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_沐非-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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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是,从至高处跌落,如琉璃碎裂的,林宸。
一条道走到黑……这是,蹉跎了半生,仍念念不忘的他。
他的手指,仍在颤抖,伸出手,他简直不敢碰触,那近在咫尺的少女——
“你究竟……是谁?”
“小云,是我……我回来了!”
第六章 尚仪
第二日早朝毕后,元祈便召来瞿云,指着一碟点心赐他,却见瞿云神情怪异,大抵竟是气恼忧心。
瞿云行过大礼,对着微讶的皇帝,连连道:“臣惶恐,还请万岁网开一面,饶过这孽障!”
元祈感到有趣:“那女子真是你熟识?“
瞿云叹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有位至交,已许久不曾见面,前些年听说收了个小女娃为徒,刚才看了信物才知道,就是这胆大妄为的丫头!”
元祈看着他苦恼的样子,轻笑起来,一边示意左右给他赐座,一边道:“是江湖上的人?怎么竟闯到朕的宫里来了?”
瞿云的眉头皱得更深,恨恨道:“说来这丫头也是苦命,竟看上个薄情小子,平日里山盟海誓,昧起良心来,就翻脸不认人——他从背后暗算,害得这丫头重伤,之后也连番追杀,她就替了采选的宫女混了进来——您听听她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却最为安全。’简直混帐!”
元祈笑不可抑,温和醇厚的笑容,在大殿阴影里暖如煦日,一旁的宫人不由脸上飞霞。
“瞿卿,这位小姐实在有趣——还未请教芳名?”
“她叫晨露……唉,实不知我那老友是怎样教养她的,竟是这等乖谬妄为的性子!”
“能在宫中藏了半年,未曾露蛛丝马迹……这位小姐确有过人之处,你去召她来,朕也想见见。”
****
半盏茶刚过,便有一女子奉诏前来。
她已经换过一身素裳,身形很是纤瘦,盈盈拜倒于阶下,再无一言。
皇帝想起方才,那一群宫女在等待鉴别,一怔之下,才想起,自己只顾得“面如桃花”,这女子究竟长相如何,却没有细看。
“抬起头来。”
她依言抬头,元祈一瞥之下,竟是一楞。
她并不特别美丽,稚嫩的面容只是清秀,惟有那一双眼眸,与众不同。
那黑,黑得神光流转,顾盼间,一时觉得寒光冰雪,再看,却又似秋水长天的忧悒。
只静静的看着,就仿佛要被吸入……
元祈一稳心神,立即清醒过来,他收敛了笑容,挥退了左右,也不叫起,任她跪着。
“你叫什么?”
“晨露。”
“你如此胆大妄为,顶替混入宫中,可知犯了大罪?”
“大略晓得的,圣上。”
晨露微微抬头,望向御座,她跪在阳光当中,不知是受伤还是怎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
“我当时身受重伤,武功几乎全废,没奈何,只得躲入宫中。更何况,”她静静看着皇帝,:“皇上您不会不知,采选民间女子入宫为役,富家有不愿,自古以来,买来贫家女子相替的,不知凡几。所以……当时我以为,法不责众。”
“好个伶牙俐齿的女子,若朕独独不赦你呢?”
“圣上,您和我都心知肚明,那夜在废宫中,我窥见了您和瞿统领的秘密,您就不会容我离开了。”
“你不为自己求饶吗?”
“要想让您饶我一命,定要让您觉得我对您有用,而我,确有这个价值。”
“哦?你会什么?武功,还是军略?”皇帝简直是冷笑了。
“一无所长,就算是武功,也比废人好不了多少。”晨露一笑,眉宇间一片锋利爽朗:“但,我能成为您手中利刃。”
“朕文有朝中大臣,武有四方将士,何需用你?”
“大臣和将士们都不能让您完全放心。那带血的头颅就充分说明了这点,更何况,您连自己的乾清宫都不待,却要去废宫密谋——若没有掣肘,何至如此?”
幽深大殿里,少女的声音在空中回响,清冽,而充满了奇异的诱惑。
元祈静默了,心下虽暗暗震撼,面上却丝毫不露。
“你如此大言不惭……也罢,看在瞿卿的面上,先让朕看看你的才能吧——你先跟在朕身边,再做区处。”
他唤来秉笔太监:“传朕的旨意,御花园宫人晨露,忠于王事,为人恭敬勤谨,册为尚仪。”
晨露很配合的的大礼拜谢。
回身看着一派自若的晨露,皇帝低声问道:“朕还没问你呢,你到那废宫之中,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晨露起身,一脸苦笑:“我想,去看看世上是否有鬼。”
“啊?”元祈想不到她会如此回答。
“皇上……您难道不知道,世上女子,对所谓的鬼怪传说,都是又怕,又爱。”
元祈愕然,想起幼时,陪伴他的丫头保姆总在一起讲什么无头鬼,不由点头失笑。
他畅快的笑声,传到了大殿外,太监宫女们不由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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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仪,又称为尚仪御侍,属于正六品的女官秩级,一般是册封给皇帝身边的左右亲信,虽然品秩不高,却是相当清要的职位。
元祈素来温和多情,对后宫亦是雨露均沾,惟独自己身边,却从未有贴身得用的女官,只得只几个懂事伶俐的太监如秦喜,田旺之流。太后怜惜他,每次要赐予,都被婉言推拒。
对此,宫中都一致认为,年轻的皇上是怕把妙龄女子放在身边,后宫免不了妒忌,生出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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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听了瞿云的说法,笑容里带了微妙的讽刺。
一个把后妃当作棋子使用的人,又怎会顾及她们的感受?
至于事端,他是惟恐不多吧!
瞿云懊恼地看着她:“皇上居然要把你留在身边,还是这等敏感的职位……”
“把棋子放在明显的位置,就能看清楚,它有什么作用,以及……对手会如何应对。”晨露满不在乎道:“皇帝这招不过是在试探,我的真实实力,还有,其余各方的势力。我敢肯定,他根本就没有打消对我的怀疑。”
瞿云苦笑着说:“我服侍这位有十多年了,不经过重重考验,他本来就不会轻易信任一个陌生人。”
他轻叹着,不赞同地看着晨露。
“为什么要留在宫中?这里看着平安和乐,实质却是凶险诡谲,一旦出事,你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
“小云,你一个人在皇帝身边,才是凶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准备做什么吗?”晨露双目清冽生辉,怒气中隐有担忧:“那夜,我一听你和皇帝密谋,就知道你们的打算了!——你何苦去招惹‘她’?”
瞿云闻言,咬着牙不说话,好一阵,终于挑眉怒道
“难道由着那妖妇得意?!二十六年前,她害死了你……我永生永世都记着,她受封中宫时,那志得意满的神情!!!”
他看着晨露,眼里满是痛楚:
“师父只有你我两个弟子,你这一走,我也没什么牵挂,心里想着,就拼了命,也要让那两个狗男女身首易处。试了几次,都险些得手,最后,我混入宫中,花了几年的工夫,才爬到现下位置。”
他冷笑着,继续说道:“老天有眼,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一个早早死了,剩下这妖妇,她享尽了世间尊荣显贵,一刀了结太便宜她了!我帮着她儿子与她作对,总要让她死在亲生骨肉手上,这才痛快!
第七章 梅嫔
“师兄!”
晨露怒喝,喊出了一声。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称呼,瞿云顿时被震在当场。
“我要知道你这样胡乱妄为,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你为何要做这样危险的事!你把自己的性命,当作什么了!!”
晨露气得微微颤抖,半晌,她才平静下来。
“既然,我已经回来了,我的仇就要自己来报。我有言在先,小云你帮忙可以,但不许再以身涉险,否则,我立即撒手离开,再不管这些旧年恩怨!”
“小宸,……已经二十六年过去了,现在朝中形势,以及各方势力,你都不太熟悉……还有,你现在的功力……”
瞿云忽然惊觉自己说过了,担忧的看着晨露。
“泰西的圣贤说过:人生如同涉川,同一河流,绝无二次——小云,我是那种屡次溺水的笨蛋吗?”
她的声音,轻而自信,甚至带着佻脱的调侃,瞿云却感到整个心间都在钝痛,他的铁铸大掌颤抖着,竟深入桌面整整两寸。
“这二十六年间,天下,又出了何等人物,我也很想见识一番——你且宽心,‘他’这一去,普天之下,再无人可以惑我饮下‘牵机’。”
她语气淡淡,眸间闪耀的光辉,让皓月都为之失色。
即使是何等绝丽,也不及这一瞬的风华——
却偏生,灿耀阳光照耀在她身上,映成炽白,只显得无尽单薄,与萧索。
他再也忍耐不住,紧紧抱住她,如同幼时那样,温暖安谧——
“即使再有也不怕,有师兄在这,再没有人能够伤你分毫……”
晨露任由他抱着,忽然扑哧一笑——
“臭阿云,不害臊,这样老实不客气的,就当起师兄来了……明明我比你大三岁的说……”
这句经常抬杠的话,终于让气氛轻松下来。
瞿云慢慢松开她,宠溺着笑了,不复平日的稳重儒雅:“师父明明说了,不分年龄,只看入门先后——本来就该我是师兄。更何况,依着现在的年龄,我可是长了你一辈——是谁说我是大叔来着?”
此时,门外有人禀报,皇帝身边的太监秦喜过来了。
这是个年纪很轻的小太监,他恭谨地先向瞿云问好,又向晨露行了一礼:“皇上给尚仪您安排了住处,让奴才带了几个小子,来帮您收拾搬过去。”
晨露想了想,道:“我还要回御花园一趟,烦劳公公,是可否下午再搬?”
秦喜笑着躬身道:“是奴才过急了,尚仪您可别见怪——既如此,就好了,日头也暖和些。”
瞿云在旁瞧着,笑着揶揄他:“猴脾气又上来了,圣上有什么旨意,你巴不得下一刻就办妥帖了——这个你拿着,晨露这丫头你好歹多看顾些。”
秦喜接过银票,收入怀中,笑着又行了个大礼:“统领大人总是体恤奴才们——您放心,我们几个兄弟都有数——其实您大可放心,皇上对尚仪大人,定是一百个青眼有加。”
又寒暄了几句,他这才辞了出去。
瞿云对晨露道:“你别瞧这猴崽子收的快,那是知道我是皇帝的人,若是其他宫主子,他一转眼就会回去禀报。”
晨露一笑:“皇帝挑得好人才……倒是比他父亲懂得识人。”
后一句说的极低,也听不出什么语气,瞿云也不知道她是褒是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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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到御花园里告别了旧日宫人,见了她这个皇帝钦点的幸运儿,有人是真心祝愿,有人是既羡且妒,有人更是凭空造出许多揣测。
前世里她阅历非常,世情早已见惯,也不理睬那些复杂目光,她径自向何姑姑道别。
许是天气暖和,何姑姑的气色好了很多。
“你这孩子也是有福泽的,既然作了尚仪,可要好生谨慎——论理,我也不该倚老卖老,不过白嘱咐你一句。”
“哪里,姑姑的金玉良言,晨露真是受益匪浅。这宫中,确要谨慎才好——比如……姑姑的一些花草,还是种得隐蔽些才好,若是遇上行家,可怎么好呢?”
“你……你怎会!”
“银木槿、露华、丹觋……虽然夹在名花丛中,枝叶也相似,可万一被人识破,这宫中就免不了血雨腥风了。”
晨露悠然一笑,起身告辞,只留下一句:
“改日,我会再来拜访姑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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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跟着秦喜一路走来,来到了畅春宫前。
路上,宫人们见了秦喜,无不恭敬问好,而秦喜也丝毫不曾倨傲,看他待人接物间颇知进退,便知他实不负皇帝的看重。
“尚仪您勿要生怪,乾清宫里素来没有女官,皇上怕娘娘们胡思乱想,又要闹出是非,才让您住在畅春宫中。好在此处离乾清宫也不远。每日晨间您乘宫车到万岁身边即可。”
畅春宫是一座小巧精致的宫室,它胜在“近”,“安”二字——离着皇帝很近,却又别样宁静清逸,虽不显山露水,却是一处极为雅致矜贵的所在。此时正是初春,阳光却是晴好,满院里柳枝妩媚,清波荡漾,配着飞檐上鸟语呢喃,实在让人心旷神怡。
还未到主殿,便听得一声柔和笑声:
“可是尚仪来了吗?”
只听得环佩丁冬,却是众人簇拥着一位佳人,迎上前来。
她身着天青色流云绸衫,映得面容晶莹秀丽,在阳光下,一笑间生出小儿女的娇憨真挚。
“我听说尚仪姐姐要搬来,高兴的了不得。谢天