枪迅速地夺去。
他用一种愉快的声浪说道:“赵先生唉,孙先生,请进来。”同时他把自己的手枪也收了回去。
我觉得那赵伯雄并不接受霍桑的邀请,仍不进不出地僵立在门口,幸亏这时候这部分的房间并没有人出进,否则这种状态自然会引起意外的纷扰。我把枪口抵着赵伯雄的脊骨,用力向里面一推,使他不能不移动脚步。我也跟着进去,反手将门关上。我到了里面,我的手枪仍旧抵住在他的背部。这完全是出于小心起见,因为我觉得赵伯雄的身材比我高出很多,他的肩膊的阔度也像超出霍桑,如果徒手搏斗,我们两个人要制服他,也免不掉要有相当的麻烦。霍桑正在察验那支夺得的手枪的弹囊。
一会,他点点头说:“正是,这里还有七颗,子弹口径是零点四五厘米,那少掉的两颗,一颗是打王丽兰的,一颗是你孝敬我的,赵先生,对不对!唉,你今天是叫孙先生,明天也许会姓李,反正都是化名,我就称你赵先生吧。好不好?”
我把枪管渐渐移动到了他前面的腰部。我瞧见赵伯雄那双浓眉底下的可怕的眼睛,发射出一种有杀人可能的凶光,凝视在霍桑脸上。他的嘴唇紧闭着,越显得他的下颔的方阔。他也和先前的余甘棠一样,取着静默的态度,但他的神气上却没有恐惧的样子。
霍桑又说道:“赵先生,你能不能坦白些,把你经过的事情自动地解释一下?还是你一定要到了另一个地点才肯说话?”
赵伯雄依旧没有说话,却把严冷的目光移转到我的身上。
霍桑把自己的假须和黑眼镜除掉了,放在袋里,一边说道:“我想你总认识我。敝姓霍,单名一个桑字。这一位是包朗先生,你总也听得过。我们还是用真面目相见。好不好?”
霍桑举起右手,好像要给他除掉嘴唇上的假须。赵伯雄忽自动举起右手,先除了眼镜,又在自己嘴唇上一揭,那假须立即落在他的手里。他自动开口了。
他发出一种冷涩的声浪,说道:“你们是私家侦探?是不是?”
霍桑微微弯一弯腰,脸上露着微笑,却不答话,眼睛在瞧赵伯雄的皮鞋。
他又说:“你们凭着什么理由,竟用武器控制我?侵害我的自由?”他顺手将眼镜等向旁边的桌面上一丢。
霍桑仍带着笑容说道:“我已说过了啊,就为着那两粒子弹。一粒子弹你打死了王丽兰……”
赵伯雄不等霍桑说完,忽发出~声冷笑,附带的是他的鼻子里一声哼。这一笑一哼,含着一股冷峭的意味,似乎比答语还有力量,竟使霍桑怔了一怔。
霍桑诧异道:“什么,我说错了吗?”
赵伯雄露着一种轻鄙的神气,自言自语地说:“好一个独具只眼的大侦探!”
正在这时候,房门突然推开,倪金寿直闯进来。他手里也执着手枪,后面还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探员。我觉得我的任务可以告一个段落,便将我的手枪收回了。
霍桑点点头说:“倪探长,我早饭也没有吃,五脏殿快闹翻了。这个人交给你吧,包朗,你虽吃过粥,可是你的神经紧张了半天,也得休息一下哩。走吧。”
他和我走到门口,他又站住了旋转头去向倪金寿说话。
“倪探长,桌子上的那柄手枪,缺少两颗子弹,你收好了。”他又要走出去的样子,忽又再度停留。“喂,他身上也许还有第二支枪,你得小心些。”他说完了才首先走出门去。
当我跟他出门口的时候,也回头瞧一瞧。倪金寿仍把手枪拟注着赵伯雄,两个探伙早已分立在赵伯雄的左右,一个在开始搜索,另一个已摸出一副光亮的钢镯,正要套到赵伯雄的腕上去。赵伯雄却并没有抗拒的倾向。
我跟着霍桑离开亚东踏上他的汽车的时候,心中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愉快和松爽,因为这件案子逐步开展,连续着把三个嫌疑人余甘棠,陆健笙,赵伯雄一一收进了法网,这件疑案总可以告一个段落,尤其是这赵伯雄的被拘,使我存在着一种这案子有立即结束的希望。因为这三个人中间,他是嫌疑最大和最凶暴的一个。但瞧他曾开枪袭击霍桑,也是一个显然的证据。不料我的得意的情绪,在霍桑方面,却得不到任何反证。他将汽车开动以后,脸色很沉着,两只手把握在司机盘上,眼光注视着前路,脸上的肌肉也冷冰冰地紧张着。我仔细地检视,却找不到一丝他内心里松爽的反应。我禁不住暗暗诧异。因为他这种神态,和我的期望完全是相反的。
一会,我耐不住问道:“霍桑,你看这案子怎么样?不是快结束了吗?”
“还远。”他的视线依旧注视在街路的前向,语声也很冷淡。
我诧异说:“还远?什么意思?这个人难道还不是正凶吗?”我见他瞧着驾驶盘不答,好像没有听得,我又问道:“那么,你刚才在五五六号里可曾搜得什么?”
他又简短地答道:“没有什么。你别多说,此刻很不容易驾驶。”
他所说的驾驶,当然是指汽车说的。这时恰当午膳时分下写字间的时间,街路上的确车如流水。他禁止我发言,好像就凭着多说话会分心肇祸的理由。其实我觉得这明明是托词。他的驾驶术很精,在喧闹区域,他一边驶车,一边谈笑,我经验得已多。这时他把这个理由不许我发问,当然瞒不过我。奇怪,案子的情势既然步步顺利,霍桑怎么反而显得更严重紧张呀?
我耐足了性,在路中一路保守静默。等到汽车驶到爱文路寓所门前,我又暗暗欢喜,料想他到了寓里,总不能再做缄口的金人。因为他所说的“还远”两个字,的确使我感到莫名其妙。
施桂带着欢喜的面容迎接我们俩到了里面。苏妈也早已布置好餐桌,端上饭来。霍桑放下了帽子,马上就坐到餐桌上去,又给我当头浇了一桶冷水。“包朗,快吃饭,有话等一会谈。”
孔老夫子“食不言”的格言,霍桑平日是并不遵守的。这时他却不让我在吃饭时发话,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果真饥饿已极,口无二用,忙着要吃饭吗?并不,因为他举筷以后,只匆匆地吃了一浅碗饭,跟他平日的饭量比较,只够得上一个倒四折。他放了筷,坐到那只他常坐的沙发上去。我本来并不很饥,又受了他的影响,饭量当然也大打折扣。当苏妈进来收拾碗筷的时候,也带着诧异的面孔,不过伊见了霍桑脸上那种严冷的神气,却不敢多嘴。一会儿,我们俩都已烧着了纸烟。我的被遏制的疑问终于耐不住了。
“霍桑,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据我看来,这案子进展得非常顺利。你怎么反而满脸心事?”
霍桑吐了口烟,瞧着地板答道。“我受不住他的一阵冷笑。”
我忙道:“他的冷笑?你说赵伯雄吗?”
霍桑点点头,并不答话。
我又说:“奇怪,他笑一笑,竟使你这样气闷。你竟跟他斗气?你不是常说当侦探的人,应得把握着理智,不能受感情的支配?现在你因着他的一声冷笑,竟会如此,那岂不是笑话?”
霍桑皱着双眉,摇头说:“你误会了。他的冷笑,只是我烦恼的诱因,那主因还在案子的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